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

楊列寶

早晨起床目送丈夫騎摩托車去上班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幸福的女人。然而半個多小時后，她卻成了一個不幸的寡婦。

噯，別忘了下班回來捎把防盜門上的鎖啊!男人臨出門前她還叮囑過他，因為防盜門上的鎖都已經壞了好幾天了，一旦鎖上半天也打不開。再過兩天丈夫就要上夜班，作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帶著一個才七歲大的兒子。到了夜晚肯定會害怕的。更何況他們家還在村外。

放心吧，忘不了。丈夫騎上車走了。誰知這一去竟成了永別。她剛吃過早飯想送兒子去上學，就突然接到丈夫在路上出了車禍的噩耗。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出了事的那幾天，女人就像丟了魂似的，反反復復總念叨這么一句話。就連在處理事故賠償的那天，她也把一切權力全都交給了公公和丈夫的大哥，她只知道哭。

丈夫死后，肇事者賠償了十八萬，用女人的名字存進了銀行，但密碼卻是大哥設置的。

你不要生氣，也不用多心，這錢早晚都是你們娘倆的，這只不過是個程序而已。當時家族中最有權威的二大爺對她這樣說。

人都沒了，我還計較這?女人嘴上雖這么回答。但心里總是感到不自在。她明白，人家是怕她年紀輕輕守不住才這樣做的。

不想走，你們想攆都攆不動。真想走的話，你們用什么辦法也留不住。女人心里說。其實她根本沒有改嫁的想法，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更何況丈夫生前對她一直很好。再說，為了她那聰明懂事的兒子，她也不能走那條路。

由于丈夫的死，女人家中防盜門上的那把鎖就沒有換成。丈夫雖然死了，女人反倒不再害怕了。擦干淚往前走，沒有什么可怕的。女人常為自己壯膽鼓勁。

日子一天天的熬，生活一天天的過。女人晚出早歸，天不黑便大門緊閉，盡量躲避“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閑話。然而，卻不知從哪一天起，村里還是傳出了一些謠言。說她一個年輕寡婦，家里連條看家狗都不養，肯定有想法。還傳說某天深更半夜有人看見一個男人進了她家的院子等等。說得似乎有根有據。

養條狗吧，免得人家嚼舌頭。婆婆不信兒媳會是那種人，但還是勸她辟謠，替他們母子擔心。

可女人卻一直很討厭狗，不管誰說，就是不養。院子里又沒啥，屋子有防盜門防盜窗，有啥可防的?誰吃飽了撐的。愿咋說咋說吧。

這時，女人突然想起了防盜門上那把該換掉的鎖。

但就在女人趁回娘家到鎮上買回來鎖的那天傍晚，剛回到家，就發現房門大開，屋內一片狼藉。很顯然，趁她不在家，屋子里進賊了。

別動，把錢交出來，喊一聲就要你的命。正當女人意識到家中失竊正要跑出去叫人時，門后突然躥出一個蒙面人，一把匕首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先是一驚，但馬上便冷靜下來。我男人已經死了兩年了，哪來的錢啊?你找錯門了吧?她明白賊是來偷錢的，不到窮兇極惡，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再說，這個蒙面賊十有八九是個熟人，要不，他就不會蒙著臉的。

我不信，你男人出車禍時賠償的十幾萬都放哪啦?快拿出來，要不就要你的命!蒙面賊壓低了嗓子吼道。

女人細一聽，果然有點耳熟。

給的都是定期存折，家里一點現金也沒有。女人沉著冷靜地迅速搜索記憶，想從賊的身高和聲音上辨別出他的真面目。

但盜賊并不給她機會。少廢話，快把身份證和存折都拿出來。蒙面賊吼道。

都給你也沒用，密碼是孩子他大伯設置的，不知道密碼你也沒有辦法去取啊?女人實話實說。

這不要你管，趕快拿出來，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盜賊冰冷的匕首往上一提，女人頓時打了一個寒戰。與此同時，她在尋找一個脫身的機會。

在南屋的一個瓦罐里，你去拿吧。女人說的這句也是實話，她認為，只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稍一離開，她就有辦法脫身來制服這個賊。

然而，盜賊并不傻，根本不會自己去拿。走，你在前面，我跟著你去。匕首又往女人下巴上一貼，盜賊下了命令。

女人一見，只得無奈地向門外走。突然，她的眼睛一亮，馬上看到了那扇半開著的防盜門。

女人在前面走，盜賊在后面緊跟著。等靠近門的瞬間，女人猛地一把抓住防盜門上的拉手，側身一個飛腿。蒙面賊一下子摔了出去，而女人卻迅速沖出門外，“哐當”一聲把防盜門關了個嚴嚴實實。那把壞鎖立了大功。

等街坊鄰居聞訊趕到來了個甕中捉鱉后，眾人拉下那盜賊的面具一看，女人驚呆了。這人竟是大嫂的娘家侄子，一個剛從勞教所釋放不久的少年犯。

面對大嫂和大哥的求情，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只是猜測并沒有報案。等眾人散去后，大哥便把存折的密碼告訴了她。

事后，當眾街坊對女人的膽大沉著贊不絕口時，女人只是淡淡一笑說，這有啥稀奇的，我爸從前曾經當過武術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