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國
《扁鵲見蔡桓公》一文寫的是扁鵲為蔡國的君主桓公診病,而桓公拒絕醫治,最終導致身亡的故事。一般人總認為,蔡桓公諱疾致亡,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源和責任都在他自己身上。但是這樣輕率地下結論又似乎有欠公允,除了蔡桓公之外,難道扁鵲和蔡桓公身邊的人就沒有一點責任了嗎?
我們先來看看扁鵲。作為一代醫術精湛、醫德高尚的名醫,救死扶傷,是不應該有任何成見的,但我們從文中可以看出,他對驕縱自大的桓公是有情緒的,桓公不肯承認自己有病,不愿接受治療,扁鵲也是有看法的。從他不愿做任何解釋說明,不做任何耐心細致的交流與溝通就可以看出。這大概與扁鵲一貫的醫療道德思想有關,在《史記》中司馬遷將其概括歸納為六條戒律,稱為“六不治”。這“六不治”包括:信巫不信醫,驕恣不論于理,輕身重財,衣食不能適,病情嚴重到“形羸不能服藥、藏氣不定”等。桓公恰恰冒犯了他的第二條戒律。試想,假如扁鵲能在一開始就將桓公之病可能發展的幾個階段與相應的救治方法,不及時救治會導致的嚴重后果都告訴桓公,還會有這樣的結局嗎?從桓公“體痛”后“使人索扁鵲”的舉動中可以看出,桓公有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是多么不愿病死啊,只是他已經一貫自大,也不知道諱疾忌醫有這么嚴重的后果而已。因此可以說,對于桓公的身死,扁鵲負有失職之過。扁鵲本可以結合實際病例宣講道理,使桓公早一點懂得不配合醫生治療的最終危害,也可以采取各種措施加以預防,但他沒有這樣做。病人無不適感,扁鵲直言“你有病!”并不做進一步的解釋和溝通,桓侯當然不悅,且不能接受。而之后扁鵲沒有顧及王侯顏面,更沒有給桓侯臺階下,只是每次見面說:“你的病又重了!”桓侯不論信與不信,礙于前言已出,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拒絕治療。最后扛不住時,扁鵲早已溜之大吉。好的醫生,不僅醫術要好,還應照顧病人情緒,理解病人心理。當然,扁鵲是人而不是神,堅持自己的職業信條也似乎沒錯,我們不能用今人的標準去求全古人。
桓公“諱疾忌醫”而身死,他身邊的大臣與侍從有沒有責任呢?顯然,他們跟隨在桓公身邊,對桓公病情的蛛絲馬跡不可能沒有察覺,但他們為何始終沒能加以提醒與規勸呢?推究起來,最為根本的是他們為了個人的私利,曲意迎合桓公,投桓公所好,討桓公歡心。因為只有這樣,桓公才能對他們恩寵有加,賞識信任,他們也因此才能保職位,享榮華。更何況,忠言逆耳,伴君如伴虎,高處不勝寒,說真話有時是會被殺頭的。他們的曲意逢迎滋長了桓公的妄自尊大、剛愎自用的性格,助長了桓公的一言堂、家長制作風。正是桓公身邊的大臣與侍從出于一己私欲,丟掉原則昧心地撈取官職與恩寵,才促使桓公在諱疾忌醫的錯誤泥潭里越陷越深,最終導致桓公身死。他們的行為難道不是失職行為嗎?為了一己之私利,完全不把職業操守當一回事,甚至可以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裝聾賣啞。這樣的人無論在古代,也還是現代社會,比比皆是,大有人在。那么桓公身邊的這些大臣與侍從們對促成桓公諱疾致亡事件也負有不可推卸的間接責任。桓公因驕縱自大而付出了慘痛的生命代價,桓公身邊的這些大臣與侍從們也應受到良心的自責和輿論的譴責。他們是造成桓公諱疾致亡的慫恿者、參與者,至少未能承擔起“進忠”言之責,未加提醒和規勸。只有他們丟掉私欲,真正為了君主和國家的利益,敢于挺直腰桿,甚至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有錚錚一言留丹青的意志和膽識,履行自己神圣的職責和義務,對桓公們的諱疾忌醫的糊涂行為及時加以提醒和規勸,以引起各方面的警覺,才能夠有效地遏制其病情向更壞的方向發展。這樣,即使桓公們病入骨髓而身死,他們也不會受牽連而遭懲處。從桓公身邊的大臣與侍從的角度看,本文具有更為深刻的時代性和深刻的警示價值。它啟示人們,無論一個集體,一個國家,或一個王朝,建立健全正常的言論渠道和進諫機制、實現平等自由的民主社會,才是鏟除“諱疾致亡”這類疾患的根本和首要條件。
綜上所述,桓公是自己諱疾致亡的第一責任人和最大受害者,令人同情。扁鵲及桓公身邊的人也負有間接責任,也該受到良心的自責和公眾的譴責。扁鵲作為名醫,指出對方有病,必然有其道理,但忠言也需巧著說,醫患之間的語言和情感的交流溝通也很重要。蔡桓公對“名醫”的診斷結果置之不理之外,還在其背后損其醫德,曰:“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貶低其行業,令人心寒,背后損人,令人不齒,如此王侯,誰愿進言獻策?故左右侍衛臣子聞此言后,也未勸桓公治療,最終致其死亡。
(責編 雷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