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雀

鄧樂飛

落秋的季節，楓葉已泛黃，紛紛著地。天氣漸漸轉涼，人們披上了厚實的外衣。農村這個時候大多沒有了活，閑暇了下來。孩子們也閑了，便三五結伙制彈弓去打麻雀。

虎子和根生從小就玩得來，整天膩在一起，打麻雀自然也是形影不離。麻雀體積小，警覺性高，很難打，一般都打不了多少。虎子和根生在天還沒亮時就出來了，東走西竄了好幾個小時，連麻雀的一根毛都沒碰著。兩人有些喪氣，就在一棵大樹旁停了下來，席地坐在草地上，對著天射了起來。忽然，虎子的石子打在了樹枝上，啪的一下，反射回來，直接砸進了根生的左眼。

根生的左眼廢了。他要找虎子報仇，也要用彈弓把他的左眼打廢。他的父母攔著他，苦苦勸他。可根生不聽，不管誰說他都不聽，他依舊是要把虎子的左眼廢了。他們知道根生從小就犟，害怕他真的跑到虎子家去，用彈弓把虎子的眼睛廢了。只好狠心把他關在房間里。根生被關后，在里面并不安分，整天大吼大叫，揚言一定要把虎子的左眼打廢。

事情過了一個多禮拜，根生不叫了，安靜得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根生的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開門放了根生。

根生在看到門縫的第一線光亮時，便飛身沖了出去，他是去找虎子的。跑過一條條熟悉的小路，穿過一條條曾經灑下他和虎子笑聲的巷子，虎子出現在了他面前。

虎子，拿眼睛來，根生看到虎子后，手中的彈珠石子也飛向了虎子。

那個時候，虎子正蹲坐在水井旁的石沿上吃飯，一開始他并沒有看到來勢洶洶的根生，當他反應過來時，石子已經離他很近了。啪的一聲，石子打在了碗上，碗應聲落地，摔得七零八碎。驚呆了的虎子迅速地往屋里跑。虎子的父母聽到聲音，跑了出來，試圖阻止根生，可根生此刻就像一頭不怕死的小蠻牛，怎么拽都拽不動。他硬是掙脫了虎子父母的拉扯，沖進去追虎子。虎子受了驚，沒命地往樓上跑，跑進房間，立馬把門鎖上。根生在外面撞門，虎子，你給我出來，我一定要打廢你的眼睛，你給我出來，出來。撞了十幾下沒有反應，根生便從玻璃窗口往里面射。虎子的父母上來了，根生的父母也來了，才合力把根生帶回家。

后來，虎子很后怕，不敢出門了。虎子不出門，根生也自然尋不到打他眼睛的機會。但根生并沒有從此罷休，而是趴在虎子家門前的一棵大樹上，死死看著虎子的房間。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很長時間，吃飯時間到了，根生的父母就把飯送到樹上，晚上才回家睡覺。

事情愈演愈烈，父母們怕孩子這樣鬧下去會出事，便坐在一起商量對策。最后的結果是，虎子一家暫時先搬離村子，去親戚家住，根生家幫忙照看房子。辦法有了，說做就做。第二天一大早，雞還沒來得及鳴叫時，虎子一家就離開了。

根生知道事情后，變得更加沉默了。他仍舊坐在樹上，仍舊看虎子的房間，可眼中卻沒了期待，漸漸變得黯淡，呆滯。

春節來臨前，根生病了，高燒不退，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個月。恢復過來的他徹底孤獨了，每天除了坐在那棵樹上看虎子的房間，便是傻傻地望著天空。

又是一個秋天，村里的孩子一如往年成群結伙地去打麻雀，盡管父母反對，但孩子們還是不管不顧，徜徉在自己的天空里。根生不去打了，他不再癡迷于窗外的世界，而是戀上了筆，戀上了那散發書香味的紙。他給虎子寫了封信，信的內容很短，只有簡單的幾行：虎子，你現在還好嗎?村里又開始打麻雀了，你在那邊會打麻雀嗎?我今年沒有打。聽他們說今年的麻雀好笨，一打就下來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呢?回來了，我們還一起打麻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