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細榮
摘要西方理性主義時代的一些科學家亦投身于圖書館事業之中,并提出一些圖書館學思想。文章在介紹德國啟蒙運動的思想先驅、在許多領域都有所建樹的科學家萊布尼茨在圖書館學方面的觀點及其思想源泉、科學背景的基礎上,分析了萊布尼茨的“通用語言”計劃與他的世界圖書館思想、科學分類觀與圖書編目思想的關聯性。最后指出,近代圖書館學理論的萌芽與近代科學出現在同一時代,是由于近代圖書館和圖書館學同科學家及其科學事業之間存在相互依存的關系。
關鍵詞理性主義時代萊布尼茨通用語言世界圖書館科學分類圖書編目
17、18世紀是西方思想史上的“理性主義時代”。這個時期,在伽利略、開普勒、哈維、培根和笛卡爾等的引領下,牛頓、惠更斯、霍布斯、洛克、萊布尼茨、康德以及法國百科全書派等一批科學家或思想家,深入研究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為人們提供了一種影響廣泛的基本理念:創造和傳播有用的知識是社會進步的關鍵。他們中的一些人在宣揚科學與理性的同時,亦積極投身于圖書館的新思想運動。例如,由狄德羅主編的《百科全書》,就收有好幾條關于圖書館的條目,并且宣傳圖書館是社會所必需的一種機構,強調圖書是反封建斗爭強有力的武器。更難能可貴的是,有些科學家產生了對圖書館藏書進行編排組織的極大興趣,并身體力行,長時期參與管理圖書館和發展圖書館藏書的實踐。其中德國啟蒙運動的思想先驅、與牛頓同時發明微積分的科學家——萊布尼茨,就是突出的代表,以至于他的圖書館學思想,像他在數學、自然科學和哲學等領域的成就惠澤后學一樣,一直影響著歷代圖書館員和圖書館學家。
1萊布尼茨的圖書館管理與圖書館學思想
萊布尼茨出生于德國東部萊比錫的一個書香之家,父親是萊比錫大學的道德哲學教授,母親出生在一個教授家庭。他的一生,幾乎沒有離開過圖書館這一知識的殿堂。在萊布尼茨6歲時,父親去世了,但給他留下了一個私人圖書館。1667—1672年,萊布尼茨在美因茨選帝侯府首任宰相博伊內堡男爵約翰·克里斯蒂安的私人圖書館工作。1676年,萊布尼茨開始擔任德國漢諾威布倫瑞克一呂訥堡公爵府圖書館的館長。1690年起,他又兼任著名的奧古斯特公爵圖書館館長。萊布尼茨不僅在實踐上是一位有所建樹的杰出圖書館長(例如,他首次將“巴羅克圖書館”,即“大廳圖書館”,引進德國),而且在理論上作為圖書館學家和目錄學家也是當之無愧的。萊布尼茨并沒有關于圖書館學和目錄學方面的專著,但通過他的許多書信、建議書和回憶錄,卻能發現他的圖書館管理和圖書館學思想。其主要論點可歸納如下:
(1)圖書館應當是用文字表述的人類全部思想的寶庫。凡是杰出人物的著作,不論是哪一民族,哪一時代的,只要其思想對后人有可取之處,都應當收集。因此,圖書館可稱為人類的“百科全書”,“一切科學的寶庫”,甚至可說成“人類靈魂的寶庫”。
(2)主張大型圖書館要為科學家提供學術交流的條件,并建議在各國科學院設置的圖書館基礎上,建立聯系全世界的圖書館網;
(3)曾設想把大量的文獻資料用細致的分類語言標引,組成“世界百科知識體系”,以便為學者們提供所急需的參考資料。
(4)想方設法讓讀者利用館藏是圖書館頭等重要的任務,而為達此目的,則必須配置完備的目錄。他建立了字順目錄,要求編制分類目錄,并推薦主題目錄索引。
