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

1南方某市夜

字幕：八十年代

風雨之夜，市公園的人工湖畔，浪拍湖岸，風卷柳絲。

一個失魂落魄的中年男子在呼喚著找人：“明明——明明——”他就是明明的父親方德明。

2街頭電話亭夜

明明的母親明敏在打電話。

雨打著窗玻璃，透過雨水迷蒙的玻璃，映出她被歪曲和模糊的面影，似乎是淚水滿面。

電話聽筒里的聲音：“我們已經通知各派出所分頭尋找，一有消息，就告訴你，你不要著急，不會出事的……”

3方明明家夜

急得暈死過去的奶奶躺在床上，幾個鄰居在手忙腳亂地給她灌藥水。安慰著她：“明明會找到的!”

4火車站夜

方明明的班主任曹芹帶著疲憊失望的神情踱出來，投身雨幕中踉蹌而行。

她穿過小巷，踱過大橋，走過大街，來到市中心。

霓虹燈映照的宣傳櫥窗里貼著得獎兒童畫《馬戲團里的猴子》，署名六歲的方明明，還有介紹方明明得獎消息的剪報，方明明的各種生活照片。

她久久地停立在宣傳櫥窗前，望著宣傳方明明的宣傳資料發愣。

變幻不定的光環中，交替出現方明明的生活、工作照片和他畫的畫：兒童畫《猴子》，署名五歲方明明；《動物園里的猴子》，署名五歲半方明明；《猴山》，署名五歲半方明明……

在上述畫面襯底上，映出片名、職演員表。

5天桃路小學傍晚

華燈初上，《慶祝新學年游園晚會》的紅色橫標上綴著的五彩小電燈，閃爍著絢麗的光彩。

大廳里，釣魚、“瞎子”吹燈等游戲吸引著成群結隊的孩子。

旱冰場上，孩子們你追我趕，穿梭來往。

柏樹叢中的猜謎場，掛滿著用彩色紙條寫著的謎語，人頭攢動，爭相揭榜。

人流中一群小學生及家長眾星拱月地簇擁著方明明的父子和市文化館胖館長歐成。市報記者小張正在忙碌著選取攝影的最佳角度。

曹芹：“方明明同學，你猜個謎語看!”

明明：“好的。”他踮起腳看了看眼前一條謎語認真地說，“老師，有些字我不認識，您念給我聽聽好嗎?”

曹芹：“上邊毛，下邊毛，中間有個黑葡萄。你猜是什么?”

明明背著兩只小手，兩個大眼睛喙碌轉了幾下，突然踮起腳抽了爸爸上衣袋的鋼筆，然后轉過身去，悄悄地在左手心上畫著。

“預備——揭!”明明笑著揚起左手轉過身去，“曹老師，我猜得對不對?”

明明的小手心用鋼筆畫了個漂亮的眼睛。

市報記者小張不失時機地拍下了這個生動的鏡頭。

曹芹滿意地笑著說：“明明猜對了，快去領獎!”

歐成興奮地把明明舉高過頭，笑著說：“猜對了，明明猜對了!”

小張機靈地搶拍了這個生動的鏡頭。

6燈光球場傍晚

一隊戴著“大頭娃娃”面具的小學生在表演“吉慶有余”的舞蹈。那條大鯉魚搖頭擺尾，幾個孩子表演著詼諧滑稽的舞步。曹芹站在旁邊悄悄指點著。

孩子們的表演逗得人們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龐校長站出來，熱情地說：“下面請全國兒童畫展一等獎獲得者：一年三班五歲半的小同學明明為我們表演畫畫!”

