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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之樹常綠

2009-09-11 08:25:38程乃珊
新民周刊 2009年35期

程乃珊

四世同堂是中國傳統中的一種最高境界的生活方式,意寓長壽、和諧、富足和團圓,盡管內里肯定有這樣或那樣的矛盾,但分家始終被視為家道敗落之兆,所謂“樹倒猢猻散”。反過來講,在社會福利保障遠不如現代的傳統中國社會,這種“飯勻在一起吃”的大家庭式生活方式,對突發性災難或家庭重大經濟變故,有相當抗衡力。筆者經歷過四世同堂的大家庭生活,隨著60年代太祖母高壽去世,特別1966年“文革”受“黑串聯”等莫須有罪名的威脅而徹底解體。開放后各房陸續移民海外,要再同堂聚合談何容易!其間風風雨雨七八十年,家族之樹在各地開枝散葉,回憶其中細節逸事頗有傳奇性,竟也可以是一部新版《紅樓夢》。

程家創業者

我們程家原籍為安徽休寧,為避太平天國遷至浙江省嘉興府桐鄉縣落籍,從此我們就成為桐鄉人。中國傳統,五代為一服,程家宗譜排行為“汝”“樹“傳”“家”“寶”;此為循環沿用,今時尚話為“滾動運作”,以示程氏支脈生生不息之意。舊時老家桐鄉程氏祠堂有家譜定期修續,最后一次修續為1946年抗戰勝利后修續“家”字輩,所以我哥程家濂(1944年生)正好軋進去,解放后至今就再也沒有修續過,不知這份家譜還在否。家譜其實是最客觀、最原始的社會檔案!從前有一句話:“只要憑著《國際歌》的旋律,就能在世界每個角落找到同志。'這話今天當然值得商榷,但是我絕對相信,只要憑著家譜中名字的宗輩排行,再配上籍貫,全球任何一個華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根。

太祖父程汝盛,字震權,在杭州張公館(前清山東巡撫)做賬房先生,后又在張家女婿、北洋政府總理孫寶琦(他的孫女就是張愛玲的后母)家做賬房先生,并在鄉間開爿小小的蠶種棧“久盛號”,太祖母就在鄉間養蠶種桑,辛勤勞作。太公早在我出生前已去世,照片上的太公一臉嚴肅、不茍言笑,一看就是凡事一點一畫的,想來絕不會做假賬。由他立下的節儉、用功、謙和、孝順、互助的家規一直被小輩記住,可以講是程家家風。從前老上海說的“好人家”,其實并非指家財身家,而是指家風家規。

太公先后育有十一個子女,但最后長大成人的只三子一女,即大伯祖樹棠(字不詳)、二伯祖樹榛(字慕頤)和祖父樹櫧(字慕灝),姑婆慕英。大伯祖樹棠英年早逝,祖父常告誡我們:要永遠記住大伯祖對我們家做出的犧牲。早年太祖父財力單薄,為幫助家計,大伯祖早早輟學去南潯啟泰醬油店學生意,后任職大掌柜。大伯祖母則留在桐鄉與太祖母一起種桑養蠶,正如茅盾在《春蠶》中所述。婆媳倆形同母女,起早摸黑,她們孵養的蠶種名馳桐鄉梧桐鎮,一時有“久盛號蠶種為最好之說。古語長嫂如母,祖父與二伯祖對這位嫂嫂是一世尊敬。祖父常說,他少小時腦后拖的辮子(時屬晚清)都是慈愛的大嫂為他梳編的。祖父和二伯祖是一輩子記住大哥的恩的。后來家境好轉后,祖父和二伯祖及太祖父合資在杭州孩兒巷建造中西結合的三層洋房一幢(幾年前才被拆遷,原址已建起省醫院)。為答謝大伯祖對全家的犧牲,這幢房子一直由大伯祖及其后代居住至動遷拆除。就此大伯家的支脈就在杭州開枝散葉,故而,我們與其后代也疏離了。

