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干校,這個特殊年代的產物,早已作為歷史名詞,被記在“文革”的賬簿上。
如今若再看到或聽到“五·七”干校這個詞,未經歷者大體知道,那是當年體罰改造所謂的“走資派”、“臭老九”和“反動學術權威”的地方;親歷者呢,一般都會有滿腦子凄楚的記憶。我也有七個多月“五·七”干校生活的經歷,沒覺得多么的痛苦,惆悵無多,玩味不少。
懵然進校進退茫茫
1975年,為跟上全國形勢的發(fā)展,中國人民解放軍各大軍區(qū)也相繼辦起了“五·七”干校,濟南軍區(qū)在濰坊的昌樂開辦了濟南軍區(qū)昌樂“五·七”干校,并規(guī)定:為落實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各部隊團常委以上首長,師、軍、大軍區(qū)首長和需要勞動鍛煉的機關老干部,均要按比例參加半年以上“五·七”干校的學習。第三期是1977年春,記得參謀長找我談話時說:“司令部分了兩個去干校干活的名額,老參謀們有顧慮,不想去。我看,你去吧。干它半年多活,吃得胖胖的,回來后我給你找個媳婦。”又說:“你放心,金鹿牌自行車票、上海牌手表票、蜜蜂牌縫紉機票,我給你留著,別人要都不給。”就這樣,三天后我和管理科的李萬彬書記、干部科的夏國良干事、后勤部的史立德部長,還有一位王副團長共五人,于4月底走進了濟南軍區(qū)昌樂“五·七”干校,和某守備師、軍區(qū)機關的五位同志共九人編在了一大隊一區(qū)隊二班。
從開學教育動員中得知:“五·七”干校主要是從事農業(yè)生產,干體力勞動活。其次是學習毛主席著作,用毛澤東思想武裝頭腦,在勞動鍛煉中改造非無產階級世界觀。動員結束后,拿著花名冊的大隊副政委,在路旁低聲對我說:“卞參謀啊,咱們這第三批學員平均年齡37.5歲,都是老首長和需要勞動鍛煉的老機關,你這么年輕,來干什么呢?”我茫然了,是啊!平均年齡37.5歲,我才23歲,連平均口糧都吃不上,又是剛剛調到師機關,既不是首長又不是老機關,叫我來干什么呢!
擺不正的位置
干校生活開始了。課本就是《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作業(yè)就是養(yǎng)豬、種菜、拔草和田間勞作:考試就是寫心得體會和不斷地交流心得體會;領導管理體制,依次為學校領導、大隊領導和在學員中指定的區(qū)隊長、班長、黨小組長;學校領導稱校部,相當于農村生產大隊;大隊領導稱大隊部,相當于村上的生產小隊:區(qū)隊長和班長,則相當于生產小隊中的班組長。按照學校的要求,首先解決的,也是整個過程要解決的,最終要解決的一個大問題:就是要認清形勢,提高認識,端正態(tài)度,擺正位置,通過勞動鍛煉,加深政治學習,改造非無產階級思想,做一名合格的“五·七”戰(zhàn)士。其核心就是要擺正位置,服從鍛煉。這是文明的說法。直白的說法正如有些領導、司機、炊事員所說:“你們不要以為你們還是原來的師長、團長、什么什么長,還要發(fā)號施令,還要靠別人伺候;你們不要以為你們還是參謀、干事、助理員,握有一些權力,可以從容地支配些什么,你們現在是學員,是‘五·七戰(zhàn)士,不是領導者或管理者,而是被管理者。”等等,等等。就少那句流行的“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的話了。對此,我們中間的許多人都疑惑不解,甚至難以接受了:我們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從懂事起就動手勞動,不缺什么鍛煉改造,現在是從海防前線來的,在部隊晝夜為戰(zhàn)備執(zhí)勤操勞,為軍事訓練出力,為戰(zhàn)場建設流汗;整天加班加點地干,轉眼間成了被管理者、被改造者了:到底需要我們認清什么形勢,提高什么認識,端正什么態(tài)度,擺正什么位置,統統是一片迷茫;若把我們和地方“五·七”干校那些所謂的“走資派”、“臭老九”、“反動學術權威”放在一起看待,我們還不夠格;我們沒犯什么錯誤,為什么人家進教導隊、集訓隊或軍事學院深造,我們來干校勞動改造呢?基于這種思想,盡管學校時時處處事事都要求擺正位置,我們就是不愿意“擺”,擺也擺不正。好在每天的伙食不錯,能吃上三頓飽飯,中午能睡個午覺,每天晚上還能洗個澡,同志們戲說,“五·七”干校好,副職多正職少,又種地又拔草,三飽兩倒一個澡。
