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

侯發山

我根據單位領導的安排，到新山小學檢查“兩免一補”(即免除困難學生的學雜費、書本費及補助寄宿生生活費)情況，看看學校是否按照政策把助學金專款落實到位。在往年，總有一些學校違規操作，出現過這樣或那樣的情況，有的學校沒有把專款用在學生身上，而是用在改善學校辦公條件或教師的待遇上了；有的學校，把應該得到救助的學生給遺漏了，條件不符合的學生卻享受到了補助待遇，就因為這些學生是教師或者是村干部的子女。

臨出發前，單位領導囑咐我說，新山還屬于貧困山區，家庭困難的學生一定不少，不能出現違背國家政策的事。

到新山小學后，校長很熱情地接待了我。校長姓劉，雖然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卻也一臉的滄桑，背有點彎曲了。但劉校長的精神狀態很好。當他得知我來的目的后，沒有遮遮掩掩的。而是十分坦然地把“兩免一補”學生的花名冊給我了。花名冊做得很詳細，有每個學生家庭的具體狀況。可是，我還不敢保證這個花名冊沒有水分，沒有虛報、瞞報的。劉校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說你可以去班級里或村里再調查一番，這樣也好回去交差啊。我就說好吧，上面正要樹立正面典型呢，我正好可以下去搜集一些材料。

我根據花名冊上的名單，挨個走訪了學生的班級以及他們的家庭，情況完全屬實，沒有一例造假的。我在六年級走訪的時候。班長給我匯報說，他們班還有一名家庭困難的學生沒有得到救助。這個學生叫劉磊，學習成績非常優秀，每次在班里考試不是數一就是數二。班長還說，劉磊家里窮，他放了學或者是在星期天。經常去撿破爛。

這樣貧困的學生為什么沒有得到救助?這個劉校長是不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頓時，我心里產生了疑惑，忙讓班長把劉磊找來了，我要單獨問他一些情況。

劉磊穿的衣服很樸素，但非常干凈。他長得異常瘦弱，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結果。

我說劉磊同學，同學們說你課余常去揀破爛。是真的嗎?

劉磊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愿意跟我交流。

我笑著鼓勵了他一下，贊許地說揀破爛沒有錯，只要不誤學習就行。是不是家長不給零花錢。你才撿破爛的?

劉磊微微低了一下頭，然后把頭一揚說，老師，我不需要零花錢……我揀破爛賣的錢都給媽買藥了。

沒想到是這樣。我愣怔住了，說你媽有病?什么病?你爸呢?

劉磊說我媽是糖尿病，常年吃藥，爸爸的工資不高，也都給媽媽買藥了。

我沒有心思再拐彎摸角了，直奔主題，說劉磊同學。學校給你兩免一補了嗎?

劉磊遲疑了一下，然后搖搖頭。

我說，難道校長不知道你的情況?我心里十分氣憤，心想這樣的學生為什么沒有得到救助?而且劉磊的情況甚至比有些花名冊上的同學還要糟糕啊。是不是因為劉磊的父母沒權沒勢?還是校長和劉磊的父母有過節，校長借機報復的?

劉磊忙說，校長說了，我家的條件還不算困難，他要把助學金專款用到更困難的同學身上。

放屁!我一時氣急，臟話脫口而出。

不料，劉磊臉色一變，氣呼呼地說不許你罵我爸!

你爸?我沒罵你爸爸，我是在說校長啊。我被你弄糊涂了。

劉磊這才囁嚅著說，老師，我爸就是學校的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