二伯祖慕頤公自小聰穎好學,杭州中學畢業后,考入官費留日東京帝國大學醫學專業名額,此時祖父正在浙江省簿記學校就讀,成績優異。兩個兒子學業如此優秀,太祖父喜憂參半,坦白表示無力同時培養兩個兒子,祖父即自愿退學一心成全兄長深造。為此,二伯祖領了兄弟一輩子的情。祖父輟學后,太祖父請東家孫寶琦作保,介紹入中國銀行。一生為賬房先生的太祖父在民國初年已看到老式銀號錢莊將近式微,而新興的由孫中山親自批示的中國銀行必定大有作為,不得不欽佩他的遠見和時代感。就這樣,年方十五歲的祖父在太祖父的陪同下,來到上海漢口路5號中國銀行(該建筑現在為一家西餐廳)。或者因為持有孫寶琦這樣大有來頭的保書,中國銀行行長丁道津親自對祖父面試,并當場同意入行任練習生,且辦理了寄宿手續。

就這樣,祖父為我們程氏家族在上海的衍生打下第一塊基石,從此在中國銀行服務了七十年,成為中國銀行有史以來服務資歷最長的一位員工,也是中國銀行有史以來唯一的一位既未受過高等教育也未留過洋的高層管理。祖父29歲已為中國銀行副經理,是中國銀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經理,也是中國銀行有史以來唯一一位先后服務于新舊中國銀行的高層管理。祖父生前為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銀行總行常務董事、香港中國銀行副行長(正行長為北京委派)。

二伯祖慕頤公不負眾望,在東京帝國大學苦讀直至獲博士學位。經由同班同學、嚴復之子嚴智種關照,回國不久便出任國民政府衛生局副局長。不久終因文人不慣官場游戲規則而請辭,寧做個體戶開設“程慕頤博士醫藥化驗所”,此為滬上規模最大的首家由華人開設的化驗所。業務蒸蒸日上,不久即在富民路、靜安寺路、岳陽路等開設多家分所。二伯祖富經營頭腦,一有積余即購置物業,但個人生活除喜收藏車料玻璃器皿外,十分省儉。

從此猶如《紅樓夢》中的榮國府與寧國府。程慕頤、程慕灝兄弟在上海灘上層圈子名氣蜚然。都說太祖父母福星高照,膝下兩個兒子如此興隆發達。信不信由你!當年太祖父在杭州張公館做賬房先生時,兩位年幼的祖父兄弟時會趁暑假時去張公館小住,當然是住在下房里。祖父回憶,張公館內樓臺亭閣,小橋流水,是十分漂亮的園林,解放后做過杭州市糧食局。張公館內另一位賬房先生會算命,那天,與太祖父閑聊,看到太祖父的兩個兒子活潑伶俐,就開玩笑地說幫他們看相算命。豈知看完后馬上起身,連連向太祖父作揖:“震權先生,你兩個兒子不得了,長子是富命,將來新房子一幢一幢造得你來不及住,小兒子(我祖父)是貴命,做官一直要做到八十歲。”不解此是巧合還是什么,二位確實是我們程家的創業人。

四十塊銀元

祖父雖然有孫寶琦的介紹信,但入行后并無任何特殊化,一切從基層做起:從掃地抹桌招呼大師兄茶水到點鈔票包銀元譯電報等。祖父猶記得為練習辨別真偽銀元,隆冬季節在天井里就著一口水缸逐個敲擊銀元,水缸結起厚厚的冰,祖父雙手生滿凍瘡。祖父還有一個習慣,站著吃飯,這個習慣直到他中年以后才完全改正過來。皆因他在做練習生時已養成眼觀四方,隨時準備應差辦事,故而連吃飯也是處于待命狀態,站著吃飯,方便隨時放下碗筷張羅瑣事,即使后來升任銀行高層,在家里吃飯時也常有電話或行里信差送緊急文件批示。久而久之,站著吃飯就成習慣了,一下子還真改不了!