(5)強調藏書的質量。一個圖書館價值的高低,不是看他藏書的數量,也不是看他保存有多少稀世版本,而是要看他實際上收藏了多少曾經對人類社會進步做出貢獻的著作。
(6)重視圖書館經常性補充有學術價值的新版書刊。館藏的補充對圖書館如同食物對動物一樣重要,應當及時地、連續地、均衡地補充采購。
(7)強調圖書館必須有固定的經費,因為這是圖書館要生存并能夠得到發展的基本保障。
(8)圖書館要盡可能多地延長開館時間,不要給圖書館出借規定太多的限制。
(9)為了方便人們對圖書館的利用,圖書館要增加燈光設備和取暖設備。
上述第1-3條可概括為萊布尼茨的“世界圖書館”(Universal Library,或譯為“寰宇圖書館”、“普世圖書館”)思想,即圖書館無所不包的觀念;第4條為其圖書館虛擬化、觀念化為書目的理念,即對圖書館藏書進行編目。建設世界圖書館的理想和將圖書館藏書虛擬化、觀念化為圖書館目錄的思想正是萊布尼茨所追求的那種便于科學家從事學術活動的研究型圖書館之發展方向。盡管“萊布尼茨許多關于圖書館的思想并非由他首創,而是從前人和同代人那里借鑒而來”,但是“第一次比較全面、比較明確地指明近代學術參考圖書館的重要性,并指出其發展方向的,不是別人,正是萊布尼茨”。萊布尼茨一生有長達40年的時間在進行圖書館管理實踐,特別是在其踐行世界圖書館理念和使圖書館藏書虛擬化、觀念化為目錄之事業中,篳路藍縷,從而贏得了“近代圖書館學理論先驅”的美譽。他的一些圖書館學思想,即使是在今天,也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2萊布尼茨圖書館學的思想源泉與科學背景
一般認為,1807年德國著名學者施萊廷格(M.w Schrettinger)提出“圖書館學”概念,標志著現代圖書館學的正式誕生。然而,在時間上對一門學科的產生作絕對的劃分畢竟失之偏頗。圖書館學的形成是一個緩慢地積累的過程,如同任何一門科學都不是一開始就是成熟的一樣,圖書館學也有一個萌芽階段。古代至中世紀已有的關于文獻收集、整理、存儲和利用方面的經驗和知識,加上西方17、18世紀所倡導的在自然科學等領域力圖以經驗加理性思考作為建立思想體系的觀念,為近代圖書館學的萌芽提供了肥沃的思想土壤。
當然,圖書館學的萌芽并不像物理學等自然科學那樣,著眼于形而上學的探討,而是建筑在如何構建世界圖書館的基礎上。在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各種圖書館的藏書不是很多,當然也就沒有到達要有一門圖書館學的程度,有關圖書館學方面的學術研究也未開展。經過宗教改革,再加上1450年德國人古騰堡發明了活字印刷,使得16世紀后的世界圖書出版和圖書貿易變得空前的繁榮。“圖書技藝的每一重大發展都會對圖書館的歷史產生重大的影響,印刷術的影響尤為明顯”。因為廉價的印刷書籍的大量出版,使得圖書館的藏書以過去無法想象的速度增加。但館藏的膨脹也給圖書館帶來了未曾料想到的種種問題:粗糙的幾大類分類表再也不能使用了,圖書的著錄要求科學化、標準化,不同類型的圖書館的協作分工問題也產生了……。總之,在圖書館管理方式上盡管是緩慢地,但研究如何管理和利用圖書,正在深入地孕育著樸素的近代圖書館學思想,并涌現出一批近代圖書館學的理論先驅。例如,近代植物學和動物學的奠基人之一、蘇黎世大學生物學教授和醫生康納德·格斯納,他于1545年,即哥白尼發表標志著近
