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中共撫順特支書記時的楊靖宇

劉　暢

2009年8月,是楊靖宇將軍任中共撫順特支書記80周年紀念,他是優秀的共產主義戰士、人民軍隊的杰出將領、偉大的抗日民族英雄、東北抗日聯軍的創建人和領導人、建國后中共中央為個人舉行公祭儀式第一人。謹以此文以示懷念。

臨危受命任中共撫順特支書記

1929年7月下旬,楊靖宇受黨中央指派與曾在東北工作的唐宏經一起從上海乘船來到東北。

此時的東北早已成為日本帝國主義的勢力范圍,廣大窮苦百姓同時還深受著官僚、地主、資本家壓迫和盤剝,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這種狀況下,中共滿洲臨時省委尤其注重對東北產業工人的組織和發動工作,并把開展撫順煤礦、哈爾濱三十六棚機車車輛廠、呼(蘭)海(倫)鐵路等處工人運動作為工作重點。正在臨時省委急需得力干部時,楊靖宇來到奉天(沈陽),找到劉少奇。劉少奇向楊靖宇介紹了東北地區的革命形勢,并告訴他:“撫順是東北四大產業中心之一,產業工人集中,覺悟高,革命基礎好。只是由于叛徒告密,中共撫順特支負責人被捕,黨組織遭到破壞,急需派一位有白區工作經驗的同志去工作,你來的正是時候,相信你能很快打開局面?！庇谑?楊靖宇到東北工作的第一站就是撫順,任中共撫順特別支部書記。

1929年8月,楊靖宇來到撫順,他按照中共滿洲臨時省委的指示精神,把工作的重點放到產業工人中,并按照工作計劃,以“八大礦、南滿大廠、發電所為中心”開展工作。楊靖宇為了摸清情況,提出工人斗爭綱領,安排撫順特支對上述廠礦的工人生活進行調查。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動和領導工人開展斗爭,并準備在斗爭中發展四五名黨員,建立有關的群眾組織,壯大革命力量。同時開辦一所工人學校培養骨干,提高黨員和群眾的政治覺悟。因此,這期間楊靖宇經常深入到楊柏堡坑、大山坑、龍鳳坎坑、萬達屋坑、老虎臺坑以及南滿鐵廠和發電所等組織工人,發動群眾。楊靖宇領導的撫順特支成員還印刷了大量的抗日傳單,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軍閥政府”、“反對虐待工人,不改善工人生活就罷工”、“實行八小時工作制”等標語張貼到巷道里、電桿上和工人住宅區。同時,楊靖宇還“注意農村運動,尤其近鄰農村”,把黨的工作觸角延伸至撫順的廣大農村。

深入西露天礦當了一名礦工

楊靖宇有著白區地下工作的豐富經驗。他認為,“在白區搞工人運動,不能在工人之外,必須職業化,在工人之中,和工人同寢同食,同作同息,才能很好地了解工人,組織教育工人,領導工人斗爭,自己也才能得到最好的保護。”為便于工作,他在撫順歡樂園大官町目“福合客棧”4號房間住下來。這里附近有一棟棟大工棚子,每棟棚里住著百十號單身礦工,旁邊是一片臭油氈紙苫頂的小破房,里面住著礦工們的家屬。資本家為榨盡礦工的血汗,在這里開設了數十家下等妓院及大煙館、嗎啡館、賭局、當鋪、小押店等。一些小買賣人在這里開起了粥棚、飯鋪、小旅館,其中還有一處小落子(評劇)園。楊靖宇目睹這一切,深知只有深入礦工中間,才能了解工人的疾苦,做好工運工作。

楊靖宇看到礦工中山東人居多,便自稱是與河南東北部毗連的山東省曹州人,化名張貫一,拿起丁字鎬和礦工們一起下到潮濕陰暗的礦井,干著又臟又累的挖煤活,吃著發霉變質的玉米面窩窩頭。起初,礦工們對楊靖宇不摸底細,怕是礦上派來的暗探,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待他。有時礦工們正在嘮嗑,楊靖宇一來,就不嘮了。楊靖宇對此不但不急躁,反而感到高興,礦工們對他冷眼相待,說明他們的警惕性高。楊靖宇想,要取得工人們對自己的信任,就得從幫助礦工們解決實際困難入手,讓礦工們逐漸了解自己,成為他們的朋友。一天,一名老礦工一出礦井就摔倒在了地上,原來他已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家里又等著買米下鍋。老礦工去找工頭借錢,工頭不但不借,反而叫人打了他一頓,說他怠工,并要開除他。下班后,楊靖宇立即趕到老礦工家里。老礦工見楊靖宇進屋,默默地看著,一言不發。楊靖宇知道老礦工還在懷疑自己,就把僅有的兩塊大洋放到老礦工手里,轉身要走。這時,老礦工眼含熱淚,緊緊拽住楊靖宇激動地說,你來這些日子,我看出來了,你和別人不同,大家都在議論你。楊靖宇說,我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遭大罪、受人欺的煤黑子。老礦工說,我們過去受的罪太大了,日本鬼子的手段可毒了。接著,這位老礦工向楊靖宇談了許多礦里的情況。此后,因為這位老礦工的介紹,礦工們對楊靖宇的態度明顯轉變了。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礦工們見楊靖宇耿直、熱心、體貼人,便都親切地稱他為“山東張”;又因楊靖宇身材高大,也有人叫他“張大個子”。在同礦工們的接觸中,楊靖宇注意根據實際情況,采用礦工們樂于接受的形式,如拜把子、組織兄弟團、識字班等,把礦工們團結起來。