我們家廣為流傳一個四十塊銀元的故事:話說當時太祖父送祖父到中行學生意時,從懷里掏出四十塊銀元給他作應急用,囑祖父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這筆錢。三年后祖父練習生滿師回鄉省親,拜見太祖父母和大哥大嫂時,四十塊銀元一

個不少如數歸還,再另掏出他省吃儉用攢下的四十銀元(練習生一月包吃包住只得三塊銀元生活費,還要剔除剃頭洗澡及去夜校補習英語的學費)給太祖母作家用。

這四十塊銀元的故事并未就此終結。1991年,祖父以93歲高齡去世,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三方刻著他三個孫子(即筆者哥哥及叔叔的兩個兒子)名字的圖章。原來,祖父一早已為三個孫子準備好三份教育基金,他是希望三個孫子經他一臂之助留洋深造,可惜因時局不佳,無法實現。說來遺憾,祖父年輕時家境貧寒,將出洋深造機會讓給哥哥,到他有能力可以培養自己子女留洋,卻正值二戰,全球一片戰火:1949年后,國門關閉!直到1972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系突飛猛進,祖父才看到曙光。事實上,早在1976年,“四人幫”一粉碎,在祖父的支持下,我母親已為我時在雁北的哥哥辦好到華盛頓大學留學手續,出于當時的政治氣候,還是沒有成行。1978年中美建交,哥哥卻放不下自己的事業和家庭,決定再次放棄出國。直到1991年,哥哥的兒子以優異成績考上康奈爾大學,祖父己去世了!雖然他沒有看到曾孫拿到康奈爾金融專業碩士,但我侄子記住太公的四十塊銀元的故事,他出國時家里同樣給了他一筆五位數的美元,供他防身,但他從本科直到讀碩士整個求學過程中靠獎學金和打工,這筆錢原封未動。

“老祖宗”

中國傳統,對父母的贍養義務首先為長子,長子不在便是二子,以此類推。30年代初程家家道漸佳,在杭州孩兒巷造了三層洋房,太祖父母就從桐鄉遷至杭州,與大伯祖同住。大伯祖去世后,二伯祖慕頤公就將太祖父母接到上海,此時二倍祖在今新閘路1048號,已造好帶二百多平方米花園的新住宅(該宅已于2004年拆除,現址為高檔住宅遠中風華),一直贍養到兩老壽終。

祖父老宅在福熙路(今延安中路)931號一德式花園洋房(造延安路高架時拆除,現為我家所在的南西街道政府機關),姑婆就住在貼鄰的四明村,兩處都離新閘路1048號僅一箭之遙,三兄妹就像衛星繞著太陽一樣緊緊圍著我們的太祖父母。1944年,作為程家第四代的“家”字輩第一人、我的哥哥出世,圓了四世同堂之夢。

那時每逢周末及節假日,祖父和姑婆都會攜全家去新閘路1048號團聚,我家的四世同堂是分居不分家。不分家是因為,太祖父本無什么財產可分。

但凡四世同堂之家,必有位精神領袖,通常是家中年資最長之輩,住的房間必是全樓朝向最好的一間,家中一應起居飲食活動都以他們為中心,哪怕已不再管家退居二線,他或她仍享有絕對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中國歷代文學作品,從《紅樓夢》到《家》《春》《秋》,我們見識了太多“老太爺”和“老太太”,總覺得,當這位權威人物是老太爺時,家中風氣多半為嚴謹封閉、壓抑的(如高老太爺);而如若是位老太太,那就要活潑溫馨得多,如《紅樓夢》中的賈母,整日與眾孫兒女一起看戲嬉笑……

我家的精神領袖當然是太祖母邵氏,享年96歲,當時我已經十三四歲,故而對她印象尤深。由于子孫太多,她對我們第四代誰是哪房的孩子已經搞不大清楚,需要旁人在邊上提點。太祖母的房間是二樓朝南外加一只大陽臺的全樓最好房間,內里全堂紅木家具,收拾得一塵不染。太祖母不喜歡坐沙發,常年坐一把高背藤椅,看到我們小輩去,她總會開鎖從大櫥里拿出各種吃食:白糖楊梅、油棗、橘紅糕、松仁粽子糖分給我們吃,然后又一一歸還原處上鎖。她腋下永遠吊著一串鑰匙,就只是她房里的那些箱柜,可能這是她心理上對當年當家人地位的依戀。太祖母辛勤勞動一世,到晚年仍力所能及地堅持為人民服務:剝毛豆、揀豆芽、折錫箔……實在沒事干,就將草紙整整齊齊地一裁三(當時用的都是黃草紙),并仔細將草紙上的粗糙經絡拉扯掉,再將它搓得柔軟,然后再一份份整整齊齊地放在各層的洗手間里供使用。貼鄰太祖母臥室的一大間是全家飯廳兼起坐間,就是為了讓老祖宗熱鬧又不用上上下下爬樓梯(一般上海人家飯廳和客廳都設在底層),閑時一家四代都擠在那里聊天。太祖母因年事已高,吃飯時像小孩子一樣米粒常會掉落在桌上和地上,她都要逐一撿起放在嘴里,不聽眾人勸阻。所以我們從小就習慣將碗里的飯粒全部吃干凈,根本不敢“剩飯碗頭”。

