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哪里去了

劉江波

“什么叫男人?你看看這個!”五大三粗的二猛往鍋里倒著油，嘴里教訓著旁邊瘦小枯干的徒弟小杜，忙里偷閑還擺了個健美的姿勢。二猛的職業是雪鄉風景區的一個廚師，但他的身材和肌肉塊一直是周圍的人稱贊的話題，都說他要是不炒菜，做個健美運動員也能行。特別是徒弟小杜，經常在二猛擺姿勢的時候，流露出一種特別羨慕的眼神。但今天，二猛發現小杜有點心不在焉，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看著自己，而是望著窗外。

窗外，一輛豪華轎車正停在門口，車里下來一位穿著彩色貂皮的女人。雖然旅游區游人不斷。來這里消費的多數是有錢人，各種各樣的貂皮并不少見，但這種彩貂還是很乍眼。二猛從經驗上判斷，這種車，這彩貂，肯定是南方來的客人，而且是很有錢的那種。他回頭再看小杜，還在那直勾勾地盯著，就板著臉哼了一聲：“別光看人家穿得好，你看看她旁邊那男人，比你還矮一頭呢，哪像個男人樣，要說真正的男子漢，還得是咱北方男人。”二猛嘴里說個不停，小杜的眼神卻沒有移到他身上來。他不由得又望了望窗外，“彩貂”在陽光的照射和白雪的反射下特別耀眼。

“彩貂”很快就被風景區內很多人關注了。她出手大方，吃一頓飯要點齊所有當地的野味，白天在各個景區瘋玩，晚上就去買最貴的禮花來放。二猛的飯店有個8888元的禮花，名叫“富貴滿堂”，老板標價8888元，一直無人敢問津，也被她買下放了。看她數錢的痛快，二猛都替她心疼，這個禮花是他和老板從縣城買回來的，總共才花了800塊錢，就是因為個頭大，老板竟然標出天價來忽悠人，也沒打算賣出去，原準備過年的時候自己放了，沒想到竟掙了一筆意外之財。

“一聲響，就放了老子半年工資。”正當二猛眼里盯著“敗家子”在揮金如土，心里罵著“黑心鬼”要價太狠的時候，“彩貂”喝醉了。這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上林子里看夜景。旁邊有人勸她，林子里有野豬，還有黑熊，晚上特別危險，千萬別去。但她不聽，硬是逼著同來的男人陪她去。那個在二猛眼里不像男人的男人，果然不敢去。“彩貂”急了，抓起白酒喝了大半瓶，然后就耍起了酒瘋，站在雪地里高喊著：“誰敢陪我進林子，我給他錢。來呀，好男人都跑哪兒去了，有種的就出來陪我!要多少錢，我給!”

她嚷了半天，沒人敢出去，風景區內最像男人的二猛也不敢。就在大家以為這場鬧劇就要這么草草收場的時候，突然間有一個人蹦了出去，身材雖然不高，但嗓門卻很大：“我!我陪你進林子。”

這人是小杜，一向默默無聞的小杜，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眼看著他扶著東倒西歪的“彩貂”走向了林子，二猛想出去攔攔，但他的腿只動了一小步。

“彩貂”和小杜在林子里待了大半夜，竟然平安回來了。天亮的時候，“彩貂”離開了風景區，沒有人發現有什么異常，只是小杜從此在人們的視野里消失了，臨走的時候給二猛打了一個電話，說他去南方了。

小杜的出走有很多版本，大家傳了幾天也就淡了。二猛找了一個新徒弟，又開始一邊炒菜，一邊向徒弟講好男人的故事，只不過這次多了一條，千萬別學小杜，那是個軟骨頭，不是個好男人。

三年后，風景區迎來了一位南方商人，聽說要到這里來投資，他受到了景區領導的高度重視，也受到了二猛老板的重視，他興奮地告訴二猛：“是小杜回來了，發財了，開的車咱都沒見過。”他盼望著新設施最好能建在飯店附近，就央求著二猛，把杜總請到飯店來。

二猛拿著老板找來的電話，哆哆嗦嗦撥了號，小杜果然還記得他，張嘴就是：“師傅好，晚飯我到你那吃。”

杜總的熱情讓二猛受寵若驚，這一下午他精心準備了一桌酒席，還特地包了一盤酸菜餡包子，這可是杜總當年最愛吃的東西。但一直等到天黑，杜總也沒出現，再打電話，原來景區的領導正在給他接風，走不開。

二猛和老板一直等到半夜，杜總已經關了手機，正當他們無可奈何地關燈要睡覺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鬧聲。二猛打開一條門縫，聽到有人正醉醺醺地拍打著隔壁包子鋪的門：“給我開門，我要吃酸菜餡包子。”

包子鋪的人早睡了，都累了一天了，誰會給他開門。這個人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量：“給我開門，要多少錢一個，我給。”

包子鋪里面有人丟出來一句話：“一百塊錢一個包子，你要嗎?”

“要!給我包十個。”

這句話說完，二猛接著就聽到了剁餡的聲音，他關上了房門，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

第二天，二猛的小徒弟看他無精打采，就試探著逗他開心：“師傅，你說金兀術打中原的時候，好男人全留在北方了，弱男人都跟著皇帝跑到南方去了，可為什么老板一見了南方人就樂呢?”

二猛呸了一口，剛想罵幾句，手機響了，他接過來一聽，臉上立刻有了光彩，回頭給了小徒弟一個腦崩兒：“臭小子，不能再亂說了，一會兒杜總來咱們飯店，快把鞭炮掛出去，記著，好男人全跑南方掙大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