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浩 龍虎林 王 煒 魏 毅 索 窮
這片土地的歷史進程為世界所矚目。她走出持續千年的封建農奴制社會,經過半個世紀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西藏的經濟社會與人民生活水平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對于許許多多熱愛西藏的人來說,了解西藏今天的美好現狀與未來,是凝聚今天我們生活其中的社會主義祖國各民族人民大團結的一個重要部分。
也許對這半個世紀的歷史進程最好的詮釋者,仍然是生活其中的人,他們的群像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具有文獻意義的畫面。
“家訪旅游”代言人
央宗,拉薩市堆龍德慶縣東嘎鎮桑木村的村民,民間藏戲演員。
央宗的家在拉薩市堆龍德慶縣東嘎鎮桑木村,過去這里是三世達賴喇嘛的出生地。
民主改革前央宗家里只有一塊巴掌大的天地,她本人平時在領主的地上干活,閑暇時候外出為別人家的婚喪嫁娶唱歌為生,民主改革時分了土地與牲畜,家里的生活才逐漸好起來。2000年,來自山東的企業家簡會榮看中桑木這塊風水寶地,在這里辦起拉薩首家農民家訪旅游,央宗老人成為農民藝術團的當家明星,也成了家訪旅游“代言人”。
央宗說:“在藝術團里我負責唱藏戲,唱民歌,我會唱三個折子戲,還有四五首歌曲。團里還有一個笛子手,一個揚琴手,一個鼓手,一個扎年琴手。我建議今年的家訪活動時間安排要早,接待戶要少”,顯然她對家訪旅游已經有了自己獨到的想法。
村里有十幾家接待戶,自從開展家訪旅游,老人的生活方式開始改變。藝術團里的老人還有南潔老太太和丹增貢嘎老漢,三人受到簡會榮的特別照顧,有時候演出晚了會派車把他們送回家。每當有“任務”,央宗老人把家打掃得干干凈凈,洗好茶碗,打上酥油茶和青稞酒,準備好上等的糌粑,只要客人一來,老人全家傾巢出動,有人唱歌,有人端茶倒水請客人品嘗。這項活動每個客人收費2元錢,但客人付給的小費遠遠超出這個數字,有時候一天能掙100塊錢,這還不算公司年底結算的返回款。
每當簡會榮走進桑木村,老老少少都叫他“書記”,他是桑木村人公認的“編外書記”。2000年藏歷年時,淄博人簡會榮到藏族朋友家做客時,正趕上其親友們載歌載舞,讓遠離親人的他深受感染。其中,有位叫丹增貢嘎的老人,交談中得知,老人年輕時曾到北京參加過文藝匯演。隨著西藏旅游的升溫,簡會榮總是想起那次聚會:如果能開發原汁原味的民俗文化旅游,肯定受游客歡迎。他走進了丹增貢嘎的家,把想法與丹增貢嘎一談,見過世面的老人十分贊許。
簡會榮馬上決定成立起桑木民俗旅游有限公司,投資拓寬村道、修公廁,把桑木村五組建成民俗旅游點。最初兩個月,零零星星來了六七個人。為穩住大家的心,簡會榮賣掉卡車,又掏出家底,每月按時給村民發放工資,一分不欠。當年,村里共接待2600多人。簡會榮一算:基礎設施建設投入除外,經營虧損10多萬元。但從游客乘興來、盡興歸的臉上,他看到了希望。第二、第三年,游客增加到5000多人次,簡會榮摸索出的“三部曲”是:游客先進村民家里喝青稞酒、打酥油茶、捏糌粑,體驗藏家生活;再觀看歌舞表演,與村民一道載歌載舞;然后觀摩傳統手工藝品和農副產品的現場制作。
2005年,村里接待游客2.6萬人次,去年達到2.8萬人次。68戶村民幾乎家家都有人參與旅游行業。有的當“村導”,有的表演歌舞,有的加工手工藝品,23戶“家訪戶”除了每月從公司領工資外,還有游客給的數目不菲的小費。村民的生活習俗和思想觀念也發生很大變化。
創建“西藏事物的目錄”