二樓老祖宗專用的衛生間很奇特——沒有浴缸。其實新房子造好時是有的,無奈老太太一看見就發脾氣:“像個白棺材,看著就觸氣!”二伯祖慌忙將浴缸給拆掉,可見其對母親的百依百順。仗著和和睦睦、互相互攜,四世同堂大家庭熬過敵偽時期。1949年,我們程家又面臨一次考驗。

解放前夕,二伯祖可能自忖一世清白,且在祖父鼓動下多次為解放區捐助西藥,為老區來上海治病的領導(傳說是陳賡將軍,曾經在我祖父的福熙路931號老宅養過病)聯系醫院治病,因此他是堅決不離開上海。

祖父畢竟因常年從事金融,所謂財政,與政治總是有千絲萬縷聯系。祖父與國民政府高層宋子文、孔祥熙等關系密切。當時國民政府應諾為中行高層提供郵輪去臺灣,言下之意,家中一應財物甚至貓貓狗狗都可以帶上,中行高層張嘉墩(徐志摩的前妻舅),元老宋漢章、貝祖詒(貝聿銘之父)都攜家眷走了。祖父考慮再三,還是婉拒了當局的“去臺灣后原職原薪”的承諾,選擇了留在上海與中行全體員工共進退,并接受地下黨勸說積極參加護行衛行工作,迎接中國銀行的新生。

做銀行的習慣保本意識特強。祖父最后決定讓長子(我父)攜全家去香港,打頭陣先留好一條后路。自己則鐵了心留下來。

我們的兩位祖父,就是這樣在歷史轉折關鍵時刻,明大義,為我們這個四世同堂的舊家族,新開一扇窗。

從此直到“四人幫”上臺,在黨的統戰政策溫暖中,雖不至“馬照跑,舞照跳”,卻也如當年溥儀在北京紫禁城中保留一個小朝廷樣。那時全上海的資本家和高級知識分子、民主人士,都過著舒適優渥的生活。二伯祖由衷地說過:“我們這種人,要在蘇聯十月革命時,早被槍斃了。現在人民政府,沒有綁架沒有強盜搶,政府定期發放定息,不用天天操心生意經,篤定泰山過日腳!”

不過,這畢竟是一場推翻舊時代的革命,二位祖父兄弟情深,互攜互助走了過來。

最后的四世同堂

上海解放不久,祖父辦理好與人民政府的移交手續,南下香港,出任香港中國銀行經理。

此時上海福熙路老宅被政府作為派出所用。二伯祖二話不說,騰出花園北端新造的一幢四層公寓樓給祖父在上海安個家,留個老窩。祖父則堅持親兄弟明算賬,一定要付房租。二伯祖拗不過,象征性收點房租以讓祖父安心,豈知競埋下大禍。60年代初有關部門以“私自出租物業卻瞞報為自住”之罪將全樓沒收,這對二伯祖打擊很大,祖父終生為之抱憾。二伯祖卻從不出一聲責怪之言。

說起二伯祖這幢公寓式新房子,其實

也孕育著他自己的一個四世同堂之夢。二伯祖共有四子一女,這第二幢房子是他特地為四個兒子設計的。樓高四層,每個兒子一層,每層為品字型南北三間,鋼窗蠟地,衛生間壁櫥設施齊全。奇怪的是,整幢房子沒有造一間廚房。這是因為,二伯祖想當然四個兒子不會分家,總是聚在老房子吃大鍋飯,否則何為四世同堂?誰知他四個兒子只有一個留在上海,四層樓的房子空空蕩蕩,可見人生,根本無法預先設計,也無法代繪藍圖!

