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風 小 周
貝拉的《9?11生死婚禮》三部曲讓她聲名鵲起,被學界和媒體譽為新浪漫主義文化代言人;之后,她潛心創作“猶太人在上海”的系列長篇;第一部《魔咒鋼琴》推出后,引起文學界廣泛關注和好評;近日此書的英文版將隆重推出;緊接著第二部《香腸男高音》也即將面世。在如今一片商業文學的喧囂中,她依然堅守只為靈魂寫作,堅守純文學這塊神圣的領地。
文學之路
CBF《中國經貿聚焦》(下稱“CBF”):我們知道,您是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海外華人作家,出版過不少具有影響力的作品。您是如何走上文學這條道路的?

貝拉:因少女時代隨長輩多次走訪文學大師巴金的家,聆聽了巴金爺爺的諸多教誨,讓我對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對日后走上文學道路產生了巨大影響。
20歲的我,留學到日本后,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文學情結就只能埋藏起來,但它始終是我心中的一個夢。每每感到孤獨時,我會寫一些心情日記;后來也寫一些國外見聞,發表在國內的文學報刊上。這些文章此后結集成了我的第一本書《東京夜色》,由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賈平凹在給我寫的序中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那本書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放在我隨身的包里,仿佛讓我看到了那一扇文學的大門正向我敞開……兩年后我寫了一本《一個旅日女人手記》,并在上海舉辦簽售會,被《文匯讀書周報》列入文藝類作品的暢銷書排行榜第一。
舉家移居加拿大后,北美的《世界日報》、《明報》等陸續刊登了我的散文和小說連載,我也獲得過一些獎項。美國《僑報》用了整整兩年時間連載了我的長篇小說《貝拉的神秘花園》。
我真正意義上的寫作應當是在“9?11”事件發生之后。
在“9?11”時,我非常好的一位異性朋友在那場災難中罹難了。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突如其來地消失了,我傷感不已,且讓我開始更多地思考生與死,愛與信仰,感恩與懺悔等諸多宗教與哲學的命題。我也開始意識到,如果人生有夢,你不及早去實現,很可能就將成為永遠的遺憾。生命的長度掌握在上帝手中,但我們卻可以開拓生命的寬度,要珍惜生命中的一切——如果你真愛一個人,就與他在一起,如果你想去一個地方,今天就應當啟程,想做的事情再不要等明天去做了。
“9?11”事件發生后,我花了約兩年的時間,完成了《9?11生死婚禮》三部曲。
我要再一次地澄清,那三本書的內容完全是虛構的,是文學作品,不是自傳;當時我為了達到悲情的渲染,為了打動人心,采用了以第一人稱的娓娓敘述來切入整個故事,但我是一個性情中人,寫著寫著,真實的情感就漸漸地融入進去了,與書中的女主人公融為一體。呵呵,我認為文學作品要打動讀者,首先得打動自己,我被感動了,最后是哭著寫完了《9?11生死婚禮》的。以至于出版商都因為它寫得太真實了,將它當作半自傳體小說來宣傳;甚至很多讀者都來信安慰我,讓我哭笑不得;但從文學的角度,如果你虛構的作品寫得像真的一樣,那么無疑你成功了;我將文學看得非常神圣,向文學繳付的是自己的真誠和靈魂。

《魔咒鋼琴》是“猶太人在上?!毕盗械牡谝槐緯?,我在這本書上積淀甚多,不僅做了大量的研究,還走訪了很多相關的地方和人物。
在聽朋友介紹3萬猶太人二戰期間在上海的經歷,也聽華爾街的朋友提及這段歷史后,我就有沖動想把它寫下來。真正的文學作品是需要一些年代距離的,需要有更具跨度的時間讓你去回望,才能表現得更充分和深刻。為此我搜集了大量資料素材,去了上海當年猶太人的定居點,走訪了猶太人會館,與許多見證過那段歷史的老人促膝長談,還到奧地利維也納等地采訪當年在上海生活過的猶太人及其后代?!赌е滗撉佟酚缮虾H嗣癯霭嫔绯霭婧?,上海召開了學者研討會,對作品評價很高。
目前,旅居好萊塢的知名音樂人高曉松將它引薦給派拉蒙公司高級副總裁Teddy Zee,后者非常有興趣投拍電影。而國內的英文版率先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將在今年10月的德國法蘭克福書展上亮相。
精神信仰
CBF:您的文學之路經歷了兩次轉型,從早期寫實性的見聞到新浪漫主義,再到目前的純文學。促成這一轉型的過程是否主要源于您的經歷?