頭戴“大頭娃娃”面具的明明走到中間，揭開面具，向四周的觀眾鞠了一鞠躬。他蘋果般的笑臉嬌憨可愛。

一陣熱烈的掌聲驟然而起。

兩個老師抬出一個乒乓球桌，在上面攤開紙筆。

方明明力不從心地往高椅上爬著，曹芹老師見狀把他抱了上去，觀眾們發出吃吃的笑聲。

方明明一手按著桌面的畫紙，一手握著畫筆調彩色。他神情專注，忽閃著聰穎的大眼睛。

歐成、方德明、市報記者小張穿過人群走到前面。

明明凝神片刻，幾筆一揮，一個俏皮活潑的猴子便躍然紙上。

小張撳動照相機快門，閃光燈閃著耀眼的光芒，拍下了明明揮毫作畫的生動鏡頭。

群眾發出“嘖噴”的贊揚聲，小學生們向明明投去羨慕的眼光。

又一陣熱烈的掌聲。

明明乘興又畫了幾個猴子，每個猴子姿態各異，稚態可掬。畫畢他輕輕地把畫筆一擱，坦然地兩手平放在桌上，臉上露出嬌憨的笑。

龐校長拿起方明明的畫，向觀眾展視。

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龐校長熱情地說：“方明明小同學畫的猴子很好，希望他再接再厲，在學好功課的基礎上，畫出更多的好畫來!”說著把一個漂亮的文具盒獎給明明，“希望你好好學習!”

明明莊重地接過文具盒，很有禮貌地向龐校長一鞠躬。

小伙伴們擁到乒乓球桌前，向他表示祝賀。

小同學楊剛遞給他兩塊糖說：“送給你，這是我們釣魚得來的獎品!”

明明激動地拉著小伙伴的手。

小學生親切友愛的舉動又博得一陣熱烈的掌聲。

方德明激動地走上前，明明試著往球臺下跳。

周圍的老師和觀眾都爭著要去抱他。

明明還是摟著了爸爸的脖子，親昵地說：“爸爸，老師和同學們真好!”

歐成興奮地湊上去說：“明明畫得真棒!”

方德明嗔笑地：“明明是小學生了還要抱，不害羞嗎?”

明明：“大猴子都要抱著小猴子的!”

周圍的觀眾聞言發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大人小孩圍著乒乓球桌仔細地觀看明明的作品，久久不愿離去。

7明明家門口夜

奶奶仍然在倚門遠望，等待明明回來。

“奶奶，奶奶!我得獎了!”小巷口，明明從爸爸的背上滑下來，雀躍般地撲向奶奶的懷里，“喏!老師獎的文具盒，還有糖塊。”他如數家珍地，“這是我猜謎語獎的，這是同學送的!”他一邊說一邊剝開一顆糖往奶奶嘴里塞，“奶奶吃，奶奶快吃!”

奶奶：“留明明白個吃!”

明明：“我要奶奶吃!”

奶奶：“好，奶奶吃!明明乖，孝敬奶奶!”一面說一面用手背揩眼淚，嘴巴卻笑得合不攏。

8明明家屋內夜

明明將糖遞給媽媽：“這塊歸媽媽吃!”

明敏：“留明明吃吧!”

明明：“我要媽媽吃!”

方德明：“怎么沒有爸爸的份?”

明明：“一個一個來，心急什么呢?饞嘴大猴子!”

明明的話逗得爸爸媽媽忍不住笑了。

9群藝館辦公室

市報記者小張和電視臺記者小孫興沖沖地走進來。

歐成瞥見小張：“你來得正好!”

小張笑哈哈地：“不單我來，電視臺的小孫也來了!”

小孫笑嘻嘻地一鞠躬：“歐館長，您好!”

歐成揚起桌面上的報紙：“你們的報道有點不符合事實吧?”

報紙標題：《神童畫家以畫猜謎百發百中》。副題是：《記天桃小學迎新晚會》還有明明晚會表演的壓題照片。

小張仍然笑嘻嘻地：“有沒有方明明以畫猜謎這件事呢?”

歐成：“有!但哪有百發百中?”

小張：“這是為了突出事件的典型性!”

歐成：“突出典型，就可以隨意拔高?”

小孫故意支開地：“歐館長，還是言歸正傳吧!我們經請示徐局長同意，想做一個電視新聞采訪，您是如何發現和培養小畫家方明明的!”

歐成謹慎地：“談可以，但這回你的報道可不要走樣啦!”歐成沉吟片刻，清清嗓子，開始了敘述，“半年多以前……”(閃回)

群藝館畫室，方德明正在畫電影廣告《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五歲的明明趴在桌上，看看廣告上的孫悟空，就用鉛筆在紙上畫幾筆，一下就畫成了個猴子。

方德明走過來，拿起明明的畫紙看了看，喜上眉梢，問明明道：“你畫的?”

明明點點頭：“唔!”

方德明不相信似的：“再畫個看看!”

