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 菁
20世紀60年代,吳征在北京念初中,軍體委到學校招收軍體運動員,他被選中并加入了專門培養設計人才的航空航海模型俱樂部。俱樂部有專業老師上課,講解制造飛機和艦船的基本原理。一年下來,水翼艇、航空母艦、小型飛機……一件件模型在吳征手中誕生。可是,突然有一天學校宣布停課,俱樂部也解散了,對一個15歲的孩子來說真有點兒痛不欲生。
兩年后,吳征帶著自己做的模型插隊到了內蒙古。一天夜里,滿天星光,吳征突然發現一個白色的球狀物體出現在夜空中,越來越亮,慢慢地向地平線降落,最后落在一個小沙丘的后面。這一幕讓吳征目瞪口呆。
“就我當時的航空知識,我知道人類發明的飛行器都有巨大的震動跟噪聲,光線也不會那么柔和。它一定是人類智慧以外的一個東西,如果沒有親眼見到,我一定不相信。”
正是這次奇遇震動了整天刨土坷垃的吳征,覺得自己應該學點兒什么。在他的要求下,教了20年飛機設計的舅舅寄來了一大摞專業書籍,吳征就一本一本啃起來。為了看懂其中的公式、原理和英文,他自學了高中課程,后來又考入師范學校。為了做模型,他更是省吃儉用,把有限的錢都用上了,還因為營養不良得了夜盲癥。
從內蒙古返回南京,17歲已變成30歲,吳征不得不考慮更現實的問題——結婚生子,造飛機的夢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然而,一次偶然的機會,吳征看到了一本自傳——《一個飛機設計師的故事》。它講述了一個叫雅科夫列夫的蘇聯人從17歲的中學生成長為偉大的飛機設計師的艱難歷程,他經受了數不清的磨難,最終生產出4萬多架飛機,抵抗了德寇的進攻,保衛了祖國。
吳征心底的火焰又重新燃燒起來,他決心從一個螺絲釘開始,造一架完整的飛機。不用說也可以想象,自己設計并制造飛機是一件多么繁瑣艱難的事情,不是飛上天之后的幸福與浪漫所能替代的。造飛機涉及的學科太多了,材料的、結構的、空氣的。吳征根本沒什么條件,沒有風洞實驗、靜力實驗,什么實驗都沒有,出來就要上天,太難了。
不僅如此,這么多年造飛機的經費都是自己出。吳征下崗后家庭的開支主要靠妻子,他則經常背一只口袋四處找機械廠的廢品,從舊貨市場買回舊車床、電焊機,再動手修好。可對于發動機,吳征卻一點兒不含糊,花3萬多元人民幣買的進口貨。周圍朋友都說他,你看你傻乎乎的。吳征不以為意,“把這些個傻事兒都做完了,你才有成功的可能。”
2003年,剛好是飛機誕辰100周年,吳征也將他的飛機進行了試飛。8月4日,在南京浦口濱江大堤旁的一處江灘上,52歲的吳征駕駛著自己制造的水陸兩棲輕型飛機飛上了天空,20多秒鐘后安然降落,一直守候在江邊的妻子流下了激動的眼淚。“以前誰相信我能飛上天啊,她也是半信半疑。幸虧我成功了,不然就成了大忽悠,忽悠了老婆十多年!”
從第一次試飛至今,吳征駕駛這架心血之作已經進行了16個起落,留空時間超過13小時,最長的一次飛了75分鐘。在業余航空愛好者中,吳征算幸運的,損失可以算零。摔得露出骨頭的算是正常,出人命的也不少,吳征很小心,每次試飛都確保一次成功。成功的背后自然是技術保障,他對此難掩自得:“就是大專院校造出來的第一架飛機,一般也是飛不上天的,要反復解決暴露出來的問題,不斷改進,像我這樣第一架就上天的很少。”
眼下,吳征一心想造一架能真正用于實際救援的水陸兩棲飛機,手里的這架“小玩意兒”實際上是驗證機,驗證自己的思路在小范圍內能否實現。當然,結果是可行的。
“美、英、法、德、意、加這些國家都能造水陸兩棲飛機,我們國家還沒有。進行海上救援,直升機畢竟飛不快,也飛不遠,我特別想造一架對國家實實在在有用的飛機。”
不久前,吳征到北京參加了一檔名為《2009我的夢想》的全國電視選拔活動,希望能以自己的夢想打動觀眾,贏得獎金。在演播現場投票之前,吳征拿出了那本《一個飛機設計師的故事》,道出了心聲。
“僅僅完成這么一個一飛沖天的小玩意兒并不是目的,我們下一個目標是要造一架更大的水陸兩棲飛機。它能坐幾個人,能在水上完成救援。它可以給遇難的人空投物資;可以給跳傘員提供跳傘的位置;可以給部隊運送少量的特種兵、指揮官;還可以運送傷病員。在美國有幾百架飛機擔任水上救援,但我們國家目前還很少。有些人會說,這些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只是一個業余航空愛好者。但我覺得,面對空白我們都應該盡自己的努力,去嘗試,去拼搏。”
不過,就在2009年9月,填補我國空白的大型滅火/水上救援水陸兩棲飛機的研制啟動了,原型機計劃于2013年首飛。這條新聞是會讓吳征放棄呢,還是會讓他加倍地奮力一搏?
無論如何,他已經和夢一起飛了40余年。
(變色龍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