代科學誕生的不朽著作《天體運行論》的后兩年,編寫了按著者字順編排分類的綜合性大型系統書目——《世界總書目:拉丁文、希臘文、希伯來文全部書籍目錄》,其中首次提出了“世界圖書館”概念。
當歷史進入17世紀,這種圖書館無所不包的觀念繼續擁有其無窮的魅力。而這時圖書館學的理論與方法已結束了零星的不系統的狀況,開始對不斷積累的圖書館學思想進行經驗性的總結。這是西方圖書館學孕育時期的重要階段,著名的代表人物有法國的加布里埃爾·諾代等人。1627年,作為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首席大臣、紅衣主教馬薩林的私人圖書館館長,諾代發表了第一部組織和建設圖書館的指南手冊——《關于如何創辦圖書館的意見》。在這部書中,諾代設想了一個完美的科學研究圖書館的雛形,陳述了他選擇圖書的原則,強調圖書館的現代圖書與古籍珍本同等重要,異教作品與支持宗教的書籍同等重要,堅持用簡明易懂的主題方法編排圖書的分類體系。其中的核心思想是:圖書館不應該專為特權階級服務,必須向一切研究人員開放。他一直堅持:“圖書館為此目的收藏所有類型的圖書,是非常必要的。既然圖書館是為了公眾利益而建立的,它就必須是世界性的;如果圖書館不收藏所有各類學科——尤其是文科和理科——的著作,其世界性的理念將不會變為現實;……這樣,讀者來到圖書館尋求他們所需要的書籍時,當然就不會有什么收獲……”。其關于世界圖書館的理想模式之設想,躍然紙上。
在1672—1676年訪問巴黎期間,萊布尼茨曾閱讀過格斯納、諾代等人關于組織圖書館的著作。之前,在博伊內堡男爵私人圖書館工作期間,萊布尼茨從瑞典的文獻學家霍廷格、德國的目錄學家德魯德、哲學家尼佐利等學者那里也吸取了不少文獻分類思想的養分。這些思想先驅的啟迪,加上萊布尼茨自己在數學、自然科學、哲學等眾多研究領域的深入涉獵和長期的圖書館使用與管理經歷,共同促成了他的圖書館學思想的產生。
另外,萊布尼茨所處時代的那種崇尚知識、追求經驗與理性相統一的氛圍,對他的圖書館學思想的形成也大有裨益。萊布尼茨學術生涯的黃金時期正好處在西方的理性主義時代,這是一個以理性取代宗教、以懷疑替換權威的歲月,它產生了一批科學巨人,如牛頓、惠更斯、胡克和波義耳等。在這個時代,人們已充分認識到圖書館作為學者和科學家的實驗室的重要性,圖書館僅僅搜集圖書已經遠不適應時代的要求了。同時,對圖書館汗牛充棟的藏書,也必須進行系統的組織和科學的管理。此時,科學家所要求的,已不是那些收藏古代珍本的富麗堂皇的“巴羅克圖書館”,而是能夠變成他們的實驗室的圖書館。這里不僅要有古代文獻著作,也要有最新的學術論著;不僅要有基督教的書籍,也要有異教徒的書籍。
3萊布尼茨的“通用語言”計劃與世界圖書館思想
