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跡檢驗關鍵性特征在偵查中的運用

熊妮娜　羅志安

【本期主講】

熊妮娜 檢察官

2002年四川大學法學專業畢業,進入四川省綿陽市三臺縣人民檢察院,先后在反貪局、偵查監督科、公訴科工作。現任助理檢察官,在公訴科從事審查起訴工作。

核心提示:全文通過描述并配以筆跡特征檢驗(比對)記錄圖片,總結出在筆跡鑒定中存在的較為常見的摹仿筆跡、他人代寫、故意變換書寫方法三種形式,分析這三種形式各自存在的特征并如何運用這些關鍵性的特征以提高鑒定結論的準確性,以及在鑒定過程中應當注意的問題。

近年來,隨著檢察機關查辦貪污賄賂、瀆職侵權等職務犯罪的深入開展,執法程序逐步規范,對證據的采信要求越來越高,筆跡鑒定作為法定證據,在查辦貪污賄賂、瀆職侵權等職務犯罪案件中,其重要價值得到了近一步體現。特別是筆跡鑒定結論科學性、客觀性較強的特點,不但為偵查提供了可靠的線索和準確的方向,而且還有效地防范和應對犯罪嫌疑人不供或翻供現象,對增強公訴效果,認定犯罪事實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筆跡鑒定在查辦職務犯罪中的作用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2條明確規定鑒定結論是7種證據之一,同時又規定必須經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在一定程度上說,筆跡鑒定是檢察機關突破職務犯罪的重要手段,能有效地提高辦案效率和質量。同時通過筆跡鑒定手段獲取的鑒定結論是最客觀、最科學的證據之一,是揭露犯罪、證明犯罪最有說服力的一種證據。對涉及專門性技術問題的證據進行審查,必須由專業技術人員來完成。筆跡鑒定正是檢察機關為了判明所涉及的技術性證據能否作為定案的根據,通過運用相應的科學技術原理與方法,對在訴訟中涉及的技術性證據材料進行專門審查、評斷的一種訴訟活動。它是法律監督的一個重要環節,也是檢察機關從科學技術角度加強法律監督的一項重要措施。

二、筆跡鑒定在查辦職務犯罪中的運用

筆跡鑒定在偵查、審查起訴等檢察環節對專業性技術證據的固定、鑒別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筆者結合案例做出具體分析。

案例一:筆跡鑒定識破假簽名

2001年,四川省三臺縣建筑總公司第三分公司葉某、蘇某某等多人到我院反貪局舉報總公司負責人王某某存在經濟問題時,拿出該分公司1995年4月20日付給三臺縣建筑總公司管理費6萬元的《付款憑據》一張。此條上收款人為“王英杰”,同時還有三個付款經辦人簽名。該憑據反映出王某某收款后不入賬,私吞管理費用等問題。隨后反貪局便以王某某涉嫌貪污罪進行初步偵查,并同時將上述“付款憑據”(檢材)和所收集的樣本字跡送到技術部門,委托筆跡鑒定人員對檢材簽名字跡“王英杰”三個字進行鑒定,以確認該簽名的真偽。

文檢技術人員受案后,首先對檢材概貌進行觀察,發現該檢材字跡系多人筆跡書寫而成,付款憑證落款日期為“1995年4月20日”,經辦人注明日期為“1994年4月20日”,兩處日期不相吻合。觀察收款人簽名字跡“王英杰”三個字可見部分筆畫有墨跡濃淡不均、滲散現象,整體筆畫形快實慢,生澀呆板。由此確定該簽名字跡存在臨摹和套摹偽裝書寫的可能性。隨后將檢材簽名字跡與樣本簽名字跡進行對比檢驗,發現二者均系碳素墨水書法鋼筆書寫而成,且在文字整體布局、外部形態、書寫風格等一般特征方面極其相似。但進一步觀察可見,檢材中“王”字第二和第三橫畫過長,與“英”字上半部組合形成共字頭形態,表現為明顯的錯字特征,而樣本中只有“王”字的第三橫畫運筆過長,且與“英杰”二字上半部橫畫合寫成為一畫代替,“英”字呈草頭形態。檢材中“英”字第一豎畫與第四豎畫合寫為一豎畫,出現筆畫錯誤特征,而樣本中無此錯筆畫特征。檢材中“英”字末筆畫與“杰”字在連筆書寫遠筆途中有斷筆、另起筆書寫特征反映;而樣本中反映為一筆書寫而成。在顯微鏡下進一步觀察,發現檢材中“王”字第二橫畫壓于“英”字草頭的兩豎和“杰”字豎畫之上。“王”字呈現明顯的筆順錯誤特征反映,而樣本中無此相同特征。為了確保檢驗鑒定的準確性,再次提取了王英杰本人在1994年至1995年之間的實驗樣本,與檢材進一步比對檢驗,均存在以上所觀察到的細節特征上的差異,充分證明了檢材簽名字跡“王英杰”三個字系他人偽裝書寫而成。通過對檢材的檢驗分析和綜合判斷,最后出具了檢材簽名字跡“王英杰”三個字不是其本人所寫的正式鑒定書。其后,“舉報人”葉某、蘇某某面對鑒定結論不得不承認,檢材中“王英杰”三個字系蘇某某反復練習模仿王英杰簽名字跡后所寫的。三個“經辦人”之一的王永生也承認在檢材上簽字證明之事純屬受葉、蘇二人所騙而為。他們偽造此“付款憑據”的目的,就是想通過控告王英杰貪污管理費,使其受到法律懲罰,以報一己之仇(具體特征見附表一)。

