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團是個起跑的姿勢

格　致

那些過去的扭曲,在一盆熱水里伸平了,像一條活魚

從前,現在仍然是這樣,我喜歡拆舊毛衣。對于這項耗時的工作我充滿了激情。在拆一件舊毛衣的時候,未來的新毛衣已經在我的眼前。毛線同磚瓦一樣,同積木一樣,它們是原材料。像蓋新房子,得準備水泥、磚瓦、鋼筋等等。我拆舊毛衣就是為新毛衣準備材料。因此,我在拆舊毛衣是很喜悅的。

拆掉一件不能用的舊毛衣,我將得到一大堆毛線團。而擁有線團,我就可以建設。毛線剛拆下來時,線是密密麻麻的勾彎,那是它們過去的形態。像彈簧一樣,無法抻平了。這需要用熱水來燙,也就是用一種激烈的方式。那些過去的扭曲,在一盆熱水里伸平了,像一條活魚,在熱湯里挺直了自己的身體。毛線的過去也在熱水里死了。

平展、蓬松的毛線在太陽下曬干了,它們更像是開始了又一輪的生命。它們被團了起來,做好了一個起跑的姿勢。

這些年來,我沉迷于拆舊毛衣。我用手指的輕柔動作,就把過時的花紋、編織的錯誤、縮水變形等一系列問題刪除了。再通過一些處理手段,我又得到幾乎新的毛線。我在把洗好、曬干、抻平的毛線纏成漂亮的線團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是那樣好。

(選自《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