1663年,萊布尼茨在他學士學位論文《論個體性原則》中提出“事物猶如數字”原則。其意思是,“關于復雜事物的陳述能夠通過類似數字的乘法的組合過程,從關于它們的較為簡單的成分的陳述中推導出來。這是一種概念上的原子說,它導致一種基本的人類思想的字母表……分類法是這個字母表的演繹的基礎”。1666年,他出版《論組合術》一書,明確地陳述了他的一種世界性的符號語言——“通用語言”(Universal Characteristic,也譯為“普遍語言”、“普遍文字”)之設想:創設“一個一般的方法,在這個方法中所有推理的真實性都要簡化為一種計算。同時,這會成為一種通用語言或文字,但與那些迄今為止設想出來的全然不同。因為它里面的符號甚至詞匯要指導推理;錯誤,除去那些事實上的錯誤,只會是計算上的錯誤。形成或者發明這種語言或者記號會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可以不借助任何詞典就很容易懂得它”。
萊布尼茨設想的“通用語言”是一種用來代替自然語言的人工語言,它通過字母和符號進行邏輯分析與綜合,把一般邏輯推理的規則改變為演算規則,以便更精確更敏捷地進行推理。它在當時雖然并不完善,但卻是現代數理邏輯的直系祖先。1677年,萊布尼茨發表了《通向一種普遍文字》一文,全面總結和概括了通用語言思想的來龍去脈。在1679年9月8日給惠更斯的信中他又寫道,有一個“完全不同于代數的新符號語言,它對于精確而自然地在腦子里再現(不用圖形)依賴于想象的一切有很大的好處。……它的主要效用在于能夠通過記號(符號)的運算完成結論和推理,這些記號不經過非常精細的推敲或使用大量的點和線會把它們混淆起來,因而不得不作出無窮多個無用的試驗。另一方面,這個方法會確切而簡單地導向(所需要的)結果。我相信力學差不多可以像幾何學一樣用這種方法去處理”。
萊布尼茨的“通用語言”的基本要素是由圖形字符構成的,它們表示一些毫無歧義的最基本的概念。萊布尼茨把這類基本概念叫做“人類思想字母”,并且相信人類全部知識都能通過這種字母表的字母而表達出來,凡是懂得字母表的用法的人就能認識一切,就能發現和判斷任何事物。1679年,萊布尼茨提出了“二進制”設想,找到了他所認定的那種具有世界普遍性的、最完美的邏輯語言。
萊布尼茨建構“通用語言”的設想,亦成為他終生為之奮斗的一個計劃之指導思想。該計劃就是將人類所有知識納入一個概括性的一覽表,使文科與理科的每一分支都回歸到最原本的定義,而每一分支與其他分支的關聯又能表達至某種程度,使其中任何一部分或任何想查尋的事實均可毫無困難地立即找出。另外,從這個一覽表內,人類的全部知識均可重新建立起來。這一方法可以作為無師自學的工具,也可指點出還需要繼續發掘的領域。萊布尼茨在擔任漢諾威布倫瑞克公爵府圖書館館長期間,就曾花費大量的心血以實現他的這個計劃。在來到布倫瑞克公爵府圖書館后不到一個月時,萊布尼茨就擬定了一個建立世界圖書館的計劃。為此,他將文獻分為兩組:一組是圖書館絕對需要收藏的圖書(比如詞典、特定參考書、課本、手冊或指南等),他稱之為“硬核文獻”;另一組為“硬核文獻”之外的文獻,只具有普通的用途。萊布尼茨也認為,豐富的館藏和有效組織的圖書館,對人類所企及的一切領域都是十分重要和有用的,它與學校和教堂的地位是一樣的。為了豐富館藏,萊布尼茨草擬了“世界圖書館文獻選購一覽表”。該表顯示出古代、中世紀經典文獻與16、17世紀文獻之間的完美平衡,也充分反映了包括萊布尼茨那個時代最著名的科學期刊在內的科學出版物。其幾個分類以“……和其他類似的圖書”結束,說明該一覽表是建議性的,而不是終極的選定。另外,萊布尼茨圖書采購一覽表的分類順序與他的圖書館編目分類秩序(下面將要討論)之相似性,表明他是有意識地將圖書館分類作為他世界圖書館館藏建設的一種方法。