明明很快又在紙上畫了個猴子。

方德明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地在兒子臉蛋上吻了個響吻：“爸爸教你畫畫兒!”

歐成走進來：“什么事這么高興?”

方德明把畫遞給他：“你看，明明畫的!”

歐成揣摩半天，驚喜地：“棒!真棒!”

方德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他自個兒亂畫的，倒也成個樣子!”

歐成：“省里布置征集兒童畫送省里展覽，從各幼兒園和小學收集上來的都不理想。嗨!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呵!”

方德明驚喜地：“你說明明的畫可以?”

歐成拍著肥厚的胸膛：“好苗子!好好培養，肯定大有前途!”

方德明激動得不能自持，一手拉過兒子：“還不快謝謝歐伯伯?”

明明：“謝謝歐伯伯!”(閃回完)

歐成淡淡一笑：“明明畫畫有一些天資，是不是因為他爸爸是搞畫畫的，在學習生活環境上有熏陶的作用呢?這一點有待進一步探索。后來，明明在他爸爸的指導下學了一些畫畫的入門常識，接著就創作了那幅獲獎的《猴山》兒童畫!”

在歐成說話的同時，電視臺記者小孫已經開動了電視錄像機，市報記者小張悄悄地把錄音機小話筒伸了過去，歐成津津有味地說著。

10教室

同學們都安靜地聽課。

黑板上，寫著生字：云、雨、電、風

講臺上，曹芹老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說：“同學們，誰能夠用黑板上的生字造一句話或者編一個小故事呢?”

神情專注的明明機靈地舉起了小手。

曹芹：“請方明明同學起來回答!”

明明：“我編個順口溜行不行?”

曹芹：“好吧!”

明明用清亮的童音說：“禾苗見了它彎彎腰，花兒見它點頭笑，云兒見它讓開路，小樹見它招招手。”

明明的聲音抑揚頓挫悅耳。

曹芹：“方明明同學回答得很好，這還是個謎語呢!那個同學猜得中?”

杏臉的小女孩安冬舉手站了起來：“是風!”

曹芹：“同學們，安冬同學答得對不對?”

“對!”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11群藝館辦公室

十幾個干部、職工正在收看電視，最佳席位上，坐著市文化局局長徐林、歐成和方德明。

電視上正在播映商業廣告：明明手持“金不換”狼毫筆在鑒賞、作畫。

電視解說詞：“金不換特級狼毫筆是我廠傳統名牌產品，小畫家方明明就是用它作畫，一舉摘下全國兒童畫比賽的桂冠!特級狼毫獨家生產，工藝精良，質量三包，暢銷國內外，領導制筆工藝新潮流……”

商業廣告播映后屏幕上映出群藝館的優美環境，錯落有致的建筑和畫室，接著出現了歐成接受電視臺記者采訪的實況圖像。

電視解說詞：“要得千里馬，首先要有‘伯樂。這位歐館長，就是一位好‘伯樂，就是最早發現方明明的繪畫天才，并且為方明明的成長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歐成誠惶誠誠恐地：“徐局長，這……”

徐林瞪了他一眼：“這什么啦?這是組織上對你的評價嘛?不過，電視里對領導的作用強調的不夠，黨的領導是決定一切的嘛?”

12鄰居甲家

一家人正在聚精會神地收看電視。

鄰居甲感慨地：“咱們家的小花要是遇到歐館長這樣的好人就好了!”

鄰居妻：“人家方德明會畫畫，知道把兒子往正路上引，哪像你，就會傻積極，兩頭不見太陽，小花長這么大，你操過多少心?我看你那小組長別干了，有功夫回家教育孩子吧!”

電視上，歐成正在介紹《猴山》的創作過程。

鄰居甲早不耐煩地對妻子：“別吵了，聽清了，跟人家學還不遲!”

妻子不滿地瞪了丈夫一眼。

13一個新婚之家

小兩口正在收看電視。

男的：“你去找明明媽取點經吧，我前幾天看一份雜志上說，日本人發現孩子是否聰明，與出生的季節和母親的孕期食譜有很大關系……”

女的羞澀地：“你別瞎說了，還沒影呢!”

男的：“這有什么，遲早都會有的，再說，好壞只能生一個!”

