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平
老王蹲在一塊空地上,嘴里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要是在老家,就不會這么閑得慌了。老王嘴里嘀咕著。
正值夏天,如果在農村老家,老王一有空就扛著把鋤頭。在田間轉悠,這兒填塊土,那兒挖條溝。老王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可是,老王在這個工地上已經閑了好幾天了,因為資金不到位,原計劃蓋十六層的高樓蓋到一半就再也沒長高了。
老王把這個工地幻想成一片梯田,那些壘在一起的磚塊儼然是筆直的田埂。老王掐滅了煙,然后拍了拍衣袖,起身朝不遠處的公交站臺走去。這里的東西都很貴,坐公交車倒是便宜,在城里轉了大半圈,還不到一塊錢。這一點,老王深有體會。于是每隔幾天,老王都會擠上公交車,到處走走看看。
這天,老王來到了廣場。他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每次往廣場上一站,老王的腰板就直了不少。從廣場的南邊走到北邊,再從北邊走到南邊,老王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就露出燦爛的笑容。老王急忙坐車回到工地,大步流星地走進宿舍平房。他從枕頭下掏出一封信。又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這封信是兒子寄來的。兒子復讀了一年,語文成績總是拖后腿。兒子在信中說這陣子老師和同學們都在押高考作文題,押的題越多,兒子心里就越沒譜,睡眠質量也不高。兒子的信可愁壞了老王,昨晚一夜沒睡踏實。老王斗大的字不識幾個,沒上過學,更別提押什么題了。
不過,現在老王的臉上堆滿了笑。老王過了一座天橋,在河渠邊到處找小郭。小郭和老王是一個村子的,初中畢業,今年剛隨老王到這個工地干活。小郭正坐在柳樹下的石凳上低頭看書。老王走到跟前,使勁拍了一下小郭的肩膀,嚇得小郭打了個激靈。
“也不打聲招呼,魂都快被你嚇跑了!”小郭抱怨道,“有事嗎?”
“幫我寫封信。”老王沒容小郭多說,拉起他就往宿舍走。
第二天一大早,老王就跑到附近的郵局寄了一封信。信是這樣寫的:“娃,昨天我去了趟廣場,我從廣場的南邊走到北邊,再從北邊走到南邊,走到英雄紀念碑跟前的時候,我腦子里突然就想到一個高考作文題。叫做‘農村包圍城市。娃,我是這樣想的,眼下這么多農民工進城打工,像潮水一樣,為的是給農村老家賺點錢,也為城市建設出點力,這是不是可以叫做現代版的‘農村包圍城市呢?娃,我沒啥文化,我只是覺得農民工問題是件大事,高考應該和國家大事有關,我的想法不一定對,僅供參考。娃,平時學習別太累,壓力別太大,注意身體。完。”
老王是笑著往郵筒里塞這封信的。
一個月后,老王收到兒子的一封信。兒子在信中說,今年的高考作文題竟然真的和農民工有關,兒子考前準備了不少相關資料,所以這次作文寫得很順手。分數估完了,其他科目考得也不錯,考上大學應該沒多大問題。
老王心里樂開了花,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成了高考試題。信是小郭幫忙念的。小郭最后念道:“爸,我第一次發現你就是我的專家,革命老區的專家。以前我不懂事,任性,不聽你的話。爸,在外多注意身體,等我的好消息!”
當晚,老王特意去飯館加了一頓餐,菜不豐盛,老王和小郭卻吃得很盡興。幾杯酒下肚后,已是月明星稀,老王喊了一聲“埋單”。手往上衣口袋一摸,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老王的口袋里,羞澀的很……小郭使勁拍了一下老王的肩膀,說:“叔,別愁,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來,專家,再喝一杯,干!”
老王笑了笑,端起滿滿的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