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中侯贏的說話藝術

“該說的時候會說——水平；不該說的時候不說——明智；知道何時該說不該說——高明”。《史記·信陵君竊符救趙》中的侯贏就是一位既有水平又很明智乃至高明的說話高手。

曾經的侯贏只是一位隱居在市井中的看門人，七十歲的糟老頭，家境貧困等待救濟，似乎百無一用。而信陵君是擁有三千門客，威震天下，赫赫有名的公子。侯贏在與他這位未來老板的對話中，既不失禮節又維護著自己的尊嚴。當信陵君帶著厚禮去拜訪他的時候，家境貧困的他并不接受，不屑一顧的說：“臣修身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這是何等的骨氣！正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后來，信陵君大擺酒席，宴飲賓客之時，帶領著車騎，親自去迎接侯贏。侯贏卻徑直上車坐在信陵君的上座，毫不客氣，又要求公子帶著車騎一起去拜訪他的朋友，這要求當然有些過分，但是他說“愿枉車騎過之”。“枉”是“委屈、屈就”之意，也就是說他希望委屈公子的車馬前去拜訪他的朋友。公子就欣然地陪同他一起去了。由此看來，他是很注意和自己未來的老板說話的分寸的，表示恭敬的同時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經過一系列對公子的考驗，他確定了信陵君的確非常看重自己，也就決定要為公子貢獻出一切了。可是到了宴會上，面對著魏國的將相宗室賓客，對于自己從前對公子的無禮，該如何給自己和魏公子臺階下呢？該如何緩和自己和公子的尷尬呢？請看他是怎么說的吧：今天我把您也難為夠了！我不過是一個夷門看守，但公子親自委屈車馬，在大庭廣眾中迎接我，我本來不該再去訪問別人，可是今天您卻特意地陪我去拜訪我的朋友。可我也想要成就您的愛士之名，故意使您的車騎長時間地停在街市上，借拜訪朋友來觀察您，而您卻越加謙恭。街市中人都把我看作小人，而認為您是高尚的人，能禮賢下士啊！看來，侯贏自己十分清楚他所做的是夠難為公子的了，但是他把自己當初對公子的百般考驗甚至是難為都解釋成是“想要成就公子的愛士之名”，讓市人都看到信陵君是一個德行高尚、禮賢下士的君子了。不管是真是假，這一段話怎能不讓人感到舒服呢？即使身為公子的信陵君也定會心情舒暢。我們看，侯贏在該說的時候是多會說啊。

后來侯生成了公子府的貴客。當趙國邯鄲被秦軍包圍之時，魏公子信陵君誓欲相救，準備約車騎百乘同秦軍決一死戰。他來向侯生辭決，侯贏卻只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面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公子，這看起來有些淡漠，不近人情。但是當信陵君心中有憾，去而復返的時候，他獻出了請如姬竊符救趙、舉薦朱亥椎殺晉鄙的妙計。他為何沒有在信陵君一開始來與他辭決的時候直接獻出計策呢？細細想來，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信陵君以大隊人馬過夷門，只是順便辭決侯生，并無問計之意，作為門客不能主動干預；此時耳目眾多，不便說出；再者關乎多人性命，干系重大，不可輕易說出，若輕易說出恐不能引起信陵君的重視；并且侯嬴料定信陵君一定會去而復返，故待他返回后才獻上計策。由此看來侯贏很會把握說話的時機，知道何時該說何時不該說，不該說的時候堅決不說。

說話誰都會，但把話說得動聽，卻未必是每個人的專長。在筆者看來，侯贏就是一位十分講究說話技巧的人，對我們也許有所啟發。

陳海燕，山東省泰山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