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中西之間

柯　揚

初春的北京,乍暖還寒,曾見證了無數音樂名家的北京音樂廳,在夜色中燈火通明,依舊那般晶瑩剔透。女高音歌唱家、上海音樂學院聲樂系教授方瓊獨唱音樂會即在此上演。

拿到節目單的一刻,我當即被風格多樣的曲目所吸引。這里有民族風情的創編歌曲;也有西洋美聲風格的歌劇、音樂劇名段;還有富于宗教情懷的美國黑人靈歌等。如此這般的曲目選擇,著實對歌唱者的技術水平和風格駕馭力提出極高的要求。而應邀出席的三位表演嘉賓同樣各具特點,孫礫、王宏偉、常石磊,各自長于美聲、民聲及流行唱法,這一切皆預示著即將呈現的是一場多元融合、別開生面的音樂盛宴。

作為第七屆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民族唱法一等獎的獲得者,方瓊演唱了一系列富于民族情懷的作品。首先呈上的是《我儂詞》、《南鄉子》及《春江花月夜》,三部作品或依古詞配曲,或依古曲素材新編,皆可視為古韻新聲。其中最出彩的當屬由徐景新編曲的《春江花月夜》,該作品正是方瓊摘得青歌賽桂冠的曲目之一。全曲引子部分用人聲模仿洞簫,歌者以穩健的氣息,有致的頓挫,空靈的音色,營造出古雅、幽深的意境。隨著“江樓鐘鼓”主題的進入,音樂變得明朗,歌者自如地控制著直聲與顫音的交替,顯得那么從容,那么華貴。而當“花影層疊”、“漁歌唱晚”主題相繼出現的時候,歌者又借鑒了西洋美聲的花腔唱法,歌聲富于彈性,恰似蜻蜓點水,為全曲增添了幾分活潑生機……完美的演繹儼然把聽眾帶入了“江上明月升,江畔花如錦,春潮隨波千萬里”的畫境之中。

另一組頗具民族情懷的歌曲包括新疆民歌《一杯美酒》、哈尼族情歌《你在哪里》、綏遠民歌《小路》、云南民歌《猜調》、貴州民歌《2009摘菜調》以及陜北風味甚濃的秧歌劇《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選段(該曲與王宏偉聯袂)。這些作品均由當代專業作曲家根據民間音樂素材創編而成,富于鄉土氣息。其中贏得滿堂彩的非《2009摘菜調》莫屬。該曲由葉國輝編創,首次上演。作曲家不僅保留了原曲的詼諧性格,還大膽填入了與當代生活緊密聯系的歌詞:“晚上上網我把電腦開……收一收‘瑪麗發一發‘依妹郵,和姐妹們QQ再K幾首歌……”甚至在全曲結尾處,還突然闖入周杰倫《雙節棍》的名句:“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兮……”一句句出人意表的歌詞,加之歌者繪聲繪色的諧謔表演,把音樂會氣氛推向高潮。

除了以民族唱法獻唱,方瓊還為聽眾帶來了一系列美聲風格的歌曲,其中不僅包括三位美國作曲家的名作,分別是維克多?赫伯特的喜歌劇《仙女》選段,卡特的靈歌《康塔塔》及邦斯的靈歌《他將整個世界掌握在他的手中》;還包括英國著名作曲家安德魯?韋伯的音樂劇《歌劇魅影》名段等。黑人靈歌《他將整個世界掌握在他的手中》是美國家喻戶曉的作品,其中蘊含著質樸、真摯的情感內涵,流露出人們對全能上帝的無限贊美。方瓊選用了鋼琴家邦斯改編的版本,其曲調輕快,織體簡潔,富于鄉村氣息,將宗教情懷與世俗情感熔于一爐。或許正是為了展現音樂本身的特性,歌者恰到好處地在正統美聲唱法中加入了某些通俗唱法的元素,著實為聽眾帶來清新的聽覺效果。

《歌劇魅影》中的二重唱《All I ask of you》更是膾炙人口的經典之作,也是英國著名歌手莎拉?布萊曼的拿手好戲。作品旋律舒展纏綿、蕩氣回腸,表現的是劇中男女主角互訴衷腸的動人場景。方瓊與男高音歌唱家孫礫的傾情聯袂,配合無間,一波又一波的情感浪潮沁人肺腑。而中國作曲家劉聰的獨唱歌曲《鳥兒在風中歌唱》,則是一首在技術上更為困難的作品。它集抒情性和戲劇性于一身,音樂表現幅度很大。方瓊的演繹可謂情感充沛而不失理智,她將民聲的吐字、行腔方法與美聲的氣息運用方法巧妙地結合起來,各盡其所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全曲結尾處那個高音C,穩健而有光澤,自然再次博得全場聽眾經久不息的掌聲

音樂會臨近尾聲之際出現了又一個高潮,那便是方瓊與流行音樂新星常石磊共同演繹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前者以民聲演唱,音色醇美,后者則借鑒流行音樂中的索爾音樂風格,在基本旋律中加入大量即興拖腔和花唱,自由運用真、假聲交替,甚至不時制造出呼喊般的嘶啞音色。短短六分鐘的樂曲,被二人演繹得精彩絕倫、靈氣十足,聽眾們更是耳目一新、驚喜不斷,掌聲與呼喊聲此起彼伏。最后,全場音樂會在二人聯袂的奧運主題曲《我和你》中圓滿結束。

在我看來,本場音樂會有兩個鮮明的特點,首先是演唱風格的融合性。雖然方瓊是青歌賽民族唱法的金獎得主,但她并未單純地將自己限定為民族唱法的歌手,而是根據演唱技術和樂曲風格的需要,探索出某些更具融合性的演唱方法,如美聲與民聲的融合,或是美聲與某些通俗唱法的融合。這似乎說明,方教授對于聲樂演唱方法的觀念是較為靈活、開放的?；蛟S,尋找某種更適合于自身條件,也更適應于音樂風格和時代環境需要的演唱方法才是聲樂表演者的第一要務。

音樂會的另一個特點在于,曲目風格的多樣性。從中國民歌到西洋歌劇,從美國黑人靈歌到英國當代音樂劇,音樂風格跨度甚大,沒有過硬的演唱技術及對諸種音樂風格的深入了解,是無法完成這些曲目的。我們不禁要問,方教授為何要作如此選擇呢?從其學習經歷可見,方瓊曾隨中國音樂學院金鐵霖教授學習民族聲樂,后師從于上海音樂學院周小燕教授研習美聲唱法。1999年,她又以訪問學者身份赴美學習,接觸了黑人靈歌及爵士樂等。如此豐富的經歷自然造就了她較為廣闊的視野和表演能力,并得以在眾多歌手中脫穎而出?？梢哉f,具備駕馭多種音樂風格的能力,正是方瓊超越于大多數歌手的特質所在。

近日,欣聞方瓊將于今年年底在國家大劇院舉辦“上海老歌”音樂會,在熱切期待這場盛會的同時,我也祝愿方教授在聲樂藝術探索的道路上不斷邁進,創造出更輝煌的成績!

柯揚 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學系講師,博士

(責任編輯 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