14群藝館辦公室

電視收看完了。

徐林揚了揚手中的報紙：“我們的工作得到了報紙的表揚，還上了電視，這可算是名聲在外啦!”

報紙的標題：《歐成慧眼識神童——記歐成同志發現和培養小畫家方明明的經過》。

還有歐成的工作照片，明明和方德明父子倆繪畫及各種生活照。

徐林掃了會場一周，繼續說：“取得榮譽不容易，保持榮譽更難!真可謂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現在方明明成為了全省矚目的人物，如何使他保持勢頭，繼續發展下去，這是當務之急!所以請大家來參謀參謀。”

歐成興奮得滿臉通紅。

館員甲：“方明明在繪畫上確有天分，如果要他繼續提高，必須扎扎實實教他學好基本功!”

館員乙：“繪畫是形象思維，必須加強實物寫生，貪多嚼不爛，目前應先發揮他畫猴的優勢。是不是弄個猴子讓他經常觀察揣摩。”

館員丙：“繪畫是綜合的藝術，必須加強對他的審美教育，比如名畫欣賞以及音樂等方面的陶冶!”

徐林：“同志們的意見都很好，保持優勢這條更切中要害，首先給方明明弄個猴子。老歐啊!你明天到馬戲團去借一個馴好的猴子給方明明送去，你就說我批準的!”

歐成：“好的!

徐林：“德明同志，你做父親的有什么想法呢?”

方德明：“謝謝局長的關心，謝謝同志們的幫助。我覺得壓力很大，但絕不辜負領導和同志們的期望!”

徐林笑了笑：“好，壓力變動力。這主要看你的唱本嘍!”說著瞥了一眼角落里悶頭抽煙的老肖，“老肖，你怎么不談談高見?”

老肖慢騰騰地：“沒高見。小孩畢竟是小孩。”他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熱烈的情緒中，大家都沒去理會老肖的話。

徐林：“最后還想提一個問題。據說你們的獎金還評不下。我多次講過評獎金要體現獎勤罰懶，絕不能搞平均主義。在培養人才方面，歐成和方德明同志就比較突出嘛!我建議在獎勵方面，這兩個同志可以從優……”

15．館長室

歐成正在埋頭伏案寫東西，稿紙上寫著：“重點培養和提高方明明的計劃……”

“鈴……”電話鈴急響。

歐成拿起聽筒：“喂，哪里?”

電話聽筒里的聲音：“我是科委老楊，你是歐館長嘛?”

歐成笑逐顏開地：“我是老歐，啊，啊!是楊主任!”

電話聽筒里聲音：“今年我們把優生學選題定給你們群藝館，你們要從優生學的角度，把培養小畫家的經驗好好總結一下!”

歐成為難地：“哎喲，難啊!我可是一點科學細胞都沒有!”

電話聽筒里的楊主任的聲音：“哈哈，不難，不難，以后會有醫生幫助你的!”

“歐館長，你忙啊!”一個中年婦女同志走進來。

歐成放下聽筒：“你是報社的吧?我沒有空!”

中年婦女同志：“我是計劃生育辦公室的，想請你寫一篇關于培養教育獨生子女的文章!”

歐成：“你找婦聯去吧!”

中年婦女同志：“歐館長，別推辭了!你這個飲譽全國的‘伯樂!”

歐成攤開兩手，故作苦惱地：“總結、計劃、選題、文章……真難啊!”

16馬戲團

馴猴員：“猴子是我們團的主要動物演員，少了它的壓軸戲，就不賣座了!”

歐成：“這個問題已經跟你們團長商量好了，經請示徐局長批準削減你們團的上繳利潤的百分之十!”

馴猴員傷感地：“我離不開它，一天不見它我就睡不安穩覺!，，

歐成：“同志，你應該有點集體觀念，你耍了幾十年猴，沒見你拿過個全國第一，這是借給獲得全國第一的小畫家方明明揣摩的，為了早出人才，培養尖子，你要顧全大局嘛!”

馴猴員戀戀不舍地：“你跟我來吧!”

