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海的房間

陽　臺

紫依坐在窗前看風景，其實也沒什么風景，窗外是一片沙地，雜亂地長了一片片的草，荒著。

紫依聽村上的人說，那里曾經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因為村里實在太窮了，就把樹一年一年地賣了。現在只剩下一片沙地，再也沒東西好賣了。紫依曾經夢見窗外是一片海，海水撞擊著窗下的礁石。醒來后，發現窗外仍是一片沙地，看不到一絲海的痕跡。

紫依坐的這個房間既是學生的教室，又是她的辦公室。這個小學現在也就這么一個教室了。以前曾經有兩個教室，兩個老師，后來那個教室的西墻塌了，再也沒錢修了。那個老師也因為年紀大，又是代課老師，教室塌了之后他就回家了。只剩下紫依一人兼數職，維持著三個年級的十幾個學生，高年級的孩子都去鎮上讀書了。

紫依剛來村小學的時候，村里都以為她一定是有什么毛病的，要不然放著好好的城里不待，偏來這窮地方?甚至還有一個光棍半夜里去敲紫依的后窗，嚇得紫依大叫“救命”。那時還有另外一個老師在，聽見叫聲趕緊起床跑過來，那光棍早跑了，只剩下山風在夜空里哭嚎。后來，村主任牽來了一只狗為紫依守夜，窗外一有動靜狗就吠叫不止。

也有村里人打聽到，紫依是因為感情上受挫，一時賭氣才來山里教書的。后來確實有人看到過一個男孩來學校找過紫依，兩人在房間里說話聲音都很響，好像還有摔東西的聲音。后來那男孩沒吃飯就走了，紫依在房間里待了一個中午才出來，出來時眼睛好像有些紅腫。但她從來沒有跟誰提起過自己感情上的事，包括村主任兩次問她都沒說。

今年聽說這個小學點要撤了，所有的學生全都并到鎮上去。有的家長聽到這個消息后紛紛跑來求紫依，說自己這么小的孩子去鎮上學習太不方便，如果真要去鎮上讀，寧愿讓其輟學。紫依只好解釋說這是全縣教育事業發展的一個需要，自己也是聽上面的，做不了主。再說了，這里的教室漏風漏雨的，又潮又暗，條件也實在太差了，師資力量又差，去鎮上讀書確實能夠讓孩子們得到更好的教育。

教育局曾來人問紫依對自己去向的意見，局里一是考慮讓她去鎮上學校當副校長，一個是考慮回城里最好的一所小學當老師。家人和朋友都勸她回城里，聽說那個學校里的老師收入頗豐，紫依還是難以割舍大山情結，沒有馬上答復。

暑假里，紫依去了一個有海的城市。住在靠近海邊的一個房間里，推窗就看得見海。海水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藍，有些渾濁。紫依坐在窗前，聽著海的聲音。紫依忽然想起了幾年前在那個山村小學里做過的夢，夢見窗外的沙地變成了海。

第二天，紫依開始想念她的學生們了。記得有一次，她問學生：如果我能滿足你們一個愿望，你們最想要的是什么?有的說讓我玩一次游戲機，有的說讓我坐一次火車，還有的說讓我吃一次肯德基，最后一個學生說讓我看一次大海……想到這，紫依確定了自己的答復，決定馬上離開海邊的這間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