可見,萊布尼茨的世界圖書館思想與其力圖構建的所謂包括科學在內的一切知識領域的“通用語言”這個龐大計劃是相通的。正如英國學者羅素所
說:“和萊布尼茨的概念的字母這個想法相關聯的,是他的人類知識的百科全書這個構想”。萊布尼茨建構“通用語言”的設想,最引人矚目之處是“有特性的語言”,也就是一種符號系統。該系統中的每一特性符號,都代表不同的邏輯思想,從面形成一種世界性的推理語言。他的這種理想應用在圖書館實踐當中,如上所述,就是設想把無所不包的文獻資料用細致的分類語言標引,組成“世界百科知識體系”。盡管萊布尼茨的計劃還沒能完全變為現實,但我們今天許多基于萬維網的數字圖書館工程,如谷歌圖書搜索、維基百科、古騰堡工程、卡耐基一梅隆大學的世界圖書館等,已越來越接近他的“世界圖書館”理想了。
4萊布尼茨的科學分類觀與圖書編目思想
萊布尼茨在他的《人類理智新論》中,提出了一種基于當時大學的學科和專業設置的科學分類法——“民事的分類法”,即把科學分為神學、法學、醫學和哲學(包括自然科學)四大學科。萊布尼茨認為,在圖書館,尤其是學術圖書館中,館藏圖書也應按照當時人們所熟悉的這四大學科進行分類,然后把每一學科的書名按照書名中所包含的主要名詞的字母順序加以排列。
萊布尼茨在管理圖書館的實踐中,意識到了過去書架列表式目錄的局限性。這種目錄是把圖書按其物理形態和圖書館建筑特性進行分類,是直線型的目錄編排。這樣,圖書館如同書架排列而成的一條連續線條,書架上的每一本書就代表這條線上的一點。這種目錄雖然能說明一本書的具體和真實的存在,但忽視了非常重要的其他關系,因為圖書的關系是多維的,圖書的這種分類被迫只選擇其中的一種關系。為了體現圖書內容、作者和寫作目的等方面的有機聯系和相互參照,萊布尼茨在漢諾威任圖書館館長期間,曾把圖書館的所有書籍都登記在紙上,每張紙上有32本書,然后這些紙被裁剪成32張卡片,并且給每張卡片編上字母。這就是按字母順序排列的目錄。這些卡片最后按神學、法學、醫學、哲學等學科重新排列,然后粘貼到當時稱為“系統的”或“科學的”等專門術語的目錄中,這就是按學科分類的系統目錄。它是圖書虛擬化和觀念化的結果,誠如威廉·克拉克所說:“這種關系與萊布尼茨在他的‘單子論中所設想的秩序相似:物質世界就像一臺機器,‘形而上學的世界則更像是一個目錄編制得很好的圖書館”。
“單子論”是萊布尼茨的重要哲學學說。他認為世界是一個由數學一邏輯原則規定的和諧的整體。相對于數學中的點,宇宙有自己的“形而上學的點”。世界就是由無數個“形而上學的點”構成的,每個點都是一個實體,每個“點”與其他“點”都是不同的,因為世界上不存在兩個完全相同的事物。萊布尼茨把這種“形而上學的點”稱為“單子”。關于事物與單子的關系,萊布尼茨指出,每一單子都是整個宇宙的一面“活的鏡子”,物質世界是單子作為精神實體的顯現。萊布尼茨所設想的一種理想世界圖書館目錄,就是將圖書館收藏的書籍虛擬化和觀念化的結果。這亦是萊布尼茨將現實世界虛擬化為單子的思想在圖書編目實踐中的反映。