廖東凡,藏學家,著名西藏民間文藝專家,民俗學家,1985年調北京,曾任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書記處常務書記,民間文藝研究所所長,《中國西藏》雜志社社長、總編輯。現退休,居北京。

“我的人生故事,很長一段發生在遙遠的,被稱為地球第三極的青藏高原”,廖東凡回憶說:“我在這里生活、工作了整整二十四個春秋。”二十四年的工作成果,是卷帙浩繁的系列著作:《西藏民間文化叢書》。以一個作者單獨創作一套由十部、210萬字構成的叢書,這在西藏民俗寫作史上是罕見的。他的《西藏民間故事》、《世界屋脊上的神話和傳說》,《雪域西藏風情錄》、《百年西藏》等著作也成為藏學研究的重要書目。
在本刊記者與廖老先生的接觸中,曾聽他談起過準備寫作的各種西藏題材。比如關于近代歷史中的船夫獵戶、草原豪俠、高僧活佛、貴族世家、平民朗生的傳奇,地方生活的方方面面。通過大半生的考察與研究,在他的腦海中,仿佛有一個關于西藏的題材庫,或者說,一份關于西藏事物的龐大目錄。
1961年廖東凡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時,西藏正在進行劃時代的民主改革。23歲的他成為“支援邊疆的建設者”的一員。廖東凡進藏后,分配在拉薩市文藝工作隊長達8年之久。每年中有幾個月的時間,廖東凡會與演員們一同跋山涉水,前往農村和牧區巡回演出,同時進行社會調查,請各個村莊里的長者講述家史和村史。在這樣的生活中,廖東凡學會了藏語。文革后期,廖東凡在堆龍德慶縣農牧民中,生活了4年,至今這里的許多農牧民還與他保持著聯系。
關于西藏在今天呈現出來的變化,廖東凡說:“時代正在以我們難以想象的發展速度向前推進”,西藏的發展和進步“更是跨越式的。這種跨越把近半個世紀和今天西藏的時空距離無限拉大”,正因如此,廖東凡感到他所經歷的那個時代的西藏生活,已經成了一種今人無從體驗的生活感知,因而更顯珍貴。
與廖東凡在西藏考察與寫作的年代相比,今天人們對西藏的興趣、觀看和表達的方式都發生了變化。但是人們不應忽略,以廖東凡為代表的一代人對西藏的現代考察和表達,或許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傳統。或者說,廖東凡與他的同代人,有一種共同認同的情感原則,這與更以現代社會學分析為主要目的的后來人相比,對土地與人的情感,是廖東凡一代早期民俗田野考察者的共同價值基礎。
拉薩的寬容
段錦川,獨立電影人,上世紀80年代曾經長期在西藏工作。現在主要在北京生活和工作。
“拉薩是比較寬容的,1985年、86年,在我的記憶里曾經是拉薩最開放的時期,當時,甚至所有到西藏來的人都有一個體會:這簡直是全世界最開放的地方。”著名紀錄片導演段錦川這樣回憶。
段錦川1984年進藏后,一直在西藏電視臺工作。他還記得,當時進了電視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鄉去買牛肉和酥油。“一進電視臺院子居然能看見牛羊。我沒失望。那時在拉薩能夠看到各種樣式的嬉皮士、藝術家、背包客、西方人,各種各樣的想法和目的的人,和現在的麗江、桂林一樣,那時就了解了戶外、徒步、穿越、漂流等這些東西。沒有人干擾你,也沒有人對你好奇,這是一種令人著迷的文化習慣。”
1994年段錦川回到西藏,一直到1997年,完成了三部西藏題材的紀錄片:《八廓南街16號》、《天邊》和《加達村的男人和女人》。其中最有影響的是《八廓南街16號》,人們認為這部秉承“直接電影”精神的影片,使觀眾看到了一種不同于以往的對西藏生活的表達。段錦川在這部影片中,
