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弄的交響樂

船　夫

夏季的夜晚習(xí)習(xí)涼風(fēng)驅(qū)走了白天的疲乏,人們在巷弄里納涼,數(shù)說著東家長西家短,有的甚至在巷弄里支起了麻將桌,愜意地砌著他們的麻將墻。

早晨,當(dāng)?shù)谝荒柟馍淙霒|窗,西津渡小碼頭街一天的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小巷里弄里的晨曲將你從睡夢中喚醒:孩子“咿唔哀啞”的撒嬌聲、主婦催促小孩快點起床上學(xué)的叫喊聲、隔壁人家掃地的沙沙聲、木制樓梯傳來的急促的上下樓聲……這一切,匯成了這巷弄的交響樂。

上午通常是屬于忙碌女人們的:人們?nèi)齼蓛沙鋈サ讲藞鲑I菜,接著大家端著小板凳坐到了一起,議論著菜價的貴賤和品種的好壞。她們交頭接耳,一邊揀菜,一邊制造“巷弄新聞”。如果您能夠靜下心來聽她們嘰嘰喳喳,就可以聽到好多奇談怪論、珍聞軼事。賣蔬菜和水果的小三輪車,在小街上巡游著,眼睛卻注意支巷弄,祈望著有人會招呼他們。在后門外,主婦或保姆帶著小孩子,同小販爭著講話,還會有鄰居出來助陣幫著討價還價。一切的叫賣,一切的喧聲,回蕩在悠長的巷弄里,充滿生活氣息。有些主婦為了不使自己脫離弄堂里進(jìn)行的活動,常把家里的門半開著以便知道外面的動靜。有些索性在門上掛半邊布的門簾,這樣既安全又可與外界保持聯(lián)系。

巷弄的午后通常是安靜和懶散的:家家戶戶關(guān)閉了門窗進(jìn)行午休。巷弄里見不著幾個人影,只有在屋頂跳躍的貓兒不小心踩落瓦片墜地時發(fā)出的輕響,打破了這里的沉寂。下午三四點鐘巷弄里又活躍起來,換了另一批小販,有賣麥芽糖的擔(dān)子,騙小孩子買玩具的挑子,賣油炸臭豆腐的,賣酒釀的、修煤氣灶的,他們各自有自己喊叫的聲音,有的干脆在自行車上裝上了擴(kuò)音小喇叭,不停地、重復(fù)地吆喝著,使人只需聽到吆喝便知道什么小販來了,絕不會錯。這時,放了學(xué)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背著書包回來并開始在巷弄里玩耍。女孩子跳繩或踢毽子,男孩子踢小足球或玩抓強盜的游戲。偶爾也有幾位老人坐在墻邊下棋或四人一組“炒地皮”,有時為了一張牌爭得面紅耳赤。主婦或傭仆們開始備制晚餐,從爐灶之上、鍋勺之間升起騰騰熱氣,以及隨著熱氣而來的各種地方異味:揚州的干絲、淮安的豆腐、四川的辣椒、南京的板鴨……這些氣味從灶披間的窗口沖出來,飄蕩在窄窄的巷弄里。

晚飯后的巷弄,迎來的是一天最愜意的時光:夏季的夜晚習(xí)習(xí)涼風(fēng)驅(qū)走了白天的疲乏,人們在巷弄里納涼,數(shù)說著東家長西家短,有的甚至在巷弄里支起了麻將桌,愜意地砌著他們的麻將墻。有的在窄窄的弄堂擺開了板凳、躺椅的一字長蛇陣。已經(jīng)洗過澡的小孩被大人強迫著坐下乘涼,相互交流著古街上流傳多年的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走街串巷的小販身后跟著串串好聽的叫賣聲,一些小小孩則纏著大人去買各色的冷飲和小吃……夜色漸沉,人群三三兩兩的散去,等待著另一個晨曦的來臨。

住在小街上的居民經(jīng)濟(jì)條件一般較差,住房并不寬裕。天井雖不大,講究的人家會利用這寸金土地植花種草,讓夾竹桃從院墻上伸出,虎刺在臉盆里生根,并被主人修剪的曲枝彎繞,宛如虬龍,盆景雖小,但上邊枝葉翠綠,生機(jī)盎然。更有人養(yǎng)鳥養(yǎng)魚,與其同樂。現(xiàn)在的舊式巷弄里一個單元的三合院里便住了好幾家人,不少人連天井與曬臺都搭成居室了。但只要有一個“巴掌大”的露天空間或有一個伸手可及的屋面,他們便會從花鳥魚蟲中自得其樂。

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生活是不會在這里出現(xiàn)的。巷弄里的生活,就是這般有著觸手的涼和暖,是可感可知的,更給人一些莫名的感動。這些最為瑣碎的情景和日常的生活,真真實實,有著煙火人氣和濃濃的鄰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