貝拉:除了經歷,還與我自己的思考有關。作家應當要有使命感,一個國家如果它的文學作品都是純商業化的,是很可怕也很危險的,文學始終是一種精神產品,作家應當用靈魂寫作,而且在一個極端功利世俗的社會中,精神上的東西或者說信仰是非常重要的。我的書被文學界認為是新浪漫主義,用超乎現實的、對于精神層面的浪漫追逐,喚醒更多人去追尋精神財富。
CBF:時下很多人在擁有巨額財富的同時卻精神空虛。您對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關系如何看待?
貝拉:對于物質財富的追求是無止境的,而財富最初可能帶給你一些快樂,但畢竟有限。賺很多錢和出一本屬于心靈的好書,我更寧愿選擇后者,一本書帶給我的快樂要遠遠多得多,因為它是有意義的,如果一個人什么都沒有,卻需要財富去證明自己,那將是很可憐的。精神財富高于物質財富。我也希望用這種信仰去呼喚更多的人做有意義的事,在人生當中追求快樂的事情,包括愛情、親情,而不是整個社會圍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轉,丟失了很多值得珍惜的東西。
要做精神上的貴族。對物質的追求應當適可而止,不加節制的物欲會讓你過上奢侈糜爛的生活,讓你喪失了自我。我不強求在對文學的追尋中我成功到哪一步,只要能夠從中收獲快樂和幸福,就有意義,也就足夠了。
漂泊?愛情
CBF:您留給外界的印象是一個行走者,是一段漂泊的軌跡。但旅途是辛勞的,常常也是孤獨的,是什么一直支撐您前行的步履?您對于安定和歸宿怎么理解?
貝拉:漂泊與我兒時的經歷有關。我的父親是軍醫,經常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從我四五歲開始,每年我都跟隨母親一起探望父親,火車的汽笛聲和旅行的蒼涼一直刻在我生命的印記中。一直以來,我的家就在路上,在變遷的世界中。移民到了加拿大后,我每年都會有半年時間去全世界各地旅行。
漂泊是一種狀態,而安定和歸宿要看年齡段。在我年少時,世界是我的家,結婚后,家就是我的世界。由于我先生的事業在中國,所以嫁夫隨夫,如今我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上海了,也是一個輪回吧,從上海出發,最終又回家了。在這里得稍微提一下,雖然我在文學上喜歡悲劇創作,但在現實生活里,我過得美滿和幸福;我們真實的愛情故事非常美,他就是我命中注定要相守的人;記得當年在巴黎訂婚,他為我精心選擇了卡地亞三輪指環的鉆戒,他對我說這是三生三世的婚約……
CBF:您作品的特征之一就是對愛情的渴求,在您看來,什么是完美的愛情?
貝拉:簡單的異性吸引和青春期荷爾蒙支配下的躁動,肯定不能稱其為愛情,但人都是在戀愛中成長的,要經歷一段時間后,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同時,也有能力和內涵用全部的精神,用靈與欲的高度結合去愛一個人,真正的愛情應當是完全超乎其他現實羈絆的。
CBF:您作品的另一特征是跨越了東西方不同的文化,兩種文化是否有沖突與共通之處?
貝拉:跨文化的東西有些是和諧共通的,愛可以跨越國界;但有些則是永遠的沖突,民族的情感,甚至婚姻其實也是社會性的。
相較而言,我的書在西方獲得認同可能要比國內容易得多。因為西方有慈善的文化,亦即一種博愛的情懷。西方人在生活中與其他人算得很清楚,比如吃飯時的AA制,似乎顯得不如東方人近人情和大方豪氣,但西方的那些教會每周日都會收到來自普通人的很多捐款。多年的海外生活,也讓我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和熏陶,有著對人類的博愛情懷和對苦難的憐憫。但“與哀苦的人同哀是很容易的事情”,而要學會分享別人的快樂,卻是很難的。
關于未來
CBF:接下來您有什么創作計劃?
貝拉:近幾年我將繼續創作猶太人在上海的系列題材。第二本書《香腸男高音》已經寫完了,過幾個月即將出版。它說的是1938年,維也納施特勞斯歌劇院一位男高音隨3萬猶太人漂流到上海的故事,他到了上海后在霍山路開了一間餐廳,就叫“香腸男高音”,很幽默的名字,香腸賣得很紅火。歷史和人物背景都是真實的,當然,小說中他與上海富家女的愛情悲劇是虛構的。作品著重反映出當時猶太人在食不果腹的情形下,依舊保持對音樂、對生命、對上帝的熱望,充滿了悲劇的力量。
接下來我還將寫《G弦上的詠嘆調》,說的是一個猶太商人帶著一把祖傳的價值連城的小提琴逃亡到上海的故事。猶太人系列小說都以抗戰期間上海的歷史作為背景。我對于上海的感覺比起外地人妥實而細微;對于猶太人的人文環境和宗教并不陌生,中西文化的背景也了解;此外,我是學音樂的,而音樂與愛情一樣,都是沒有國界的。上述元素的結合應是比較有吸引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