實現了他在完成影片《廣場》中對大型公共空間的拍攝后,對“小范圍內公共空間”的探索,并且含蓄地對以往的西藏影像作品表現出一種偏離。在《天邊》中,段錦川又返回人與自然的關系,呈現嚴酷自然環境下人的生存狀態,寄托了他早年對西藏事物的感受。
“西藏有很多外在的東西吸引人,外在的符號性太強,會被它帶著走”,段錦川認為,對西藏的簡單層次的接觸,經過消費之后就不再有用了。進入21世紀,人們有一種需要;在經濟發展與消費水平進步之后,重新對西藏的歷史進行理性角度的回顧,并且呼喚共性,而不是單一強調一個地區的個性。但是,人們對西藏的歷史與文化了解還是不夠的,段錦川說:“對西藏歷史的回顧與認識仍然是未完成的。”
言說西藏之“魅”
馬麗華
馬麗華,女作家,現居北京,現任中國藏學出版社總編。
《西藏人文地理》采編者把當下西藏題材的寫作群體,大致劃分為像我等這樣一住多年的、本土生長的和短期旅行的三大類,詢問我對其間差異的看法;對于我曾說過在西藏“從尋找差異開始,最終卻找到更多的共同”,流露出些許遺憾;最后的提問是,經歷過“著魅”—“祛魅”,問我是否還有“返魅”可能。
關于第一個問題,我以為作者群體或可分類,但作品就難以群體劃分類型,換言之,組成群體的每一個體各是各,呈現出來的是多樣化。愛因斯坦似乎說過:位置決定性質;俗話說得更直接:屁股決定腦袋。一般說來,西藏在時下年輕人的筆下最為浪漫化,一度成為最“小資”,所謂“精神家園”尤為可愛,令如此廣大厚重的雪域高原始料不及。西藏是個適合做夢的地方,人人都有來此做夢的權利,但身份不同,言說各異,若讓我這個在藏住過二三十年的準老嫗也跟著起哄,那還不把讀者全都“雷”倒。
這就涉及了第二、三個問題,在此側面回答。上世紀80年代在藏北采訪時,聽說一位老牧民臨終時唯一的心愿:“要是能再看一場電影就好了。”90年代在藏南農區,看到水壩尚未建成,隔年才能發電,而許多農家早已興沖沖買好電視機,眼巴巴等著了。進入21世紀,在藏東橫斷山脈中穿行,有一感悟:若說山川秀美,可真適合旅游觀光;若說住下來過一過鄉村生活,建議不宜久留,至少現在不宜。同內地鄉村一樣,年輕人向往現代生活,熱衷于進城打工,類似這些方面,不分民族國度,人和人真的沒有兩樣。至于國外有人反思現代文化弊端種種,具體到拒絕電視,更有人刻意尋求挨凍受餓的感覺,無家可歸的體驗,可能屬于“富則思變”吧。
幻覺西藏和真實西藏之間是有距離的,講一個極端的例子:去年夏天,一位英國人告訴我,他陪同姐姐第一次來到四川藏區,見到藏族人,只聽姐姐一聲驚呼:“原來藏人也是‘人啊!”何以至此?原來這位姐姐聽說過許多西藏神話,以為此地人皆僧尼,不食人間煙火,藏密功夫了得,沒想到親眼所見,會是你我一樣的“常人”。
說到“魅”字,加上“惑”,近乎妖;加上“力”,是良性吸引。西藏之“魅”通常被人將“神秘”置于首位,作為旅游開發的營銷策略未嘗不可,尤其對未曾來過的人的確有煽動力。但是你見到的多番來藏的游客,還有幾人是為神秘而來。當然在小說家那里,盡可以借題發揮,以滿足人們固有的獵奇期待。
所以說,神奇感較之神秘感更易持久。在我本人紀實性的寫作經驗中,一部青藏高原演化史之奇跡,以及自然風光之壯麗,足可與神話傳說相媲美;所記錄的民間生活之繽紛,尤其增加了令人感動的成分;而潛入西藏歷史中所見過往風景,不啻于新大陸的發現,是驚奇。我有新作,名為《風化成典·西藏文史故事十五講》,留待下回再談。
格勒的記憶
格勒:著名藏學專家,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副總干事,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西藏的路上經過格勒家鄉時,他剛好出生。格勒的家鄉,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縣絨壩岔區昔色村,在他的記憶中,那里當時相當偏僻,從成都往西翻越“高萬丈”的二郎山、折多山,經過800多公里,才能到達甘孜縣城,再從縣城到昔色村30多公里,過去格勒小時只能步行或騎馬,現在有公路直通到家門。