1957年我父親攜全家從香港遷回上海,就在這幢四層公寓式房子里住過一段時間,同住的還有當時三個尚未出閣的姑姑。

那時我們還奉行吃大鍋飯(早飯自理,午飯除小孩子外都在各自單位解決),最開心是晚餐時光,因為兩幢房子相隔一個花園,所以每晚7點吃飯要打鈴的,如不回家吃飯一定要先打電話回來告知,反正準時開飯,過時不候。四代人鋪鋪滿滿坐滿兩只圓臺面,遇到星期天姑婆一家來還要加一桌圓臺面。朝南打橫一椅一幾,就是太祖母的專座。1957年,政府提倡穿花衣裳,我家的女眷們立時熱誠響應,花花綠綠的點綴著圓臺面,很有花團錦簇的味道;男眷們還是拘謹的,藍布人民裝一身言語也不多,風頭都被女眷們搶去。

大家庭幾乎每個月都有人生目,有的一個月要有幾個人生日,當家人二伯祖母都會一一記住老少無欺,公平對待。屆時飯桌必有添菜并有長壽面吃,既改善了伙食,又討了大家的開心,皆大歡喜。

人說十根手指有長短,大家庭中,誰也不甘做最短的手指。故而,大家庭的氛圍一直充滿競爭:男人比事業,女人比賢淑,小孩比功課,都是在暗下功夫。聽起來似很讓人吃力,但相比那種敗家子當道的脫底棺材樣只會吃老本的,我們的四世同堂大家庭充滿進取和活力。

尤記得每逢大考完畢假期開始之際,必是各房小孩學生手冊大展示之時,也是筆者最難熬之時。我家苦讀蔚然成風,最優秀的是上海“家”字輩中的長房長孫、我哥哥程家濂。哥哥之名為祖父所起,一個“濂”字意喻清廉正直。哥哥1944年出生,正是抗戰激烈之年,此時祖父受總行高層之囑,死守上海中國銀行。上海已淪陷,成汪偽天下,卻要守住中國銀行與自身的清白,又要與日偽周旋,談何容易!作為長房長孫,我哥哥的誕生無疑令祖父很欣慰,取“家濂”這個名,或者也是祖父對自身一種勉勵吧!哥哥百日,各界人士紛紛送禮致賀。祖父卻考慮到國難當頭,自己如若為得孫大辦百日湯餅會,影響不好。但收了人家的禮總該有一份表示吧。正好此時在富民路197號中國銀行俱樂部前有塊空地,祖父遂將禮金集中再私貼一些,為中行員工捐助了一個網球場,直到上世紀90年代這個網球場還在使用。作為大家庭的長房長孫,哥哥可以講是楷模,且是唯一一名共青團員。1962年哥哥以優異成績考入北京大學化學系。關于哥哥,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四世同堂的長房長孫,簡直可以是又一部《牧馬人》!改革開放后,哥哥始得公平對待,從基層化肥廠廠長做起,直至山西大同市副市長。他一直牢記祖父對他的期望:清白廉正,在異鄉潔身自好,是當地有口皆碑的“清官”。作為長房的父母親,一直因我們兄妹倆而在大家庭中很自豪。

我的成績單,是眾人中最拿不出的,幸好我有我的閃光點——作文和英文。因此每逢展示學生手冊之時,媽媽總像買魚搭蔥姜一樣,必帶我的作文簿,還叫我當場朗誦一段英文,我的拿手是安徒生的《Little Match Girl》(《賣火柴的小女孩》),作文簿上老師的褒獎和漂亮的評分,總算為父母挽回面子。

