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丹志
日本首相鳩山由紀夫在各種國際場合高調提出的東亞共同體構想,已然成為近期國際社會,特別是東亞國家熱議的話題。 事實上,鳩山的東亞共同體構想不僅在核心理念上存在著缺陷,在現實中也面臨困境。
首先是核心理念的缺陷。鳩山以他信守的“友愛”精神作為其東亞共同體構想的核心理念,在此基礎上,繪制出日本的東亞共同體宏圖。但鳩山也許忽視了一點,強調“地位”和“等級”是日本國民性的一個重要特征。這對日本國內政治和對外關系產生了復雜、深遠的影響。這種國內地位、等級觀在外交領域的折射和反映,突出表現在日本情愿攀附美英等西方國家甚至與之結盟,而不是與實力和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亞洲國家為伍,更不用說形成地區認同了。事實上,“地位”和“等級”觀作為近現代日本外交的一個重要理念,已在眾多日本政治家和外交家心中根深蒂固。即使在戰后數十年日本的民主化轉型中,這種理念也并沒有消失。不可能因鳩山對“友愛”的偏好而發生根本改變。況且,東亞共同體建設是一個極其復雜的進程,需要有一個相對明晰且得到各方普遍認同的核心理念。從目前來看,“友愛”精神的表述仍然是含混的,其普適性也值得懷疑。
在現實中,鳩山的構想面臨著外部和內部的困境。從外部來看,鳩山必須首先消除美國的不滿。盡管以中國、日本、東盟為中心的一體化的東亞經濟的快速發展與美國霸權的相對衰落同步出現,但這種變化畢竟是在美國體系,特別是安全體系的框架下發生的。鳩山在聯合國大會講話之后,美國高層人士即向日方表明反對東亞共同體的立場。不過,鳩山表示,東亞共同體不是要將美元或美國排除在外,因為這一構想的目標是建立亞太共同體。其實,對日本而言,東亞共同體“看上去很美”,但其建成之期仍未可知。日美同盟卻是現實的、可以利用的。所以,在堅持回歸亞洲,獲得更多的外交自主性的同時,如何繼續鞏固日美同盟將成為鳩山最棘手的難題。
其次,如何把握中日關系的大局,打消中國的顧慮。中國的崛起是20世紀末以來東亞乃至亞太地緣政治經濟中最重要的事件。東亞區域合作構想和實踐沒有中國的深度參與是不可想象的。目前,中國對鳩山的構想予以了相對積極而謹慎的回應。因為中日關系的未來走向影響著東亞合作的進程。而源于歷史和現實的中日紛爭以及中日民間的民族主義情緒,還需要時間和政治智慧才能化解。中日戰略和諧則合作順利,中日戰略競爭則合作難以延續。有東盟國家也認為,過去的東亞合作進展不利就在于中國和日本是兩個火車頭反向行駛。當下,中國樂見東亞合作的推進,但也擔心日本的構想只是權宜之計,同時希望日方的構想能更多考慮其他亞洲國家的想法,而不僅是展示日本的大國雄心。從剛結束的第二次中日韓領導人峰會及峰會《聯合聲明》來看,中國并不贊成由某一個國家來設計和決定東亞合作的未來,認為依托10+3機制來推進東亞合作和共同體建設更為符合東亞的實際。
第三,來自東盟的矛盾的聲音。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強調東亞共同體是一個跨越太平洋并與國際接軌的體制,美國在此扮演重要角色,而歐洲也是亞洲重要的伙伴。亞洲的合作體制一定要開放,與世界接軌而不能閉鎖。而馬來西亞前總理馬哈蒂爾則表示,希望日本早日擺脫美國的控制。在東亞合作中,應將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排除在外。作為日本推行地區主義戰略的重要對象,東盟的聲音或多或少會干擾和影響鳩山構想的實施。使鳩山面臨選擇困境。
從內部來看,日本國內對鳩山的東亞共同體構想評價不一。即使在鳩山的民主黨大本營內部,對于其東亞共同體構想的認知也存在著分歧。鑒于日本政黨政治的復雜多變,鳩山的構想是否會曇花一現也未可知。
總體上看,鳩山版的東亞共同體構想在東亞國際關系的演進和力量博弈中將不得不回歸理性,未來的東亞共同體建設必然是一個多中心合力引領的進程。▲ (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東亞問題專家。)
環球時報200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