社會轉型中的司法與民意

韓　蕾

[摘要]司法是正義的實現過程，民意是民眾意愿的反映，在司法中吸納民意可以增強司法裁判的可接受性、并有益于司法獨立，實現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吸納民意應以程序化的方式實現，通過完善人民調解制度、司法解釋、陪審員制度、自由裁量權和輿論監督等方面將民意納入司法程序，構建民意與司法的良性互動機制。

[關鍵詞]民意；司法；程序

[中圖分類號]D92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9)03－0078－02

一、民意的界定

民意也就是民眾的意愿、意志，是指大多數社會成員對與其相關的公共事務或社會現象所持有的大體相近的意見、情感和行為傾向的總稱。對民意這一概念比較廣泛地使用始于西方國家，18世紀法國的大思想家盧梭首次提出了“公眾意見”(opinion publique)的概念。進入20世紀，隨著民意調查和民意測驗的推廣，民意概念開始更廣泛地使用在政治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各方面。盡管現實中的民意存在著非理性、主觀性、流動性、不可量化等特點，但民意已成為一種客觀存在的現象。民意的形成是一個涉及經濟、社會、文化等多領域的、動態復雜的互動過程。影響民意的因素中有以下幾個方面值得關注。

(一)情理

“理”指“道理”、“天理”，“情”是“人情”、“民情”。中國人在正義終于得到伸張時會說“天理昭昭”，在譴責特別惡劣的犯罪時會說“傷害天理”，在詛咒營私舞弊時會說“人情大于王法”，在譏諷死抱法律條文不知變通的人時會說“不通人情”。中國歷史上立法者都說，他們制定的法是“明天理，順人情”的。對于中國古代的法官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如何適用法律·而是要“準情酌理”，充分細致地分析具體案件中的情與理。“天理”和“人情”是中國普通老百姓政治法律思維中的關注點，是處理案件、評價事物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道德

中國古代的“道”是支配自然和人類社會的規律、法度和規范，“德”是正道而行，心中有所得的意思。道德在中國傳統社會具有崇高的地位，貴為王侯將相，如果失德，也會被人嗤之以鼻，為社會不齒，被歷史所唾棄；即使為賤民匹夫，如果懷有大德，也會被人敬仰，或者納入正史，世代受贊。因此在中國人的觀念中，道德是至上的。中國傳統的法律以儒家思想為主導，主張德主刑輔，將法律與道德融為一體，具有鮮明的倫理色彩。秉承了幾千年的德治教化，人們往往依據道德標準對某一事物或行為作出是非、善惡、正義與非正義的判斷。

(三)大眾傳播

大眾傳播是指職業傳播者和傳播機構通過大眾傳播媒介向大眾提供信息、知識、觀念、娛樂等的過程。媒體通過設置議程來制造、引導輿論，對受眾產生了直接或潛移默化的影響，其報道的事實往往篩選而不可避免的帶有主觀色彩。麥克盧漢認為“媒介塑造和控制人類交往和行動的模式和形式”。在大眾傳媒社會里，人們借助各種媒介獲知豐富的信息，認識和了解外面的世界，明確自己在社會生活中的角色和地位，形成一定的生活觀、價值觀，從而完成一個人由“自然人”向“社會人”的徹底轉變。作為社會成員的民眾不可避免受到了大眾傳播的壓力，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大眾傳播所掌握的話語權對民意的形成產生了導向性影響。

二、司法與民意的契合

當前司法與民意具有一定程度的緊張關系，民意往往被指責干預了司法獨立，實際上民意并不構成對司法獨立性的損害。近幾十年來我們對司法獨立存在著一定程度的誤讀，即司法機構應隔絕于社會，機械、刻板地適用法律處理案件，然而在高度強調司法獨立的美國，歷來把創造性地、及時、恰當地回應各種社會要求視為重要的司法理念。

民棗可以克服司法的許多缺陷。首先，民意有助于增強司法裁判的可接受性。鑒于社會生活的復雜性，法律的滯后性以及法官職業的專門化，司法容易與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經驗脫節，陷入僵化的境地。讓民意融入司法之中，可以達到司法裁判效果與社會認同效果的統一。其次，民意是司法公開、司法獨立的有益實踐。我國正處在社會轉型時期，司法獨立體制還不夠健全和完善，司法機關審理案件時常會受到來自政府、主管部門或其他社會團體等各方面的干涉。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民意的介入要求對司法過程進行曝光，讓民眾監督司法運作，以民眾看得見的方式來實現正義，能有效的制約權力干預司法，防止司法腐敗。

司法對民意的關懷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突出特征，我國古代不少政治家和思想家都認識到民眾的力量，提出了重民思想。民為邦本，順民意、得民心才能安民，保證天下太平。長治久安。統治者必須體察民情民意，讓民意得以表達，化民意為政令，實現民意，否則國家就會面臨危亡。中國古代司法與行政合一，是統治階級管理社會的手段，傳統的法官習慣于運用倫理道德規范來裁判案件，重視民意高于法律，民意無須通過程序化與合法化的檢測，其本身就是一種正當性資源。