干校的一老一少
區(qū)隊長劉占英同志是某守備團的老團長,據說他是最早入朝作戰(zhàn)、最晚撤出的志愿軍一員。他個頭不高,白凈臉龐,穩(wěn)健壯實,倔犟而幽默,四十八、九歲的樣子,人稱“老頭”,是干校最老的;我小他一半有余,屬于校最小的,自然是學員中的“少年”。劉團長年齡大、體力差,又是老團長,當團長慣了,基本上干不了多少活,屬半勞力;我年輕力壯,手勤腿勤,能當一個半勞力。所以,班長曹洪江同志就把我和劉團長搭配在一起干活。一個是直爽幽默,一個是樂意逗樂,我倆經常在田間地頭天南地北地聊,古今中外地侃,時常逗得“老頭”放聲大笑,前仰后合。同志們稱為“一老一少一臺戲”。那時,說苦也苦。干活都是徒步二十多里路,到朱仙鎮(zhèn)的軍隊農場去,都是早出晚歸。濰坊那個地方,地勢平坦開闊,三百多米長的地頭,耕作除草也好,割麥割豆也罷,一趟地下來,總是汗流浹背,腰酸腿痛。尤其是割豆子,手脖子總是被扎得血淋淋的,況且,我總要干一個半人的活,真是苦不堪言;說樂,也樂。我年輕好奇,經常地發(fā)問,劉老頭見多識廣,有問必答,只是當時的好多話,不能公開。比如我說:“現代京劇不錯,鏗鏘有力,扮相也好,該丑的丑,該俊的俊,真是樣板。”他說:“樣板個屁,凈弄些孤兒、寡母、光棍漢,老頭沒老婆,老婆沒老頭,就阿慶嫂有個男人,還去跑單幫了。那個江水英,說人家巴掌山擋住了雙眼,看不清遠處,她自己也看不清遠處,他們唱的不是京戲,而是京歌,瞎胡鬧。”我說:“政治宣傳搞得鋪天蓋地,很深入很廣泛。”他說:“搞壞了,讓娘們、秀才們搞壞了,黑白顛倒了,我們的老司令員彭德懷也給逼死了。”我說:“就你老頭多管閑事,我聽說全軍就你自己是團長兼黨委書記。人家其他團都是政委任團黨委書記。”他說:“你不懂啊,我不能讓那些政治騙子說開會就開會,我做團黨委書記,我說開會才能開會。”我問:“‘五·七校怎么樣呢?”他說:“浪費。地方學大寨,部隊也學大寨,地方搞‘五·七干校,部隊也搞,驢腚上掛棒槌,掛不住也硬掛。”我問:“如果讓你當大官說了算,當如何辦呢?”他說:“叫我說了算的話,就搞實的,不搞虛的。定個法律,不準吹牛皮,吹牛皮槍斃……”孰是孰非,我不敢斷定,但挺受震動。
“六泡”連心
濟南軍區(qū)軍教室的馬連鎮(zhèn)同志是我們班最晚一個進校的學員。他40多歲,中等身材,稍有發(fā)福,戴金邊眼鏡,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言行彬彬有禮,舉止謙和穩(wěn)重,有學者的儒雅,給我們班帶來了一片文氣。他和大家很快地打成了一片。我了解到老馬從總部到大軍區(qū),做過大首長的秘書,而后又改做軍事研究工作。他對軍史戰(zhàn)例尤為熟悉,那些重大戰(zhàn)役的指揮內情,那些重大決策的根由和實施,在他的口中都變成了一個個迷人的故事。他講“四渡赤水”、“三大戰(zhàn)役”等等,他講彭德懷、粟裕、陳賡和國民黨某某將領等等,
真是有根有據,有聲有色,那才真叫有研究。我時常纏著他講一段,再講一段,我倆總有說不盡的話。但實事求是地講,他軍事方面懂得真多,農活方面干得真少。記得有一次鋤玉米,他干得又慢又差,我們落他很遠,他可能覺得鋤頭有點不牢固,就把鋤把朝下,使勁地在田間石頭上蹾,此時的鋤頭刃面正對著他的頭頂,嚇得我們好幾個人大聲吆喝他:“老馬,停住,別那樣干!”他真不知道怎樣把活動的鋤頭鍥結實。還有一次他對著一堆地瓜,納悶開了,低聲問我:“傳忠啊,這地瓜沒有種子。怎樣繁殖的呢,吃掉它不等于斷子絕孫嘛,不吃掉也得爛掉的,明年咋辦?”這個不成問題的問題叫我笑個不停,他就使勁地用拳頭打我,嫌我笑他。你還別說,生活中就他有“樂”。當時,我們每天都輪班早起,燒一爐開水,每天早上同志們都提著暖水瓶排長隊打開水。