格勒這幾年主持西藏現代化研究課題,他認為,對于西藏來說,作為傳統與現代化分界的重要社會標志就是1959年的民主改革。因為1959年以前的西藏是一個類似于歐洲中世紀和我國春秋戰國時期的封建農奴制社會。這是一個以宗教為最高利益或一切以宗教為中心,以農奴為基礎的政教合一制度,寺院集團是代表和維護這個利益的強大傳統堡壘。幾百年來寺院集團竭力阻撓西藏實現現代化,在他們看來,現代化既有害于寺院生活的經濟基礎,也不利于西藏佛教的‘價值壟斷。寺院集團和他們在政府中的保守派盟友一再阻撓西藏邁向現代化的哪怕是一個很小的步伐。因此西藏現代史上試圖進行現代化變革的多起實踐最終以失敗告終。在他的家鄉,因為解放軍來得早,所以1956年就實行了民主改革,并且這一年在他的家鄉絨壩岔區建立了第一所新中國開辦的小學。
格勒出生于一個辛勞的農奴家庭,很小就沒有見過父親。全家沒有一寸屬于自己的土地和牛羊馬等生產生活資料,也沒有自己的住房,更沒有人身自由,全家四口人都依附在某一領主的莊園中為生,終生為貴族全家服務。他對這個社會最突出的一個印象,就是一個男人生活在這個社會當中,沒有什么別的出路,因為當時沒有一座現代化的小學,沒有機會接觸更廣闊的社會,也沒有機會認識村落之外的這個世界。格勒的母親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希望兒子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能夠出人頭地,要么就能夠去學習、讀書,所謂讀書就是進入寺院為僧。5歲時,格勒被允許在貴族家里的經堂里為天天念經打鼓的喇嘛當個小仆人,而做仆人就可以學習藏文,格勒的學習就從那個時候開始。童年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有一次突然來了許多解放軍。那時雖然不知道解放軍是什么,但格勒很喜歡他們,因為他們唱歌、騎馬,他們給格勒玉米和大米吃。民主改革后,他正式進入學校學習。刻苦的學習占據了格勒的全部少年時光。直到1964年,他考入西南民族大學讀藏語文翻譯中專。文化大革命結束后。他連續攻讀學位,經過77級本科生和78級碩士生(破格)以及83級博士生,最后1986年以“新中國培養的第一個人類學博士和藏族博士”畢業,并在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工作,1991年1月,國家教委和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授予他“做出突出貢獻的中國博士學位獲得者”榮譽稱號和榮譽證書。
1986年格勒從中山大學畢業后,到中國藏學研究中心致力于藏學研究。他參加的第一個課題就是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八五”重點課題《西藏封建農奴制社會形態》(1996年出版,1999年獲全國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三等獎)。他作為課題組負責人之一,多次帶隊深入西藏農村牧區,進行田野調查,其中《藏北牧民》(四人合著)1993年出版后,在國內外藏學界和社會人類學界反響較大,世界著名的日本社會人類學家中根千枝教授認為“《藏北牧民》是迄今為止,從人類學