此時,楊靖宇并不急于組織工會去開展政治斗爭,而是先從經濟斗爭入手。當時,日本礦主為了最大限度地壓榨礦工,決定裁減人員,加長工作時間,這使許多礦工失去飯碗,也將使更多的礦工加重勞動強度。礦工們怨恨交加,都來找楊靖宇拿主意。楊靖宇借此機會發動礦工開展罷工斗爭。他對大家說,我們每天忍饑挨餓,冒著生命危險在井下挖煤,養肥了礦主資本家,可他們還是騎在我們頭上,欺壓凌辱我們。監工、把頭為什么敢隨便欺負我們?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團結起來。只要我們大家團結起來,不上工,不出煤,日本人的火車、輪船就都得停。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卡住日本人的脖子,日本人就再也不敢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了。楊靖宇的一番話,說到了礦工們的心坎上,大家一致表示要跟把頭斗爭到底。于是,楊靖宇帶領礦工代表沖進日本礦主辦公室,提出:1、必須立刻召回被裁礦工;2、改善礦工勞動條件;3、增加工資,加班加點給錢,如不答應,堅決不復工。4天后,日本礦主被迫答應了礦工們的條件,罷工斗爭取得了勝利。從此,礦工們更信任“山東張”了。

因內奸出賣不幸被捕入獄

由于楊靖宇領導中共撫順特支積極、穩健地開展工作,使撫順黨的政治、組織建設得到較快發展,工人運動蓬勃發展。這一切使日本統治者感到震驚和害怕,狡猾的日本警特感覺到撫順礦區有共產黨在活動。于是,日本警察署命令叛徒范青加強對中共撫順特支活動的偵察。1927年夏,范青曾在大連出賣黨組織,后被日本警察派到撫順打入我黨內部,繼續充當內奸。由于中共撫順特支不了解范青的真實面目,讓范青繼續參加活動,還將中共滿洲省委發來的傳單、標語,大部分寄存在范青開設的撫順永興鐵工廠里。

楊靖宇到撫順后,在同范青的接觸過程中,看到此人很圓滑,所以沒有告訴他自己居住的詳細地址。因此,范青一直沒有查到楊靖宇的行蹤。但中共撫順特支成員王振祥和范青的接觸較多,常到他那取傳單、標語,并常與他吃吃喝喝。8月29日晚,王振祥又到范青處取傳單、標語,范青急切地問他到哪里去貼標語?王振祥回答到張貫一那兒研究一下再定。王振祥在談話中向范青泄露了楊靖宇的新住址。當晚8點,范青急急忙忙跑到日本警察署高等系主任峰須賀重雄家報告了此事。8月30日上午,撫順日本警察署在礦區將王振祥逮捕,隨后又將前去與楊靖宇會面的中共黨員孫德文逮捕。日本特務從王振祥住處搜出了傳單、書籍、油墨工具等。后王振祥經不起考驗,供出楊靖宇的住處。8月30日下午,日本警察署長大林久美命令警特對“福合客?！边M行嚴密監視,對警察署已掌握的古城子、大山坑、東鄉等礦的中共黨員、工會會員立即逮捕。峰須賀重雄則帶領橫煙、松尾隱蔽在撫順歡樂園地區,緝捕楊靖宇。這天,楊靖宇一大早就來到撫順礦區了解工運情況,因談話的人很多,返回撫順市區時已快晚上5點了。楊靖宇剛一邁進“福合客?！钡姆块g,日本警察當即將其逮捕。在楊靖宇的住處,敵人搜出6面紅旗、中共滿洲省委工作計劃、二中全會決議及省委通告等印刷品。