案例二:筆跡鑒定突破零口供

2005年,四川省三臺縣人民檢察院在查辦本縣工商局金石工商所所長魏永亮涉嫌貪污市場轉讓費一案的過程中,犯罪嫌疑人魏永亮自認為事情已過去兩年多了,且自己做得天衣無縫,負隅頑抗,拒不配合,對抗心理嚴重。在審訊過程中,采取不回答檢察人員的提問或對前后供述采取相互否定的辦法來對付辦案人員,始終矢口否認自己的貪污行為。

為了把該案辦成鐵案,辦案部門立即委托文檢技術人員對該案所涉票據簽名進行筆跡鑒定。文檢技術人員接案后,馬上到相關銀行調取有“魏永亮”簽名字跡的涉案存單(檢材)原件,并到案發單位收集魏永亮平時簽名字跡樣本和其他涉案人員同期字跡樣本。將檢材與魏永亮簽名字跡樣本進行比對檢驗,發現二者在細節特征方面存在明顯差異:如“魏”字第一筆畫的運筆方向、“亮”字最后一筆畫的轉折和收筆動作均反映出明顯的差異;將檢材與涉案人員涂某字跡樣本進行比對檢驗,發現二者不僅在書寫的一般特征方面相同,而且二者在起、收筆和連筆書寫動作,運筆方向和筆畫間的對應關系等細節特征方面反映相同,如“魏”字第一筆畫的運筆方向、“亮”字最后一筆畫的轉折和收筆動作等都反映出同一人的書寫習慣特征(具體特征見附表二)。經過綜合評斷,被檢簽名字跡“魏永亮”三個字均是單位財務人員涂某所寫。辦案人員根據以上鑒定結論,進一步突審另一涉案人員涂某后查明,兩張簽名為“魏永亮”的存單均是魏永亮指使財務人員涂某將所收的部份市場轉讓款存到魏永亮個人戶頭上。正因為文檢技術人員的及時介入,對該案所涉關鍵證據簽名筆跡進行了科學鑒定,為出庭公訴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支持。被告人在科學的鑒定結論面前啞口無言,被告人魏永亮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6年。

辦案札記

尋找字跡里的“DNA”

我在檢察院技術科從事筆跡鑒定工作多年,做的筆跡鑒定不少,但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本縣某建筑公司多名職工聯名舉報公司主要領導貪污公款6萬元的案件。

建筑公司多名職工不但聯名舉報,還提供了有被舉報人簽名的“付款憑條”一張,要求檢察機關查處。我院根據舉報線索進行初查,發現部分舉報人與被舉報人因經濟糾紛鬧得很僵,一方說對方貪污,對方說是陷害。雙方還因此糾集多人多次斗毆,事態不斷擴大,嚴重影響了公司的正常生產、工作秩序。究竟孰是孰非?為了查明事實真相,我受委托對該案關鍵證據“付款憑條”上的簽名字跡進行鑒定,鑒定結論為“付款憑條”上的收款人簽名字跡系其中一舉報人摹仿被舉報人簽名而形成。面對自己編導的迷局被揭穿,摹仿人不得不承認因其不服公司領導管理,與被舉報人結下恩怨,才親手摹仿被舉報人的筆跡,制造收款不入賬的假象,糾集其他不滿公司管理的部份職工一起到檢察機關舉報領導貪污的事實。摹仿人妄圖通過檢察機關的查處,損毀被檢舉人名譽,造成不良影響,給被檢舉人造成心理壓力,以此達到泄私憤的報復目的,沒想到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鬧劇罪終被筆跡鑒定戳穿。真相大白,群訪平息,公司安寧。

回想起一件件親身經歷的真實案例,我發現在不同種類的筆跡鑒定過程中,只有尊重客觀事實,認真分析檢材和樣本的細節特征,在細枝末節中找尋異同,才能得出正確的鑒定結論,還事實以真相,為辦案人員提供案偵方向,為最終審判提供判案依據。既保護了無辜的人得以清白,又使有罪的人得到法律的制裁,這其中就有我們鑒定人員的一份貢獻,想到這些不免讓我感到些許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