的角度研究西藏社會的最好的一本書”。經過調查和研究,格勒認為1959年以前西藏封建農奴制社會里圍繞土地的所有、占有、使用、支配、分配等問題,人與人之間結成各種各樣的不平等的互動和依存關系,并由此引導出社會的等級和奴役關系,構成西藏傳統社會政教臺一和僧侶貴族專政的封建農奴制社會,造成西藏社會長期封閉落后和經濟長期近乎停滯的狀態。
格勒說保護西藏及其他藏區的優秀傳統文化是中國藏學研究中心的重要任務之一。他自豪的是,中國對藏文古籍的收集、整理、保護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從1988年開始,中國藏學研究中心除成立出版社出版大量的藏漢文文獻古籍之外,又專門成立了一個藏文大藏經對勘部門,二十年來國家投資幾千萬,集中上百人,把各種版本的藏文大藏經《甘珠爾》和《丹珠爾》集中起來,一頁一頁地對勘整理完工,并全套出版,在世界上是首例,被稱為保護藏族文化的“航母工程”,引起世界上很多國家學者的關注和高度評價。
這只是中國藏學研究中心許多重要的藏學研究工作之一。自2007起,他負責在北京籌建“中國西藏文化博物館”。一個題為《令人神往的西藏》大型歷史文化展覽即將于西藏民主改革50周年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周年之際,在北京中國藏學研究中心隆重展出。
獵奇,誕生中國最早的國際攝影金獎
藍志貴,原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南軍區第十八軍政治部攝影記者,曾供職西南民族學院工會副主席、《西南旅游》雜志美術圖片編輯,四川人民出版社副編審。現退休,居成都。
2009年成都的春節異常的熱鬧,沒有之前擔心那種陰霾的氛圍。四川人的心態不得不說就是好,本來就會享受生活的四川人地震后又找到一個更大的借口:好好活著、快樂生活。老天爺可能也感覺到2008年給四川人帶來了太多的痛苦和淚水,在春節大年三十晚上12點后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一直下到初一早上,這是成都很難見到的場景,“瑞雪兆豐年”嘛,但愿2009四川好運。
藍志貴1970年從西藏調回四川,換了幾個單位后落腳在成都西南民族學院,后來也一直就住在了這所在成都南面的校園里。筆者去采訪他的時候春節還未過完,學校放假異常的清靜。也異常的干凈,走在校園里很舒服。筆者很小就見過藍志貴,是父親的老戰友。上個世紀40年代藍志貴便和家父在重慶皇宮照相館學徒攝影。當時的重慶是國民政府的“陪都”,有三家最好的照相館,皇宮、留真、七星,他們在這個最好的照相館里向老板宋惠伯學到了非常好的技術和為人,兩人同時在重慶解放不久的1949年底參了軍,因為有較好的攝影技術,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南軍區第十八軍隨軍記者”。于1950—1951年隨部隊進藏。
藍志貴在十八軍的攝影記者里應該說是最勤奮的一個,成就也是最高的。作品《拉薩節日的歡樂》在1958年兩次分別在匈牙利、民主德國獲得國際金獎,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現代攝影史上最早在國際上獲得的兩塊金牌。“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獵奇,平時除了完成部隊交給的拍攝任務外,我就喜歡背著相機在拉薩到處跑,見到我原來沒有見過的場景和人物我就記錄下來。當時的感覺什么都很神奇,什么都很新鮮。”