猶如今天的香港人,白天講英語穿洋裝,晚上回家喝王老吉涼茶煲老火湯,布置時尚的家中還供著神位,我的長輩們白天是毛主席的好學生,晚上是程家唯唯諾諾的灰孫子。每年過大年和端午、八月半,家里都會祭祖。儀式就在老房子的底層,用以間隔餐廳和客廳的大拉門敞開,朝南座北墻上是一幀幀歷代祖宗像,上海人稱此為“尊”,還有已故的太祖父照片。香煙繚繞中我們的長輩們穿著藍人民裝一個個虔誠地排隊向祖宗叩頭,少不更事的我們有時忍不住會笑出來,即遭來長輩們一個嚴厲的眼色,從此再也沒有人敢笑。

隨著太祖母高齡去世,新房子不久又被查收,我們不得不遷出二伯祖的家,從而結束了那令我十分留戀的四代同堂生活。直到“文革”前,每逢過年過節,我們還是要去新閘路1048號后宅相聚祭祖,直到“文革”開始,為避嫌疑,互相才疏離了。而今兩房長輩都已相繼去世或移民國外,因都散居各地很難再現當年四世同堂的盛況,難得回滬探次親團聚,拼拼湊湊的一只圓臺面也坐不滿!

其實,在我的女兒出世時,我的外公也已實現了四世同堂的心愿,只是因為外公只一子一女,兒子又遠在美國,所以就算四世同堂,也坐不滿一只圓臺面!

程家“富二代”

上海灘呼風喚雨之家的富二代之輩有的是,與之相比,我們程家算不上富貴人家,只是比辛苦創業的“汝”字輩和“樹”字輩,我父親叔伯的“傳”字輩,相對算“富二代”。我父親(程傳翹,但他一直用號程學樵)為祖父這房的長房長子。祖父共有二子(我父親和我叔叔)六女,程家門風,女孩子要富養男孩子要苦養,因此程家從姑婆起就是姑奶奶的天下。或許因為男孩子要打天下,不能太嬌養,父親和叔叔回憶小時候穿的長衫是“三色冰淇淋”。因為小孩子易長個,因此長衫總做得特別長,為方便行動,就在中間折疊起來,到長個了,就放一截出來,如是一截一截的,因洗曬程度不同而顏色深淺不同,故稱“三色冰淇淋”。祖父對兒子特別苛刻,是有切膚之感。早年曾祖父服務的杭州張公館和孫寶琦的孫公館,可謂富甲天下,但幾個富二代一世不務正業,互相比著花錢,錢花完了就賣祖屋分家。到我祖父己為中國銀行經理的時候,一天,張家來祖父寫字問報喪:張家三少爺去世。祖父立時去吊喪慰問,發現此時張家三少爺一家蝸居在一幢普通的石庫門房子里,家徒四壁,除了一房子的姨太太和小孩子,什么都沒有。三少爺遺體蓋著一床舊被子,原來連辦喪事的錢都拿不出來。祖父念著當年張公館對太祖父不薄,當即一拍胸脯表示:“三少爺的喪事我包了!”此時滿屋人“唰”一下向祖父下跪,這個場面令祖父震驚、感慨、驚悚,終生難忘。這就是為什么祖父對僅有的兩個兒子特別嚴厲。

作為富二代的爸爸和叔叔,唯一可以稱為“富”的,就是上的都是好學校。父親清心男子中學畢業,入雷士德醫藥院專學生物化學,珍珠港事件后雷士德解散,父再轉中法大學畢業,后入德資拜耳藥廠做工程師直到赴港。回滬后聽從分配在業余大學教化學,直到退休。

說起擇業,家庭影響力是極大的。程家“傳”字輩男孩子,受搞生物化學的二伯祖程慕頤影響多過我的銀行家祖父程慕灝,或者他們目睹祖父太辛苦太奔波,如二伯祖只靠幾滴藥水和幾臺顯微鏡就一幢幢新房造起來,故而幾乎所有“傳,字輩

都選化學、生化、醫藥等專業。我叔程詩英是上海葡萄糖廠總工程師和副廠長,我堂叔伯都是清一色醫生、上海醫藥研究所工程師、大學化學專業教授……而程家的姑奶奶們幾乎清一色都為英語專業,還有是音樂、油畫或如我寫作。

祖父和二伯祖因工作需要,都有自備汽車,但所有“傳”字輩的父輩們上下學都是一輛自行車,從來不敢沾父親的光享受一下私家車。父親與叔叔唯一可以與自家自備車有肌膚之親的例外是在家里客人散時,將幾位長輩女客送回家!