如果打開水的時間到了,水仍然沒燒開,當班者著急上火的勁就不用提了。后來我發(fā)現:同樣定鬧鐘,一個點起床燒水,我燒開的時間快,老馬燒開得更快。我不解地問他:“那么快就燒開水了,你是怎么燒的?”他反問我:“你也燒得不慢,你怎么燒的?”我說:“光燒煤不行,得使勁填木柴,你呢?”他說“我不填木柴,我是放水,放它小半爐,誰也不知道,大半爐水燒得快,水打沒了就沒了唄,怪誰去!”我忽然明白,也暗自好笑:聰明人就是聰明。不光如此,就拿談勞動的收獲體會吧:無論累到什么程度,干完了就完了唄,有啥好談的,都打怵上臺去講。這時都一致推選老馬去講。偌大的禮堂里,坐滿了學員,六、七個人都講了,沒啥新鮮的,沒啥感人的,乏味得很。輪到老馬一講就不同了,人家扶扶眼鏡,清清嗓子,抑揚頓挫,有板有眼地講開了。至始至終,會場上鴉雀無聲,主持人頻頻點頭。尤其是他臨近講完時的一段話,至今記憶猶新,你聽聽他講“勞動苦不苦啊,同志們?苦!就拿昨天掰棒子來說吧,一天下來,兩手是泡,偶爾一數,有六種泡——大泡、小泡、紅泡、紫泡、泡套泡、泡連泡,泡泡連心啊,同志們……”一陣熱烈的掌聲,我不知道這掌聲是共鳴,還是好玩。反正我是真服了:知識分子,就是知識分子,能把復雜的事情,簡而概之,三兩句話就完事了;也能將簡單的事,擴而大之,洋洋灑灑說一大篇,還意猶未盡,厲害。
守夜逗趣
我們那座“五·七”干校,利用的是某炮兵師撤編之后留下的營房,因為炮兵師的營房要考慮火炮的進出和炮場設置,所以營房特別大,方圓有七八公里的樣子。大院墻內有若干個菜園,院子東部有一個很大的蘋果園,可能當時是在昌樂。蘋果比蔬菜金貴,所以蘋果樹的周圍是用鐵殼暖水瓶皮的下腳料圍起的鐵籬笆墻。就這樣。還怕周圍的群眾偷,果農輪班在里面值夜,謂之內衛(wèi);讓我們學員輪班,每夜兩個小時,在果園外面巡邏守夜,看蘋果兼看菜園,謂之外衛(wèi)。內衛(wèi)中有些守夜的人,防周圍群眾倒不大上心,防學員倒像防賊一樣上心。學員在外面走,他就在鐵柵欄里面悄悄地跟著,偶有碰面和對話,還出言不遜,說是校領導讓他好好看著“五·七”戰(zhàn)士的,惹得學員好生不快,加之學員本身就有疑惑,收的蘋果從來不給學員分著吃,不知給誰吃了。累了一天,晚上還要守夜看著。看著就看著吧,弄了個外衛(wèi)差使,還讓內衛(wèi)當賊防,心里憋著氣。敢怒不敢言,有一種潛在的不滿情緒,特別厭惡內衛(wèi)中那些小心跟的人。輪到我守夜巡邏了,只覺得又累、又困、又寂寞,很是難熬。于是,我就鬧動靜,用石塊使勁地朝一個地方砸,以冒充有人活動的樣子,然后躲起來觀察:見里面的人,像搜索敵情一樣,呼呼一陣跑到這里,呼呼一陣跑到那里。后來終于被他們發(fā)現,大聲喝斥我:“哪個隊的!是不是想偷蘋果?”我說:“不想吃你們的騷不拉嘰的蘋果,我們威海的蘋果是貢品,國家給豆餅作肥料,好吃得很,你們這里的蘋果算老幾?”“那你想干什么?”“我害怕,想引你們出來說說話。唉。我能搞到黃瓜、大蔥、菜豆角,你們吃不?”他們遲疑了一下說:“好,弄一點來吧”。于是,我就摘了些黃瓜送給他們,他們就摘些蘋果送給我,還說:“別瞧不起我們的蘋果,也有好吃的,你嘗嘗。”就這樣,每到我值班守夜,雙方都隔著籬笆墻,互相交換著送點,減輕了守夜的煩惱,有時替老同志個班,也覺得沒啥。
“民族”問題
部隊有句老話“戰(zhàn)士怕分散,干部怕集中”。這話的確如此。因為戰(zhàn)士在連隊,大都是集體活動,實行全員額、全時制、全過程的“三全”管理,一般是整齊劃一,不出紕漏。但是,一旦分散工作,戰(zhàn)士自控能力差,容易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而干部在本職崗位上,負有管理之責,必須履行職責,樹立形象,當好表率。個個都是正正規(guī)規(guī)的好干部。但是,一旦離開崗位,卸去管理重擔,參加集訓、人校等干部集中的活動,人人一身輕松,往往會出一些洋相。干一些沒有“正形”的事情。我和李萬彬同志還有劉永茂同志,就干過不像“干部”的事。