17動物院

歐成小心翼翼地跟著馴猴員走進去。

馴猴員為了報復歐成，故意作弄他，當歐成走經關大狗熊的木籠旁，馴猴員一個暗示，狗熊伸出了前腳攔住歐成，嚇得他臉色煞白。

在關狐貍的籠子旁，狐貍把它長長的尾巴從間隙伸出，伸進了歐成的袖口，嚇的歐成大叫一聲倒退了幾步。

歐成驚魂未定，馴猴員招呼他走快一點，他剛走一步，籠子里的華南虎把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哇——”的一聲歐成被嚇得癱倒在地上。

馴猴員牽來猴子忙扶歐成起來，那猴子又哇哇地跳起來要抓他，歐成被嚇得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18馬戲團門口

馴猴員：“這猴子叫二圣，它懂人性的，不能打它，你對它好它就聽話!”

歐成喘著粗氣擦汗：“我們會照顧好它的!”

馴猴員依依不舍地：“二圣，你跟這位同志去吧!要聽話!”說著從衣袋里掏出一包東西交給歐成，“這是猴餅，是用雞蛋面粉和多種維生素做成的，它最愛吃這個東西!”

歐成：“我們會養好它的。”

馴猴員哽咽著：“你給它一塊餅干吃吧，吃了它就跟你走了!”

歐成掏了一塊餅干給猴子吃，猴子伸手時還嚇了他一跳。猴子接過餅，給他行了個舉手禮。

俏皮的猴子逗得歐成化驚為喜地笑了。

歐成牽著猴子走了，猴子邊走邊回過頭來戀戀不舍地看著主人。

馴猴員難過地轉過身去。

19明明家

歐成正在和明明逗猴子玩兒。

明明的作業本、書被冷落在桌上了。

明明拍拍屁股站起來，拿了一塊餅給猴子。

猴子高興地給明明行了個舉手禮，還打了幾個筋斗。

猴子的詼諧動作和精彩表演逗得明明高興地笑起來。

明敏笑過之后，憂慮地說：“弄個猴子來，怕明明分了心，影響學習!”

方德明：“那是領導費了好多周折才弄來的，還不是為了讓他畫好猴子!”

奶奶：“哪有那么多好東西給它吃!”

歐成：“領導每月批給猴子二十元飼養費!”

方德明：“領導想得多周到，明明還不謝謝歐伯伯!”

明明：“謝謝歐伯伯!”

歐成：“乖，有出息!”

明敏語重心長地說：“明明，以后不準整天玩猴子影響學習!”

明明：“唔!”

20明明家門前清晨

方明明牽著猴子滿街巷跑，后面跟著一群小孩笑著鬧著跑著……

方明明把書包擱在一旁逗猴子，一群孩子圍著看。

方明明：“二圣，倒立!”

猴子聽話地用兩手倒立起來。

明明：“翻筋斗”

猴子聽話地翻了幾個筋斗。

猴子的精彩表演博得孩子的一陣陣喝彩聲和歡呼聲：“再來一個!”

明敏從家里匆匆走出：“明明，還不快去學校，就要遲到了!”

明明戀戀不舍地把猴子牽回家里。

21明明家夜

書桌上攤開明明的課本和作業本，他卻鉆到臺底下跟猴子說悄悄話。

明明：“你學奶奶走路，學好了給你一塊糖!，，

猴子扭扭捏怩地學老太婆走路，樣子滑稽可笑。

明明忍不住吃吃大笑起來。

明敏從內間走出來，一看四下無人。翻看桌上的練習本，一個字也沒有寫。突然猴子從桌底下伸出手來抓她的褲子，明敏嚇得“哇”聲叫起來。

明明笑著從桌底鉆出來。

明敏生氣地：“你再不好好學習，我把猴子送回馬戲團去!”

明明收住笑聲央求地：“媽媽，別送猴子，我學習了!”

明敏牽走了猴子，然后坐在旁邊看著明明做作業。

22明明家早晨

太陽已經從窗欞射進來曬在明明的屁股上。

奶奶：“今天是星期天，快起來，學畫兒，要不又要挨爸爸剋!”

明明翻了個身，嘟囔道：“我不嘛，我還困!”

奶奶：“好好，再睡一會兒，雞蛋糕罩在桌上，牛奶溫在水鍋里。我去賣點菜，很快就回來!”

23明明家

太陽的光線在屋內漸漸移高。

明明一翻身坐起來：“奶奶!奶奶!”