祖父因子女眾多,故而家中女傭也多,每個女傭負責照看一個或兩個孩子。到我長大了這些女傭與我們家仍常有來往,逢祖父母從港回滬省親,總會來看望老東家,我們小輩都以××婆相稱!祖父一早有話發下來:“孩子們長大一定要記住看顧自己的女傭。”徐金婆是照看我爸爸的,爸爸每月都給她贍養費直到她去世。其他幾位長輩也如此。彩貞阿婆更是在我們程家終老。

因為黨的統戰和對民族資本家的贖買政策,只要不亂講話被戴上帽子,上海還是有個上層社會小圈子,可以享受高工資及比一般老百姓平均工資高幾百倍的定息。從這個角度講,筆者一代或也可屬“富三代”,可以住寬敞的公寓或獨幢花園洋房,天天早上一杯牛奶。困難時期因市場有高價副食品(包括糖果西點)供應,仍長得雪白滾壯,僅此而已。在外面從來不敢狂妄自大,自覺高人一等。此外,就是家中堆積的唱片,老的英文《讀者文摘》和《生渤畫報,大人們言談中許多有關家族之樹龐雜卻又涉及各領域的各種逸事細節……對我來講,這倒是一筆價值連城的財富!

我們從小被告誡:上天讓嘴巴生一只,而耳朵生兩只,就是要讓人多聽少講,以防禍從口出。在大人們感嘆“房子越住越少,車子越乘越大”時,不忘告誡我們好好讀書,唯有讀到肚皮里的本事是搶不走奪不走的。

遺憾的是“文革”中,我的兩個堂弟及表弟妹喪失學習機會。與之相比,二伯祖更慘!二伯祖幾個兒子都是醫藥界專才專家,為事業都是遲婚,結果全部軋進插隊落戶,沒讀上大學。好在大孫子自學成才,自辦企業,其經商能力秉承了二伯祖的才智。

門當戶對

價值觀沖突,時尚稱代溝。上海雖有東方巴黎之稱,但傳統勢力仍是十分強勢,反映在大家庭中,四代之家成員時空跨越起碼要有八十年:如我的目不識丁的太祖母到習慣唱英文歌滿口好萊塢電影的手持教會大學文憑的孫子輩,直至唱著“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長大的我們第四代,其審美與價值觀肯定風牛馬不相及,但在傳統“孝”、“敬”、“和”之道的訓教及統一在為“家門爭光”的主訓下,淡化了沖突,加強了和諧……

反映在婚姻上,門當戶對是絕對的鐵規,幾代人必須共同遵守的家規。今天看來,“門當戶對”之說似十分迂腐老土,但不得不承認,這里面也折射了我們的老祖宗從生活實踐中總結出的經驗。正如賈府的焦大絕不會愛上林妹妹,我的財力平平的太祖父絕不會找張公館的小姐做自己的媳婦。

太祖父的三個媳婦(包括我父親的生母)都是普通農家出身。二伯祖留學前,由太祖父母為其娶妻,二伯祖母也是目不識丁,一世勤勞,一過門就與大伯祖母一起操持家務及桑園蠶房的勞動。我父親的生母早逝,我的繼祖母為新派的時尚新女性,但對兩位“土氣”長嫂一點不敢輕視,尊敬如長輩。

二伯祖母一世勤儉,雖然日后丈夫事業有成,財力鼎厚,她仍成日與傭人一起忙活,過不得半點少奶奶日子。四世同堂吃大鍋飯,當家人是不易做的。二伯祖母是當家人,將一切擺布得有條不紊,她常年一身深色毛絨葛寬寬松松的旗袍,冬天壓上一襲粗絨線披巾,腋下一串鑰匙沉甸甸的,人未到就聽見咣咣的鑰匙聲。