藍志貴的侃侃而談一點也感覺不出他已是一位近80高齡的老者。“獲獎的這幅《拉薩節日的歡樂》我是用了三年時間完成的,1956、1957年的傳昭法會我都去拍過,但是角度不好,不理想。總結之前的經驗,i958年傳昭法會前幾天我就開始尋找最佳拍攝的場地。最后找到一家一樓是商鋪,二樓是倉庫的這么一個小樓,爬到屋頂一眼望去很理想,前面是空曠的當時叫羅布區的廣場,背景就是布達拉宮。到了1958年傳昭法會最后一天,為了拍攝方便我換上了便裝,早早來到這里等候,最后抓取到了這個場面,很有氣勢,很有特點。”“拍攝完成后我馬上沖洗并寄給了中國攝影家協會,由他們送出國得了兩次國際金獎。”說到獲得國際金獎,藍志貴遠沒有剛才說到如何拍攝那么激動,淡淡的一帶而過,至今他手里也只有獲獎證書,而獎杯也是后來到北京出差在中國攝影家協會的獎品陳列室看到過。
“你后來最后一次到拉薩,去找過你拍這張照片的地方嗎?”這是筆者問的惟一問題。藍志貴說:“我1991年最后一次去拉薩,住了三個月,當然去找過原來的那個地方,那個兩層小樓。結果我怎么也沒有找到,變化實在是太大了。50年代的拉薩我拍過全景,三分之二是空地,而且很臟很亂,而1991年我又去拍過拉薩全景,就是要想比較一下,結果我的照片呈現出來的是五分之一的空地,其他全部是建筑和街道。最后在很多朋友的幫助下我確認了拍攝這張照片的地點,是現在拉薩最為繁華的商業步行街宇拓路(之前叫人民路),是因為那座在宇拓路上保留下來的琉璃橋為坐標才確認的。”老人臉上充滿回憶。

攝影對藍志貴來說無疑是很重要的,他口中雖然說現在不想這些了,把老照片全部給了研究西藏現代攝影史的黃建鵬代與整理和經營。每天炒炒股票,到處轉轉,喝點小酒,定期和西藏的老戰友、老朋友聚會一下,其他也沒有什么更多的需求了。
守望拉薩
加央,供職于“拉薩古藝建筑總公司”
(俗稱“古建隊”),這支匯集了不少能工巧匠的隊伍接受過數次布達拉宮維修任務。
拉薩市城關區古藝建筑公司的前身是原西藏地方官辦工廠雪堆白,出現過則東江熱氏、則東德康氏等工匠大師,享受舊西藏地方噶廈政府的仲多官職。
現任古建公司的副總經理加央出生在拉薩八廓街東孜蘇巷的一戶平民家庭,“文化大革命”中輟學,在堆龍向陽煤礦公路工地、堆龍德慶縣水電站工作幾年后進人城市合作社,1980年代轉入拉薩市城關區古藝建筑美術公司,跟隨仲多頓珠、欽莫旺慶學做石匠活,參與布達拉宮、羅布林卡、雪林多吉頗章維修工程以及老城區16個院落危房改造工程。老城區改造一直是拉薩市城市建設的一項主要工作。2006年,拉薩市組織工作人員深入到老城區,完成改造大院的逐戶登記、排查和建檔工作。2007年,城關區上報了9座改建大院實施方案,改造總投資1677萬元,建筑面積1.95萬平方米。改造方案按照“修舊如舊、保持傳統風格”的要求,結合老城區的實際,做了丹杰林、扎康、旺丹邊巴等9座大院的綠化規劃,引進了一批耐寒、耐陰性強的植物,對老城區居民大院實施綠化工程。古建公司參與了其中的大部分工程。
作為拉薩的“城市美容師”,加央記憶最深的是在布達拉宮維修工程的日日夜夜。“那時候你們應該知道布達拉宮廣場周邊是亂糟糟一片,像歌舞團呀,展覽館呀等很多單位都擠在一起,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我小時候記得布達拉宮城墻外有兩處石碑,從遠處看去給布達拉宮增加了對稱的美。可能是民房建筑過于擁擠,再加上布達拉宮后面的龍王潭里沒有什么像樣的建筑,就把這兩個石碑搬到了龍王潭公園。那時候布達拉宮城墻正門是沒法開放的,因為被前面的建筑堵住了,所以就在東邊的城墻上硬生生開了個豁口,特別難看。那城墻里面的情況就不用說