現代社會的法治原則要求公民以法律作為行為準則，而法律是由民眾選舉代表組成議會機關經民主程序制定而成的，可以說法律就是民意的一種表現形式。因此，法院依程序將法律應用于具體案件并作出裁判的司法過程也應是合乎民意的。實踐中民眾將糾紛提交法院，請求司法機關作出裁判，這種司法的啟動方式本身也代表了民眾希望通過司法來實現公平、正義的意愿。司法的生命是由社會和民眾賦予的，依賴于每一位民眾對它權威性的認同，司法的本質就是實現民意。

三、構建民意介入司法的正當法律程序

司法不能遠離民意，成熟和理性的司法應該引導民意，讓民意以一種正當合法的途徑介入。當前我國司法實踐中，由于缺乏有效的民意表達機制，民眾的訴求難以得到合理的表達。如果沒有一個制度通道應對，民眾的不滿就會從非正式的渠道去宣泄，因此有必要進行相應的制度構建，將民眾的意見導入理想的程序裝置，讓民眾在交涉過程中形成共鳴是一種較為理想的選擇。程序一方面可以限制行政官吏的裁量權、維持法的穩定性和自我完結性，另一方面卻容許選擇的自由，使法律系統具有更大的可塑性和適應能力。綜合考量我國現行的司法制度，為民意提供一個與司法進行對話的渠道，可以從人民調解、司法解釋、陪審員制度、自由裁量權和輿論監督等方面著手，將民意納入司法程序，建立民意與司法的良性互動。

(一)人民調解制度

人民調解制度基于民間的調處息訟制度發展而來，有助于減少司法成本，緩解社會矛盾，建設和諧的社會秩序。調解的過程是當事人雙方互相妥協的過程，法官往往會從法律規則、社會倫理道德等角度對雙方當事人進行調解，其中社會倫理道德實際上就包含了民意的因素。當事人可以自由處分的權利糾紛都應屬于可調解的范圍，但目前人民調解委員會只能調解民間糾紛，擴大調解范圍能更充分的發揮調解的便利性和靈活性優勢，增強調解的民意基礎。

(二)司法解釋

法律是一種抽象的行為規范，只有經過解釋才能解決具體復雜的現實問題，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生活。司法解釋既是法律實施的前提，又是法律發展的重要方法。現實社會中存在一些重大疑難案件，往往因為法律關系復雜、案件情況特殊，而在適用法律上產生歧義。法律自身語言的模糊性、滯后性和在調整新型社會關系上的空缺，也使得司法解釋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最高院在出臺司法解釋的過程中廣泛征求意見、傾聽民意，進行充分的說明和論證，可以確保司法工作的有效開展。

(三)人民陪審員制度

人民陪審員制度是依據法定程序選舉普通民眾參加司法審判活動。陪審員在司法過程中將社會公眾的普遍價值觀融入法官的司法能力中，起到思維互補的作用，讓司法不至于遠離民意，以防止法官過于職業化而導致司法結果脫離民情。陪審員代表民眾對案件發表見解，是民意的制度性體現方式，使司法結果具備正當性的社會基礎。我們應進一步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如建立健全陪審員權利保障機制，保證陪審員的審判、監督權，防止“陪而不審”現象，通過非職業化法官的參與而將民意程序化地帶人司法。

(四)法官自由裁量權

任何社會的法律都有不確定、模糊的方面，法官的目光必須不斷地往返于法律規范與社會生活之間，在裁判案件時除了依據法律規則，還不可避免地需要進行利益衡量和價值判斷，因此如何在正視法官自由裁量權價值的基礎上對其進行規范和引導，防止自由裁量權的濫用顯得極其重要。為避免自由裁量權受到上級領導、外部團體及熟人請托等因素的影響，法官在行使自由裁量權的過程中援引民意可以排除干擾，保證司法公正。民意是來自于社會民眾的利益權衡和道德判斷，不同于某些一己私利，反映的是社會中大多數人的共同正義觀念，法官將民意作為考量因素使裁判結果最大程度上獲得民眾的認同。

(五)輿論監督

經過幾十年的不斷發展，我國巳建立起較為完備的國家權力監督體系，然而受經濟、政治、社會等條件制約，仍有監督權虛設的現象存在。輿論監督常被稱為是繼立法、行政、司法權之外的第四種權力，它對權力的制約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社會影響力。在民意表達的社會機制中，輿論監督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我們不僅要完善輿論監督法制建設，健全新聞記者采訪機制，更要保障民意自由、真實的表達權，使媒體成為具有真實性和公信力的民意表達平臺，在輿論監督中爭取民眾的廣泛參與。

四、結論

法治社會的追求讓我們把法律作為社會關系的主要調整方式，而從法的效力到有效的法的產生，司法無疑是最重要的載體，它是一種對社會生活的具體介入形式。司法的獨特性質及其對社會生活的直接介入，很容易使自己處在社會矛盾和沖突的中心……司法處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社會結構之點上，它在影響社會生活的同時，也為各種社會力量影響法律活動開了門扉。民意與司法的關系是社會主義法制建設中的一個敏感而重要的問題，民意訴求需要在司法中得到表達，司法本身也要求民眾的理解和認同。我們應當在民意訴求與司法公正之間尋找一個合理的平衡點，即在程序的框架下構建民意與司法的溝通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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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