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愛

魏海玲

朋友要結婚，母親從鄉下背了兩床7斤重的棉絮，搭乘火車、汽車，輾轉而來。朋友哭笑不得，指著滿床的羊絨被、蠶絲被說，現在商場里什么樣的被子買不到啊？母親固執地辯解，這是今年的新棉花，輕巧保暖，你試試就知道。

父母就是這樣，用執拗的心愛著子女，不管他們是否在意，是否領情。

早春時節，我去探望婆婆。晚飯吃的干豆角燉肉和涼拌茄條，都是婆婆頭年秋天曬的干菜，我隨口送上贊美無數。誰知隔了幾日，平時很少上門的婆婆突然來了，笑瞇瞇地解開包袱，里面是用塑料袋包得嚴嚴實實的茄子干、干豇豆、花菜干……就為我心血來潮的幾句話，這位70歲的老人倒了3趟車，從城西到城東不辭辛苦地趕來。而她因為暈車，平時連逛街都不肯去。

漂亮的女友離婚了。父母幫她帶孩子，給她經濟援助，那份關愛讓她很快走出了陰影。對那個負心人，她已無暇理會。可她的父親，一位溫和耿直的老人，卻在聽到昔日女婿升遷的消息后，抑制不住憤怒，跑到那人的單位質問領導，為什么一個拈花惹草、品行敗壞的人會得到提拔？有人在旁邊嘀咕，什么年代了，男女關系早就放開不管了，找單位有什么用？

是夜，女友在我面前號啕大哭。父親愣頭愣腦的處理方式讓你覺得丟臉嗎？我問。女友說，她只是心疼——縱使世界辜負了她，年邁的父親依然會為她討還公道，就像小時候鄰家男孩搶她皮球時一樣。可這世界已不再是父親馳騁的疆場，他的舉動變得可笑而落伍。沒有人看到，他看似魯莽的行為背后是怎樣的情深意長。

就算我們早已強壯到能支撐起一個家，可他們依舊擔心我們沒有棉被蓋、沒有干菜吃，依舊想替我們遮風擋雨，全不理會自己的動作笨拙，姿勢難看，用力太猛，用情太深。

還有誰會這樣笨拙固執、毫無心機地愛著我們？

（生如夏花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