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田發義同志的來信,反映的是一出離奇的、令人揪心的悲劇。
一個14歲就參加八路軍,經過戰爭考驗的老戰士,1956年轉到江西宜春縣糧食局工作,1959年被錯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彭德懷的黑爪牙”。按照黨政策,這些問題早應該徹底平反,“一風吹”。可是50年過去了,時至今日,田發義的問題仍未獲得徹底解決。這真是咄咄怪事!
據本刊初步了解,田發義同志被糧食局關押、批斗三個月,錯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開除黨籍,精神上、肉體上的折磨摧殘使他戰爭年代的舊疾復發。無奈,只好在被關押的地方寫報告,要求退職治病。此后曾流落街頭,靠砍柴、拉大板車度日,被當地群眾稱之“板車八路”。因無人過問,他對黨中央關于“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平反的決定,竟一無所知。
直到粉碎四人幫后,1979年全國大規模平反冤假錯案,縣糧食局在事隔20年后,才給他申報平反事。縣落實政策辦公室派人和田發義見面,征詢平反意見。同年12月,縣紀檢委單書記簽發了《關于田發義同志平反改正的批復》文件。這本來是個轉機。遺憾的是這樣一個關乎田發義命運的文件竟被束之高閣,長達27年之久。糧食局和田發義本人都毫不知情。這期間田發義多次申訴、詢問。2006年3月到區紀檢委和組織部去詢問,得到的答復都是“不知道,無法回答”。
后來,田再去區紀檢委詢問時,有個好心的干部知道田發義是來詢問他的平反問題,悄悄告訴田,我好像看到有這個文件,等我找一找,明天告訴你。第二天,這個好心人就把這份塵封了27年的文件給田發義看了。田發義再次提出申訴,袁州區委陳書記在申訴報告上批示:“紀檢、組織部按政策妥處。”江西省委原秘書長(現副省長)陳達恒知道此事,也曾有過指示,要宜春市委組織部按政策處理,并告訴田發義本人,然而有關部門,經辦人員有的人說:“發了文件,就是平了反。其他一概不管”后來又說“要進行調研”,再詢問竟有人說:“關于你的調查材料早已寫好了,上面沒來要,我們也沒有時間送……你就慢慢等吧!”這哪里有一點人民公仆應有的責任心。
我們希望不要讓這個飽受冤案之苦的田發義同志無盡頭地“慢慢等”,而是有關方面人士應該“快快辦”,使這個長達半個世紀的悲劇早日收場!使田發義得到徹底的平反,還田發義同志一個清白!
《炎黃世界》編輯部:
我叫田發義,男,1931年4月生,河南沁陽人,1945年6月參加八路軍,1949年4月參加中國共產黨,入伍后在太行軍區司令部看押過日本俘虜,隨副司令員秦基偉參加“三人執行小組”,參加上黨戰役、邯鄲戰役、平津戰役,從北平兩腳走到海南島,途中參加解放南昌、贛州、廣州,1950年調空軍十八師參加抗美援朝,1953年5月調空軍第四速成中學習,1956年4月復員到宜春縣糧食局。
一、禍從天降
1959年11月18日,糧食局黨總支傳達中共中央八屆八中全會“關于彭德懷反黨集團的決議”,會后,突然宣布對我進行關押。
數日后,在全縣黨員大會上縣委書記張丙昌宣布我的正式罪名: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彭德懷的黑爪牙。
罪狀有二:
一是煽動工人罷工,自任罷工領袖。
事實:煤礦上復員軍人與當地礦工因地區差同工不同酬,矛盾很大,黨委書記郝金寶叫我(時任團委書記)主持座談會進行調解、溝通,并派監委江書記和保衛干部、人事干部參加,會后又做了匯報,并得到肯定,運動一來竟成反黨黑會。
二是反對黨的糧食統購統銷政策。
事實:礦工認為餿了的饅頭不應該收糧票,向我反映,我說此事應該找工會,這就是反對統購統銷。
大會批小會斗,時而拳腳相加,時而諷刺辱罵;時而用勞改恐嚇,后又正式開除我黨籍(我簽字同意),精神受到嚴重摧殘,白天又用超強勞動進行折磨,戰爭時期留下的神經性頭痛嚴重發作,怕光、怕聲音,說話有氣無力,走路只能小步移動,不準到醫院治療,不準家屬來照料,人已瀕臨死亡,幾度曾想自盡,但想到一家老小何以為生?我又如何向后人交待?當時唯一活路只有退職,在糧食局的“班房”里寫了退職報告,“放風”時交給看守人員就回家了。
二、從流落街頭的“板車八路”到創先進典型的廠長
1.回家首先是變賣家當(只剩下一張木制大床),在老婆陪護下到長沙、武漢、南昌看病。
2.流落街頭,先上山打柴沿街叫賣,后拉板車送貨為生,坊間傳聞“板車八路”就是我。
