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方
這是一個革命“波普化”、“藝術化”的年代,滿大街的“切·格瓦那”裝扮的青年,卻不知那個遮胸頭像的原型曾經是一位浴血叢林的“游擊”英雄。不過,還真有汲取革命時代精神養料的人。某日,遇何裕民教授,相互詢問“近期何為?”他鄭重地告知在學《毛選》,更確切地講是在研讀《論持久戰》。從他嚴肅的神情看,不像是“波普一族”在顯擺。
何教授告訴我,他研習《論持久戰》是循著腫瘤醫療的“戰爭思維”而來的。他從毛澤東的著作中讀到了另一種“戰爭類型”:人的生命與腫瘤之戰。70年前的那場抗日戰爭,早期敵強我弱,敵進我退,不能速勝的將領立即滑向速敗亡國,悲觀失望。毛澤東則力排眾議,指出“只有戰略的持久戰才是爭取最后勝利的唯一途徑”。抗戰必經三個階段,失利階段、相持階段、反攻階段。其中“相持”階段最漫長,也最艱難,但在這一階段里,通過不斷地損敵益己,積小勝為大勝,弱者逐漸轉強,所謂“敵之優點可因我之努力而使之削弱,其缺點亦可因我之努力而使之擴大。我方反是,我之優點可因我之努力而加強,缺點則因我之努力而克服。所以我能最后勝利。”
針對腫瘤的“戰爭”也是同樣。尤其是中晚期腫瘤患者,能扛得住連續放療、化療“大刑”的人不多,常常是病灶縮小了,人也形銷骨立。因此,發現腫瘤不治療是“等死”,而選擇不恰當的治療則是“找死”。求速勝,反速亡。面對腫瘤“犬牙交錯”的病情.我們需要新的治療觀念,那就是要放棄以斬盡殺絕為中心的治療觀,放棄“速戰速決”、“藥到病除”的幻想,堅持以“持久戰”為心理預期,以患者的“生存質量”為中心,根據個體差異,選擇“適宜的”治療手段(手術、放療、化療、中醫抗癌或姑息調養),選準機會。適度進攻。同時,不失時機地積極選擇中西醫結合的方法培正固本,培育體內的免疫活力和器官協同能力,抑制腫瘤的生長,延長存活期。
何教授感嘆道,八年抗戰,艱苦卓絕,終以中國人民勝利而落幕。在我經手的數百例癌癥治療中,大凡能悉心“相持”和“周旋”的病人,大部分也會突破“拐點”;即使不能取得臨床治愈的戰略勝利,也可達到最大限度延長生存期、提高生存質量的戰術目的。
我希望何教授將這份“感悟”告訴他的同行和病友,他笑著回答我,他寫了一本書,書名叫《癌癥只是慢性病》,并允諾送我一本。我想,許多人都期待能讀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