另外,在討論科學分類時,萊布尼茲提出,人類對知識的處理主要有兩種方法,即綜合方法(也稱理論方法)和分析方法(也稱實踐方法)。綜合方法或理論方法是將真理按照證明的順序加以排列,就像數學證明一樣,把每個命題放在作為前提的命題之后。這樣一來,所有表示真理的命題就會呈現出一種層層遞進的邏輯關系。分析方法或實踐方法是從人的目的開始,從善開始,從善的最高點即人的幸福開始,然后過渡到實現善(或避免善的反面即惡)的各種特殊手段。從這種意義上講,分析方法是從目的過渡到手段,從抽象進入到特殊,或從一般下降到個別。不過,萊布尼茲還提出了第三種方法,即,一種按名詞來安排真理的方法,它是按系統分類性質,把名詞按照一定的范疇來加以排列,或者是按照學者們普遍接受的語言照字母順序排列。萊布尼茨認為,人類處理知識的綜合方法、分析方法,各有其價值,它們除了必須相互結合外,也得與這第三種方法相結合。按名稱來處理知識的方法其實是一種索引方法,萊布尼茲也將它用于圖書分類和編目。古希臘曾將科學或哲學分為理論的、實踐的和倫理的(或分為物理學、倫理學和邏輯學)。萊布尼茨認為,人類處理知識的綜合法相當于理論的,分析法相當于實踐的,而按照名詞來處理知識的索引法則相當于邏輯學方法,因為它是按一定的邏輯的范疇來處理知識和真理,其中既涉及對種和屬的性質及其相互關系的認識,也涉及對范疇的邏輯外延和內涵的界定。萊布尼茨曾經呼吁出版機構按照利于編制索引的標準形式為其每年新出版的文獻提供摘要,同時他也希望這項“摘要工程”將最終覆蓋所有印刷的文獻。盡管該設想在萊布尼茨那個時代沒能實現,但在美國國會圖書館和大英圖書館的支持下,至少英語出版機構于20世紀還是履行了他的這個利于索引的計劃。進一步說,如果作為“世界百科知識體系”的圖書館,其大量的文獻資料都用細致的分類語言標引,那么萊布尼茨建立聯系全世界的圖書館網之理想也就可能成為現實。
萊布尼茨非常重視按學科分類的系統目錄,但他并沒有忽視主題目錄、書名目錄、著者目錄的作用,并提出可以為圖書館編制這三種字順目錄。如果說萊布尼茨基于名詞的目錄重視邏輯,那么其基于當時大學的學科和專業設置,按學科分類的系統目錄,則傾向于實用的目的。不過,萊布尼茨還是更青睞具有實用性的系統目錄,盡管他也是一位注重思辨和嚴密邏輯的哲學家。因為這種系統的分類目錄,對學術圖書館的讀者(萊布尼茨指的是當時大學的教師和學生)來說,是自然、熟悉和有幫助的,并且能夠滿足他們的需要;它對17世紀的圖書館員和圖書編目員來說,也是方便的。
5結論
17、18世紀的理性主義時代,西方一些科學研究領域中的佼佼者,亦是從事圖書館管理和圖書館學思考的學者。萊布尼茨就是他們中的杰出代表,他不僅在數學、自然科學和哲學等領域有非凡的成就,在西方近代圖書館學理論奠基方面也卓有建樹。他的圖書館學思想是在繼承前人成就的基礎上,根據自己在圖書館使用與管理實踐中的經驗、感悟而萌生的;他關于近代學術參考圖書館的重要性和發展方向的建議,一些圖書館學的設想,如世界圖書館思想,圖書館虛擬化、觀念化為目錄的理念,與他從事學術研究的經歷和他在數學、自然科學和哲學方面的觀點也有關聯性;他的世界圖書館理念和圖書編目思想也是彼此相通的,而且它們的目的都是為了促進科學事業的發展。包括萊布尼茨圖書館學思想在內的近代圖書館學理論的萌芽,與近代科學、文明出現在同一時代,也不是偶然的。這是因為近代圖書館和圖書館學同科學家及其科學事業之間存在相互依存的關系,即圖書館學肩負著為科學和人類文明開道的重任,圖書館及其館藏的文獻,可充當牛頓所謂的“巨人之肩膀”,為整個人類發展科學和文明提供服務;相反,科學家的圖書館使用、管理經驗及其科學思想、科學成就對圖書館事業和圖書館學的發展也具有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