當時,我們心里最煩兩件事:一是上農業(yè)知識課,往往安排在下雨天不能出工的時候,本來想歇歇,一上課就不行了。比如我們的校長劉裕德同志,他是師長到干校當校長的,后來做了山東省軍區(qū)的司令員,曾上過小麥種植課,他老人家真有耐心,一講就是四個小時,那些選種、播種、燒返青水、田間管理等等,我們很小就知道,再喋喋不休地講,煩死人;二是交流學習毛主席著作的心得體會,區(qū)隊長、班長像擠牙膏似的,一遍遍逼著說說。再說說。有什么好說的,也煩死人。每逢這樣的課,我和李萬彬同志使個眼色就溜。好多次交流學習體會,要么直接請假,要么就寫個條子——澆菜去了。逃課、逃會之后,我倆就去打籃球,樹陰下聊聊天,象征性地澆澆菜,吃飯的時候,兩個人提著襯衣,挽著高高的褲腿就回來了。開明的班長曹洪江同志,只是笑笑,并不說什么。早知道這是“偷閑玩球的一對寶。”再就是劉永茂同志,他是某軍的籃球隊隊長,活躍好動,他曾悄悄對我說:“黨小組長嚴肅有余,說是回族,我得試試。”他說的黨小組長,就是李福民同志,他是軍區(qū)政治部組織部黨務科科長,因為是回族,午飯、晚飯都有個炒雞蛋,包餃子時另拌素餡。那年過“國慶節(jié)”,各班自己包餃子,向來不干包餃子這個活,推說不會的老劉,忽然積極地包了一會。餃子快要吃完的時候。李福民同志忽然猛烈地嘔吐起來,兩眼通紅,好像苦膽水都吐出來了,班長問怎么了,他說:“不好,有人給我放豬肉了”。班長很生氣地問:“這是誰干的?”嚇得我不敢吭聲,生怕點名問我。幸好,老劉同志高高地舉起了拿著筷子的手說:“是我干的,想試試回民是真是假。”班長說:“要尊重個人的生活習慣,要尊重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這是個民族問題,你要給老李道個歉。”老劉立馬遞水杯給老李,邊遞邊說:“我平時很感動老李的。”老李說:“算了吧,給你說話都帶搭不理的,還談得上感動嗎!”大家嘩地一聲笑了,才圓了這個場。
學書法是有用的
在進“五·七”干校之前,我曾斷斷續(xù)續(xù)地學習過書法,沒有很好地堅持,沒有形成自覺,更沒有認識到書法的意義和價值,只是興趣而已,玩玩而已。進干校后的兩件事,倒是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啟示和教育,使我堅定了學習書法的意志。
當時,干校辦“大學習大批判”專欄,兩面山墻兩塊專欄,都是高級彩色紙、廣告色、用毛筆書寫。聽說每年都要辦兩期,由學校政治部主辦,作為干校的成果性展示,很重視,辦的也很像樣。一天,我還在院子里拔草,區(qū)隊長急急地找我,說忘了個事:“學校的專欄今天晚飯前就要完成,明天軍區(qū)來首長檢查。只剩下一區(qū)隊沒交稿了,你趕快寫一段救急。”我立即到樹陰下,用兜里的一個牛皮紙信封,在背面寫了一首散文詩,匆匆交了差。誰知午飯后,區(qū)隊長又找我說:“政治部說了,你寫的詩好,字更好,他們不敢抄,非得你自己去寫,趕快去吧!”我應命而去。第二天當檢查的首長走后,學校傳話給我,得到了許多表揚話。還有一次,區(qū)隊辦黑板報以應付學校的檢查評比,辦黑板報的兩個干事,怎么也寫不好那個通欄標題,情急之下又找到我,時間已來不及了。我用一塊棉花蘸著水,寫一個,用雙鉤描一個,最后在紅雙線下又襯以黃粉筆陰影,幾十分鐘就完成了。檢查評比時,一大幫人對著紅黃相間的大字標題,連聲叫好。區(qū)隊長把我拉到大家面前,非常自豪地作了介紹。我受寵若驚,同時也忽然明白——學習書法是有用的。
干校的歲月已過去30多年了,許多情景仍念念不忘,且常常暗自發(fā)問:
我的校友首長,
你們還好嗎?
我祝你們幸福!
2008年8月1日草就,2008年8月13日整理。
作者簡介卞傳忠,字承德,號抱玉庵主,1954年生于山東省東平縣,大學文化。1972年應征入伍,1999年由正團上校職位轉業(yè)至威海市中級人民法院。現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山東省書協會員、中國硬筆書協理事、威海市書協理事,有數百篇散文、詩歌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