由于王振祥的招供和內奸范青的出賣,從8月30日至9月5日,撫順先后有10名中共黨員和工會會員被捕,使中共撫順特支遭到了一次嚴重的破壞。

楊靖宇被捕后,被關押在日本警察署拘留所的一個單人監號里。當晚,日本警察署對他進行了重點審訊。日本警察署根據范青等人提供的情報,斷定這個名叫張貫一的人,就是撫順新來的共產黨“頭目”。在昏暗的審訊室里,敵人企圖使楊靖宇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進而承認是共產黨的“頭目”,從而探知撫順共產黨組織的全部機密。但是,幾個小時過去了,敵人未能從楊靖宇口中掏出一句有用的話。8月31日清晨,楊靖宇再次被提審,但他始終堅持回答不知道什么是共產黨。于是,日本警察把從楊靖宇住處搜出來的紅旗及《滿洲省委工作計劃草案》、《二中全會決議與精神》、《省委通告第三號》等印刷品拿了出來,妄圖讓楊靖宇在這些“物證”面前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楊靖宇面對這些“物證”沉著地回答道,這些印刷品是在我的住處搜到的,但那是別人給我送藥時留下的,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日本警察只好拿出了最后一張牌,將叛徒范青帶到審訊室,讓他與楊靖宇對質。楊靖宇用鄙視的眼光瞅著這個無恥叛徒,拒不承認與其相識。在大義凜然的楊靖宇面前,叛徒范青畏畏縮縮,無地自容。峰須賀重雄見楊靖宇拒不招供,決定施展其淫威,連續幾晝夜對楊靖宇嚴刑拷打。皮鞭抽、杠子壓、坐老虎凳、往鼻子里灌涼水、灌煤油、灌辣椒水等殘酷刑法,折磨得楊靖宇遍體鱗傷,多次昏死過去,但楊靖宇就是不認罪、不屈服。慘無人道的敵人為了逼使楊靖宇就范,竟將他扔進齊腰深的水牢中,致使他身上的傷口感染化膿,高燒不退,生命垂危。

日本警察署得不到確鑿證據,最后只得以違反“治安維持法”為由將楊靖宇引渡給撫順縣公安局。1929年10月中旬,楊靖宇被撫順縣公安局解送至撫順地方法院,隨后又移送遼寧省高等法院。在法庭上,楊靖宇利用公開場合同敵人進行了針鋒相對的斗爭。他解開上衣,露出被鞭子抽、烙鐵燒落下的一塊塊、一道道浸著血印、流著膿水的傷痕,憤怒地質問法庭,為什么在中國的土地上,日本警察可以為所欲為,任意殘害百姓。而作為中國法官,你們不但不保護本國百姓的生命安全,反而替日本人審判我,還有一點中國人的良心嗎!還配做一個中國人嗎!法官無言以對,難堪之下草草退堂。12月25日,遼寧省高等法院檢查處檢察官陳士杰以“反革命嫌疑罪”起訴楊靖宇。最后,依據所謂《暫行反革命治罪法》第6條、第7條,楊靖宇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零六個月。1931年春楊靖宇出獄,隨即又開始了新的戰斗。

楊靖宇在撫順產生的重要影響

除了1929年8月間任中共撫順特別支部書記,領導撫順工人運動外,1934年后,楊靖宇作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軍長兼政委、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總司令兼政委,還曾帶領抗聯戰士在撫順縣、新賓縣、清原縣境內周旋敵后,迂回作戰近6年?？梢哉f,他在東北地區11年的革命斗爭中,在撫順就度過了6年之久。

1988年10月,中共撫順市委、撫順市人民政府在撫順渾河南岸,為楊靖宇將軍塑造了一尊銅像,以示紀念。20多年來,英雄塑像地成為人民群眾緬懷革命先烈,繼承革命傳統的圣地,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青少年學生在這里舉行入團、入隊儀式;每逢清明節,撫順人民都會自發地前來悼念、掃墓、送花圈;黨史工作者經常在這里為在校學生講述楊靖宇將軍的英雄事跡。這里還發生了許多感人的故事,有許多新婚夫婦在塑像旁莊重地拍攝結婚照,潔白的婚紗、優雅的禮服,展現著今天人們幸福的生活,也襯托著莊嚴的英雄塑像;平時在銅像下攝影留念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其中不乏外國友人。英雄塑像從建成到現在,雖然沒有專門的部門負責維護,但卻有許多人默默地為它付出,有的是單位出資集體維修,有的是個人出資進行維修,還有專門從事楊靖宇人物研究的工作人員協助維修,從而使得這座塑像始終嶄新地矗立在人們的面前,發揮著黨史教育基地的巨大作用。

半個多世紀以來,楊靖宇的名字以其強大的感染力影響著中國的革命和建設,并形成強大的精神力量,成為民族魂的組成部分而聞名中外。許多專家、學者在楊靖宇人物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楊靖宇精神,其內涵便是愛國主義精神、舍己獻身精神、艱苦奮斗精神、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密切聯系群眾精神等。作為職業革命者,他具有堅強、剛毅,百折不撓的品格;作為民族英雄,他具有高尚的民族氣節;作為中國人民的兒子,他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作為中國共產黨員,他具有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作為共產主義戰士,他具有博大的國際主義胸懷。楊靖宇精神與五四精神、延安精神、大慶精神、雷鋒精神一樣,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瑰寶。今天,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撫順人民,正依托自身的優勢,“用有限的資源創造無限的生機這一新的理念來指導生產和建設”,弘揚“楊靖宇精神”,傳承歷史的輝煌,為撫順的明天而奉獻和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