拴在床上的猴子“嘎嘎”叫著走來。

明明叫猴子：“二圣，快給我拿褲子!”

猴子到奶奶床上拿了條奶奶的褲子。

明明看都不看，伸出雙腳：“給我穿上!”

猴子給他套上褲子。

明明：“二圣，再給我拿帽子!”

猴子跳上桌子，從衣帽鉤上拿了頂奶奶的帽子。

明明把頭一低，猴子給他戴上帽子。

明明摸摸猴子的頭：“乖，等一會賞你一塊蛋糕!”

“篤篤篤”敲門聲。

明明跳下床去開門。

大門開處，方德明、明敏，還有挎著菜籃子的奶奶，不期而遇地同時進來。

大家看著明明穿著奶奶的褲子，戴著奶奶帽子的滑稽模樣，都忍不住笑起來。

猴子躲在明明后面幫他提著沒有扎緊的褲子，不時從明明腋下伸個腦袋出來看看走進來的主人。

猴子詼諧滑稽的動作又逗得他們失聲大笑。

奶奶笑出了眼淚，趕忙放下菜籃，疼愛地拉著明明：“我的小祖宗，還不快把衣服換好，著涼了可怎么辦?”

明敏微嗔地：“淘氣鬼!”

方德明不以為然地：“小孩子就是要淘氣，越淘氣長大了越有出息，一個木腦殼菩薩，有什么用?”

24明明家

方德明牽來猴子拴桌子腿上。

方德明：“猴子的手比腳長，畫畫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比例。”說著拉起猴子的手，然后用一根竹子量著，做了記號，

然后豎到猴子腿的旁邊，“你看，是不是，長這么多!”

明明點點頭。

這時鄰居家的小孩把小腦袋從門隙和窗口伸進來，用眼睛向明明傳遞信號。

方德明發現后走過去驅趕他們：“去去去，今天明明要學畫。你們不要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方德明：“人的頭跟身的比例是一比七，猴子就不一樣了。它的頭比較小……”

明明只管點點頭，眼睛直往窗外面看。院子里小伙伴們做游戲的嬉笑聲吸引著他。

25市郊風景區彩虹山

曹芹正領著一年三班的同學，在林木蔥蘢的山坡上盡情游玩。

明明掉隊了，曹芹回過頭來拉著他的手，他身上背著個大畫夾，搖搖晃晃的。

曹芹：“我幫你把畫夾拿著!”

明明點點頭。

26半山腰上

一群白鴿從頭頂上飛過，鴿哨留下了一串悅耳的銀鈴聲，像唱歌般飛向藍天。

曹芹充滿激情地，指著掠空而過的白鴿：“同學們，這是什么?”

同學們齊聲回答：“白鴿!”

曹芹用正確的語音念：“bai(白)ge(鴿)!'，

同學們復念：“bai(白)ge(鴿)!”

曹芹：“白鴿在哪里飛翔?”

同學們齊聲回答：“在藍天下飛翔!，，

曹芹："lan(藍)tian(天)!”

同學們復念："1an(藍)tian(天)!”

明明孤零零地坐在一塊巖石上，打開畫夾，出神地看著遠方。

27林中

嘹亮的號聲在山中回蕩。

在號聲中，男女同學三五成群地奔向林中空地。

野花盛開的林中空地，已經擺開了野餐的陣勢。從四面八方集攏來的男女同學，分成幾個小圓圈席地而坐。每個圓圈中放著面包、香蕉、雞蛋、花生等各種食品。

女小班長安冬興奮地宣布：“同學們，我們少先隊中隊的隊日活動——野餐就要開始了。咱們請曹老師講話，然后再吃，好不好?”

“好!“同學們熱烈地鼓掌。

曹老師笑著說：“好吧，我說幾句。不過，我建議大家邊昕邊吃。你們看，有幾位男同學已經等不及了。”

有兩個男同學正悄悄地捏花生米，大家看著他們笑。

明明拿了個香蕉帶皮就啃著，大家看著他捧腹大笑。

安冬走過來：“方明明同學，剝開皮才吃啊!”

明明：“我不會，在家里總是奶奶拿給我吃的!”

曹老師笑著：“吃吧，別不好意思了!”

同學們一陣嘻笑之后，都伸手去拿食品。

曹老師：“首先，我祝賀咱們班，期中考試取得了良好的成績!”