了,可以說是臟亂差俱全。1989年布達拉宮第一期維修工程開始的時候我們的工作就已經在逐步地改善拉薩的城市形象。布達拉宮廣場西面的查嘎果林佛塔被稱為拉薩的‘大門之母就是我們修復的,完全按照原來的尺寸,分毫不差地恢復了原樣,而且比原來更美。接著我們把龍王潭里的兩座石碑搬回原來位置,精心安裝了從內地引進的最好的琉璃瓦,外墻涂上傳統的礦物顏料,噢!一看真的很美!”以后的幾年里,古建公司參加了布達拉宮雪城的恢復工程,“我們首先堵上了城墻上的豁口,恢復和維修了雪城正門,又在雪域西墻開了個大門,便于工程車輛進入,又加固和美化雪城東門,作為團隊游客的專用通道。雪城里面的面貌變化更大,把五幾年以后建造的不規則的房子全部拆除,突出了壁喜宅、龍夏宅、寶藏局等有特色的建筑,首先是‘修舊如舊,又有一定現代特色,游客來了看的很盡興,我也覺得拉薩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讓別人看一個亂糟糟的拉薩我心里也不痛快”。2008年,《拉薩市城市規劃條例》通過批準,已經完成市區1:1萬正射影像圖、市域1:20萬地形圖、市中心區等4區1:5000大比例尺地形圖的測繪工作;完成城市地下管線普查工作,計算機編繪綜合管線圖,為拉薩的現代化城市規劃、建設、管理提供了科學依據。規劃保障發展作用進一步增強。完成了創建園林城市、布達拉宮廣場改擴建及周邊環境整治、羅布林卡、大昭寺周邊環境整治工程、農牧民安居工程等一批重大項目工程的規劃選址、可行性研究和規劃設計方案的編制審查工作。在科學縝密的《規劃》指導下,古建公司將為美化拉薩市容發揮更大的作用。目前,公司的主打產品擴展至民族手工業產品、唐卡、壁畫彩繪、銀雕木雕佛龕、各種民用金銀銅器、瓷鎏銅金、寺廟裝飾品、邊瑪草、石刻、民族風格的藏式房、酒店、賓館、藏式會議室裝修等等。古建研究所專門組織人員,對藏式傳統繪畫中所用礦物顏料進行調研,通過民間工藝大師的口碑材料,到西藏本土礦物產地仁布縣、尼木縣、昌都等地收集了礦物顏料分布及制作工序資料,研制出了12種礦物顏料,撰寫了《西藏藏式藝術總監》一書“在這些工作中我不敢說有多大的貢獻,但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加央說。
一曲《洗衣歌》,一唱五五年
羅念一,著名軍旅作曲家,現離休,居成都。
筆者是聽著《洗衣歌》長大的,現在想想還能記得那曲調、那輕陜的舞蹈。《洗衣歌》故事大概是這樣的:西藏和平解放初期平時部隊戰士的工作、生產都很忙,炊事班的班長在小河邊幫大家洗衣服,一群背水的藏族姑娘看到后就把班長“騙”走,把班長帶來的衣服在小河邊全部洗干凈了。
對羅念——直很崇敬,今天的采訪當然可想而知。好在羅念一老師很隨和,沒有大師的架子,采訪也就相對比較輕松。

“1964年5月要舉行全軍第三次匯演,西藏軍區領導要我們創作組在原有節目基礎上增加一個反映軍民關系的節目。從進藏我就喜歡下部隊,到處跑。1960年在拉薩某部隊體驗生活的時候,連隊的官兵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部隊為了不給當地老百姓增加負擔,自力更生,進藏的所有部隊全部是一邊練兵一邊勞動,基本實現了自給自足的方式。很受當地老百姓喜歡,軍民關系非常融洽。這一年的過年前的一天早上來了好多老百姓到部隊營地里收集臟衣服幫助戰士們洗。戰士們很緊張,主要是害怕老百姓一下收走那么多衣服,肯定分不清誰是誰的,而且也怕丟,畢竟當時部隊的供給有限。緊張歸緊張,也不能說,怕影響軍民關系。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勞動回來的官兵發現,他們的床上放著洗得干干凈凈的衣物,居然拿走的整個連隊的衣物一件沒錯,一件衣服也沒丟。這個故事很感動我,我的記憶也非常深刻。”