3.身體孱弱,疾病未愈,難糊一家五口之嘴,咬著牙,含著淚把飯量大的男孩送給了人。
4.為消滅單干在街道又當“板車頭”(運輸隊、交管站)。
5.1964年東方街道用兩臺閑置的老虎鉗,沒要國家一分錢,憑著“我是八路軍”、“我是共產黨員”的信念辦起宜春汽車配件廠,由上級支持(省領導兩次到廠)、員工努力,1979年員工達280多人,產值上百萬,成為江西省艱苦創業先進典型,我是廠長、書記,1992年廠里退休。
三、平反路漫漫
1.1979年當全國開展平冤假錯案時,縣落實政策辦公室一人來我廠,征詢平反意見,我當時提出:銷毀黑材料、公開平反,恢復我國家干部身份。來人聲稱:研究后再答復。由于擴廠處緊張時期,工作繁忙,沒有催問,我相信黨組織會給我解決問題。然而卻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2.2006年3月再次申訴平反,區紀檢委、區組織部均稱:不知道,無法回答。
3.2006年4月14日,意外看到宜春縣紀檢委于1979年12月14日由紀檢書記單淑珍簽發的宜紀字(79)44號“關于為田發義同志平反改正的批復”文件。
主收單位——糧食局黨總支、我所在單位——汽配廠和我本人,都未見過此文件,一個平反文件竟被扣壓27年之久。
4.此次申訴得到領導重視。
2006年5月25日,袁州區委書記陳秋保立即在申訴報告批示請“紀檢、組織部門按政策妥處”。
2007年8月初,宜春市委書記宋晨光收到我的有關材料即批復,并叫辦公室轉告:對我的遭遇深表同情。可批復文件轉到袁州區組織部僅300米距離竟用了98天。
在區、市申訴遇阻,按申訴程序、按黨員權利,我于2008年1月28日向省委提出申訴,又是遲遲未見回復,蒙廣州新四軍研究會副會長、《羊城晚報》特約記者陳世基同志相助,直接寫信給省委秘書長陳達恒同志,陳秘書長4月1日復函給陳會長“……信中反映情況,我已派人進行了解,宜春市委有關部門會按政策答復田發義本人……”。過了三個月仍未見回音,陳會長于2008年7月4日再次寫信給陳秘書長(已任副省長)。
2008年8月29日袁州區組織部終于約我詳談有關情況。當我在2009年2月28日催詢時,得到這樣回答:“你的調查材料早已寫好了,上面沒來要,我們也沒時間送……你就慢慢等吧!”聞之心寒膽顫。
四、與區、市組織部門的分岐
此次上訪申訴與市、區組織部門的主要分岐有二。
分岐一:關于退職
組織部門認定:1960年我寫的退職報告是自愿的,手續齊全,并經有關部門批準,有檔案為憑,是死是活應自負其責。
我認為:當時作為公民我沒犯法,作為黨員我沒違紀,為什么被關押?為什么捏造事實惡意中傷?新傷、陳傷交織發作瀕臨死亡為什么不準看病?
“自愿”?有國家干部不當,我為什么要去流落街頭?去拉板車?“反右傾”運動,前有“反右派”,后有“文革”,被逼死的成千上萬,他們都是“自愿”的嗎?
“手續齊全?經有關部門批準?”這里隱藏了是與非,它給“左禍”編織了一個美好的“遮羞布”。
彭德懷同志說過:在特定的歷史下保住自己生命就是盡到了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
在批斗中糧食局黨委書記陳建開私下對我說:“不是我們要整你,而是‘上面叫我們整你。”
對“反右傾”黨中央的結論“運動是完全錯誤的”。“整人的”、“上面”或“上面”的“上面”卻不承擔任何責任而叫一個無過錯的受害人承擔一切苦果,這公平嗎?
分岐二:
組織部門認定:“發了文件就是平了反”,其他一概不管。
我認為是黨內無此文,民間無此理,世上無此說。
平反的關鍵是按黨的政策給予落實。
我14歲參加八路軍,是共產黨把我養大,是共產黨把我教育成人,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共產黨的事,“反右傾”對我是陷害,是政治陷害。退職求生,保住了自己的生命,我盡到了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我相信會給我一個公道。
五、要求
根據黨中央和中組部對“反右傾運動的受害人一律予以平反,并且一定要妥善落實政治和生活待遇各方面的政策”的指示,我要求。
一、銷毀一切不實的材料。
二、恢復我的國家干部身份。
希望報刊界主持正義,讓我獲得徹底平反。
中共黨員:田發義
2009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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