二伯祖瀟灑倜儻,說真的,這段父母包辦的婚姻太委屈他了,其實當時也是為了家中多一個勞動力。二伯祖體恤母親太過辛勞,自己又要遠渡重洋照顧不了家庭,才勉強應允了這門親事。二伯祖學成歸來,與他的一個袁姓女學生相互愛慕,人稱袁小姐。袁小姐對二伯祖的事業幫助頗大。我沒見過袁小姐,據說長得十分清秀,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在舊社會能夠讀到醫科大學的女學生一定家境不俗。二伯祖與袁小姐在富民路二伯祖又一幢物業里共筑愛巢,從此相伴相依數十年,直到二伯祖去世。令人唏噓的是,她始終沒有一個名分,人前人后還是被稱為袁小姐,而且從來不進新閘路1048號的門,也沒拜見過我們的太祖母,家里祭祖更輪不上她,也沒有孩子。袁小姐晚境凄涼孤獨,“文革”中受迫自殺,倒是二伯祖母沒事人一樣瀟瀟灑灑活到九十幾歲。

祖父向來尊重子女婚姻自由,他自言八個子女個個大學畢業,他心愿已了,其他一概不再嚴加管教。二位祖父從來討厭用姻親來巴結上層勢力,子女個個受良好教育,其交往之友,必定也是有禮教之家。祖父雖從不強調門當戶對但不意中結下的姻親總會在同一層面上下。

“文革”開始,一切都打亂了,包括“門當戶對”。我的一個堂姑姑長得清麗秀美,受過高等教育,擇偶苛刻,追求者無數,她卻一個也看不上,一直挑到三十多歲,這個歲數在60年代已屬老姑娘了。“文革”中不知怎么搞的,嫁給了進駐她單位的一個沒有文化的工宣隊員。一開始大家就不看好這段婚姻,門不當戶不對嘛,果然,這段不幸的婚姻完全改變了我姑姑的個性和外貌,毀了她一生!

“文革”這個特殊的年代,把一切都扭曲了,包括婚姻價值。我這一輩中離婚率頗高,我想,會不會因為違反了“門當戶對”這個祖訓?新的循環

按照“汝”“樹”“傳”“家”“寶”的宗譜,我的侄子應該為“寶”字輩,他生于1971年,在當時一片打倒聲中,誰還敢提“宗譜”兩字?再者,“寶”這個字做名字多少有點俗氣,所以侄兒的名字就沒有跟宗譜。因為哥哥北京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在雁北黃土高原,侄兒在上海沒有戶口,但他從八個月起,就在上海由我父母既當爺爺奶奶又當爸爸媽媽帶大,父母常開玩笑稱又多個小兒子。

從老派角度講,侄兒就是我家龍的傳人!可惜此時我的祖父母常住香港,“文革”中一度不敢回滬探親,四世不能同堂。好在我們上海的大家庭對這個沒有上海戶口的祖父第一個第四代十分疼愛關心。從在上海借讀小學到高中回雁北參加全國高考統考到最后出國深造,侄兒都在全家愛的關注中一一順利解決。侄兒出國是讀本科的,當時出國極少有讀本科,大多為讀碩士。財力之限外,英語不過關也是主要原因。侄兒仗著當年太公(我祖父)給他留下的教育金,還有祖父祖母(我父母)為他打下的扎實英語基礎,很稀罕地以本科大學的入學通知書獲得赴美簽證!猶記得當年簽證官對他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大吃一驚,說他的口音就像個“ABC”。今天他已成為世界五百強某企業亞太區業務拓展總監。經過將近八十年的風雨歷程,我的侄子總算接過了他曾祖父的班。

改革開放恢復高考,允許海外留學,無疑為我們程家帶來第二個翻身機會。侄子成為我們家五代人中第一位留洋生,我時逢良機,成為作家,并先后任市第七屆、第八屆政協委員。祖父聞訊十分激動:“我是全國政協委員,孫女是市政協委員,一家門有兩個政協委員,多光榮啊!”

侄兒還沒有孩子,如果他有個兒子的話,按照“汝”“樹”“傳”“家”“寶”的宗譜,應該又回到“汝”字輩了,和我的太祖父程汝盛是一個排行,又是一個新的循環。相信他們這新的一個循環,一定比我們幸福、順利。生命之樹常綠,歷經風雨坎坷,天災人禍,家族之樹依然開枝散葉,代代繁衍,萬溯歸本,因為它的根生生扎在故國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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