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環游（組詩）

喻　軍

埃菲爾鐵塔

這一尊叉開雙腿高擎利劍的巨雕

散發著太過強勁的意志

似有一個神站成你的尖頂

于是一切只能匍匐在你腳下

透過托卡德羅大水池的噴注排樹

車流和大道的直貫

我感到鋼鐵凌空揮舞的線條

和一具一千英尺的龐然骨架

尤其是夜晚你抖動萬金之鱗

像是跨著無往不勝的戰馬

一個大大的人字轟響在我們頭頂

而我們形同一群飛鳥

落在你茂密的枝杈并貪婪地承接著

巴黎回饋給我們的滿眼爍光

去希臘

大海擺弄它的寶鏡波濤揮霍它的才情

魚兒受初月安撫

在它的樂園悠悠彈琴我從茂樹間走來

沙灘向我炫耀它的黃金

風兒密集的吻

帆在彼岸宿營美人魚在礁石上

召喚偉大的亡靈

夢在空中捕獲我的心

飾有花紋的圓柱彰顯神殿的莊嚴

克里特島牽動遠古的詩情

理想的淚痕化作《唐璜》中悱惻的唱吟

啊盲眼洞開世界的光明

永恒的薩福隨之降臨陽光的慶典

贊美的國境我的靈魂永和你的大海相鄰

過新加坡

不斷地向碧海向晴空

拓展你的疆界

于是萬頃波濤之上

誕生了機場誕生了飛翔

你環抱一座花園

坐擁四季長夏圣淘沙像一枚翡翠

嵌入國土去空中張掛

獅身魚尾的塑像

清潔擁擠富足匱乏

以東方的智慧排列秩序

以經濟的車輪驅動夢想

穿過柔佛海峽抵臨這座陽光之城

這個令人尊敬的

我的母語遍地流淌的小小異邦

從肯尼迪機場到肯尼迪藝術中心

一個人物一個杰出的人物

一個可以有多種圖解解剖

演繹方式的英俊的男人

隨著一聲槍響霧散成謎

長長的跑道長長的過道

一個通向藍天一個通向藝術

它們都需要陽光晴空云朵

來承載生命安放心靈

從紐約到華盛頓從你的影像到你的雕像

尤其是那座著名的

超現實主義色彩的黃褐色的頭像

像是用泥巴隨便砸出來的

像是用刀子隨便劃出來的更像是用

無數把尺子一寸寸量出來的

馬六甲

——給鄭和

繁盛的橡膠林在更遠的地方

航道灑滿金子貿易揚起波浪

城中卻滿是斑駁的印記

像邊緣的村落陽光的僻壤

晨光籠罩下傳來六百年的余響

一面大明的旗幟迎風飄揚

鄭和佇立船頭海鳥翻飛歌唱

這是他五度登臨寶港

他帶來了共享的果實和甜釀

如吉星照耀夜晚福音傳遍四方

他的背后是王朝的興盛和慈祥

而他走后從西方闖來的列強

披著博愛的圣衣揮舞手中的藤鞭

跨著高大的戰馬臉上掛滿征服者的威武和譫狂

注:鄭和一生七下西洋,其中有五次到過馬六甲。英國和荷蘭曾分別占領馬六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