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榮
兒子又發怒了,像以前無數次發生的情景一樣,三部曲:先是吹胡子瞪眼睛,接著大喊大叫,繼而又哭又鬧。妻子憤怒、傷心且無奈地看著兒子。
我把兒子拉到他的房間。我坐下,示意兒子也坐下,他卻站著,臉倔強地扭向一邊。
“我們可以談談嗎?”我問。
兒子昂著頭,半晌,抽抽搭搭地冒出一句:“跟你們大人沒、沒什么好談的。”
兒子剛讀初中,應該還沒到青春期,怎么就這么桀驁不馴呢?不過,從五六年級開始,兒子似乎就不大愿意和我們談心了,這是個危險的信號。而且,我知道,今天的事起因很小,就因為是先看電視還是先做作業,兒子與他媽媽發生了爭執。一點兒小事,演變成了一場火藥味很濃的戰爭。我必須解開這個疙瘩。
兒子不接我的話茬,談話無從下手。
從側面看,兒子的嘴唇上,有了一層淡淡的絨毛,那是青春即將破繭而出的標志吧?他的獨立意識也越來越強。是的,他正在成長。這也許是個突破口。
“那么,我們可以像兩個大人一樣談談嗎?”我用商量的口氣問。
“像大人一樣?”兒子扭回頭,看著我,“怎么像大人一樣談談?”
看樣子,這是兒子感興趣的話題。我笑笑,拍拍床沿,說:“你先坐下,這樣我們才像兩個大人談話的樣子。”
兒子猶豫了一下,坐在了我的對面。
我看著兒子:“兩個大人之間的談話,首先是平等的。”
“但是,你們對我一點兒也不平等。”我剛開個頭,兒子的話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過來:“特別是媽媽,什么都喜歡管,一點兒不民主,非常霸道……”
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兒子憤怒地“控訴”起來,連幼兒園時的事情都翻出來了。說著說著,又抽泣了起來。我拍拍兒子的肩膀——沒想到,兒子的心里,對我們做父母的,淤積了這么多不滿和憤懣。
兒子說完時,已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我遞給他一張餐巾紙,說:“既然是像大人一樣交談,就應該心平氣和,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耍脾氣了,好嗎?”
兒子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對兒子說:“你剛才說的這些事情,我和媽媽會認真反省一下,然后再和你平等地交流。可以嗎?”
兒子點點頭。他的情緒,正在慢慢平息下來。
談話繼續。
我告訴兒子,兩個大人之間的談話,除了平等,心平氣和,還應該是客觀的。我拿今天的事情為例,問他:“作為一個學生,放學回家是不是應該先做好作業,再看電視?就像爸爸媽媽下班回到家,就應該先燒飯做家務,一切都忙好了,才能坐在電視機前。”
兒子想了想,低下了頭:“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不喜歡媽媽動不動就指責我。”
我摸摸兒子的頭說:“媽媽脾氣是急了點兒,但你應該知道,她有多么愛你。”
妻子在喊我們吃晚飯了。
我和兒子站起來,離這么近我才發現他都快有我高了。我拍拍兒子的肩膀說:“兩個大人之間的談話,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解決問題。你知道怎么做了嗎?”
兒子伸手在我胸口打了一拳,響亮地答:“我知道了!”毫無防備的我,被他打得一踉蹌——這小東西,下手一點兒不知輕重。一想,我也啞然失笑,電影里常看到兩個男人之間,就是這樣解決紛端的。
兒子跑進廚房,從后面摟住正在端菜的媽媽的脖子:“媽媽,對不起!”
歡聲笑語,又回到了我們家。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們這個三口之家,雖然仍是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可是,如果有什么問題需要溝通和解決的話,我們一定是像兩個或者三個大人一樣,面對面地坐下來,好好談談。
(張廣強摘自《山東商報》茉然一笑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