“我和當時的軍區創作組共同創作了《洗衣歌》”,“1964年首次在北京演出,周恩來觀看并表揚這是一部表現軍民關系的好作品,《洗衣歌》一下子就火了。全國的劇團、部隊歌舞團都來觀摩。我們當時住在北京西苑飯店,觀摩和學習的團體不斷,最高紀錄是我們在西苑飯店的餐廳里教《洗衣歌》里面班長的角色舞蹈,就有兩百來個班長,學藏族姑娘洗衣那一段舞蹈更是好幾百人。甚至還有國外的文藝團體來觀摩和學習。”
《洗衣歌》一演就是近五十年,羅念一說,他自己也沒有想象到是這樣一個結果。
說起羅念一,很多人可能只知道他的作品《洗衣歌》,其實羅念一還有大量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如:《叫我們怎么不歌唱》、《美麗的西藏,可愛的家鄉》、《姑娘達瓦卓瑪》、《青藏鐵路》、電影《農奴》插曲《阿哥,你必須說》,電視劇《格薩爾王》主題歌《格薩爾頌》等等。
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有專家和媒體作出了這樣的評價,羅念一是“藏漢合音第一人”,他對記者解釋說,這個“合音”不是單單的男女和聲、高低合音的感覺,而是一個漢族人寫的藏族曲調,并在作品里用藏漢兩種語言演唱的特殊表現方式。“對于西藏音樂題材的創作,不能僅停留在純自然和原始本源,而應當尊重、繼承和發展,西藏音樂那恢弘寬廣的氣勢,古樸神秘的韻味,是用之不盡的藝術寶藏。”
2007年8月1日建軍80周年晚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演出,西藏送來的節目最后選了兩個,一是老歌《二郎山》,再就是《洗衣歌》。
采訪間歇羅念一老先生接了個電話,他與一些老同事正在籌備2009年3月28日的演出,他說“我們也要為‘3·28百萬農奴解放紀念日再做一些事情”。
編纂《藏文大詞典》
江嘎
江嘎,北京民族出版社資深編輯,《藏文大詞典》國家重點出版項目負責人。
1968年自中央民族學院畢業后的江嘎,沒有回自己的故鄉白玉縣。1976年,中央民族語文翻譯局的成立,為在理塘草原深處幫助當地牧民建立公社的他,創造了再一次回到北京的機會。2006年,已經是北京民族出版社資深編輯的他,迎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挑戰。
我一直以來都覺得幸運,能夠以藏文母語作為生活之外“學習和工作”的主體。更感幸運的是,在與藏文打交道30年之后,還能夠主持《藏文大詞典》的編纂工程。將之定義為“工程”確不為過,如果把涉及藏民族的方方面面——宗教、文化、藝術、歷史、地理、民俗等等,都比喻成一條條的江河,那么,我們目前正著手進行的這本藏文大詞典,就是匯集這些江河的大海。一想到這個大海要盛裝來自全國五省區藏族聚居區,且各有不同方言體系范圍內的詞匯,我甚至都有些擔心,作為航行在這片大海中的水手,將會迎來怎樣的風浪和險阻。畢竟,歷史上抱持這種宏圖大志但卻未能盡業的人從沒少過。
最初,來自工作上的不便是這本大詞典的緣起。我曾專門注意并收集有史以來各類藏文字詞典,但數量驚人的七八十本里面,沒有一本是綜合性并充分結合不同方言區變化的。如果我是一個裝滿機械臂的文字工作者,這倒也能忍受,但這仍不是辦法。隨著時代變遷的加速推進,本來就以兼容并收其他文字見長的藏語,又成倍吸納了眾多的新生詞匯,同時,不少原來的詞義也有新變化。稍具生活感受并關注文字的人都能體會,詞匯的生長過程充滿了復雜性,樂趣和惡趣并存,歧義與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