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鳥

徐全慶

毛毛覺得他的家和別人的不一樣。別人家的孩子叫大人爸爸媽媽，而他叫大姨。大姨也和別人的媽媽不一樣，大姨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據說是在打工時丟在工地上了。

村人來家里串門，看不到毛毛，就會問大姨，你們家的小客人呢?毛毛就知道了，自己是客人。可毛毛有點奇怪，電視上的客人都是住兩天就走了，可他卻一直和大姨住在一起。

毛毛隱隱記得自己也是有家的，也有爸爸媽媽，只是毛毛的記憶里有些朦朦朧朧的，就像透過濃霧看遠處的樹木，似乎有點影子，卻又看不清楚。有一次，毛毛問大姨，你是我媽媽嗎?大姨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傻孩子，我是你大姨。毛毛仰起頭，盯著大姨問，那我媽媽呢?大姨目光望向遠方，嘆了一口氣，說，你媽媽和爸爸去很遠的地方打工去了，今年該回來了。大姨說著，又拍了一下毛毛的腦袋，說，玩去吧。

毛毛不想一個人去玩，毛毛想像電視里一樣，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玩。毛毛想，媽媽是什么樣子呢，爸爸又是什么樣子呢?毛毛想不出來。晚上，毛毛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媽媽回來了。爸爸媽媽給他帶回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毛毛很開心。可毛毛有點失望的是，他看不清爸爸媽媽長什么樣子。爸爸媽媽的面容總是模模糊糊的，媽媽的形象一會兒像是大姨，一會兒又看不清楚；爸爸則始終模模糊糊的。

有一天，毛毛正在和小伙伴玩耍，大姨喊他，毛毛，毛毛，快回來。聲音中充滿掩飾不住的快樂。毛毛回到家，只見家里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大姨拉住毛毛說，毛毛，快看，誰來了。毛毛怯怯地看了兩個陌生人一眼，就躲在大姨身后。大姨從身后拉出毛毛，說，快叫爸爸媽媽。爸爸媽媽，這是爸爸媽媽嗎?毛毛伸出頭看了爸爸媽媽一眼，覺得他們好陌生，毛毛趕緊躲到大姨身后，他們怎么會是爸爸媽媽呢?大姨把毛毛拉到面前說，毛毛，好好和爸爸媽媽親親，爸爸媽媽回來住兩天還得走。

那陌生的女人走過來，蹲下身，用熱切的目光望著毛毛說，毛毛，媽媽回來了，叫媽媽，叫媽媽呀。毛毛盯著她，不叫。媽媽要抱毛毛，毛毛掙扎著不讓抱。爸爸生氣了，說，毛毛，怎么不懂事呢，說著硬生生地把毛毛抱在懷里。毛毛哇地哭起來，喊著，我要大姨，我要大姨。大姨忙接過毛毛說，毛毛乖，不哭。

毛毛跑了出去，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村里走。一個小伙伴家里正在放電視，毛毛就和那小伙伴一起看電視。電視里正在介紹大雁等侯鳥。

這時，又來了一個小伙伴，看到毛毛，問，毛毛，你們家來客了?毛毛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不是客人。那是你爸爸媽媽嗎?小伙伴又問。

毛毛說，不是，是候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