一陣熱烈的掌聲。

掌聲過后，曹老師接著說：“方明明同學也有了進步，近來學習比較用功了!”

明明得意洋洋的笑臉。

幾個同學不滿地瞪著他。

28明明家

明敏：“明明，你的期中考試成績通知單呢?”

明明慢騰騰地從書包里把成績單拿出來，把成績單交給猴子：“你給拿過去!”

猴子把成績單拿給明敏。

明敏看了成績單，又氣又惱地：“語文八十分，算術七十五分!都是為了這個死猴分了你的心!，，說著把成績單交給方德明，“當初五歲半就送他讀書為什么?還不是為了將來能早些讀大學!人人都說他天資聰明，將來大有作為，可你教他畫圖畫，虛個名有什么用?荒廢了學業!”

方德明：“考得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我教他畫畫是早栽樹早成才!不是自個夸兒子，他畫畫的天才是少有的!”

明敏：“你畫了幾十年，有什么奔頭!”

方德明：“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嘛!我一定要把明明培養成個大畫家!”

明敏：“哼!看你想得美!”

29文化局

徐林：“省文化廳來電話通知，月底有個外國兒童教育心理參觀團要來我市參觀，還指名要看方明明的表演。”

歐成；“這孩子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只怕難把握!”

徐林：“這事關系著我們市和省的聲譽，有國際影響!你們一定要千方百計把這件工作抓好。為了預防捅婁子，你叫方德明不要教他兒子畫什么新招，還是畫他的猴子，叫他反復畫，熟能生巧，先應付過再說。他們有什么要求盡量滿足。”

歐成連連點頭。

30明明家

方德明：“快學畫，這回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明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的!不過，外國人能聽懂我們的話嗎?”

方德明：“那不要緊，有翻譯。主要看你畫畫，畫得好，你就會揚名世界啰!”

方德明把一疊按《猴山》畫的圖放在桌面上。圖畫上劃著方格，方格寫著上下大小躺蹲站爬等字，方格里還用紅筆畫上了各種姿態的猴子。

方德明：“你每天按照這個樣子用毛筆填五張，不許偷懶，畫好了我每天獎兩塊錢!”

明明：“真的?”

方德明：“當然真的!，'說著伸出手指跟兒子勾勾。

31教室外

放學了，校園里空空蕩蕩的。

方德明騎著自行車走到一年三班教室旁，從窗戶里瞥見曹老師在給明明補課，他滿臉不高興地喊了一聲：“明明!”

明明抬頭一看，如釋重負地跑出來：“爸爸!”

曹芹老師也跟著走到教室門口，看見方德明神色不對，她不介意地莞爾一笑：“明明很聰明，只要教育得法，成績一定能上去的。”

方德明矜持地：“曹老師，今天不談這個問題，”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請假條遞給曹老師，“我是特地來給明明請假的。”

曹芹接過假條一看，驚訝：“很快就要期中考試了。”

方德明：“這我也沒有辦法，徐局長指示，明明為外賓表演畫畫，是個政治任務。”

曹芹：“那也用不著請那么長時間的假。”

方德明：“反正課也快上完了。”說著抱起明明騎上自行車橫梁，“鈴!鈴!”一溜煙地跑了。

曹芹看著方德明遠去的背影，突然揚起手里的書包，大聲喊道：“老方同志!明明的書包——”

32明明家

方德明擺開紙：“你的腕力和臂力很不夠，要多學筆法!”他抓著兒子的手練筆，“重——次重——輕——拉!”

明明：“重——次重——輕——拉!”

奶奶端著桔子水、剝開的香蕉等在旁邊。

明明；“我累死了!”

奶奶心疼地：“讓他歇一會吧!”

方德明厲聲道：“不行!”

明明哭起來。

方德明軟下來：“好好，休息五分鐘!，．

奶奶把一個剝開的香蕉塞進明明張大的嘴里，明明一噎一噴，給站在對面的爸爸噴了滿臉的香蕉糊糊。

奶奶手腳忙亂地：“哎喲，你看你……”

猴子從背后轉出來叫著跳著。

方德明給鬧得啼笑皆非，悻悻地去了衛生間。

明明看著爸爸那副狼狽模樣，破涕為笑地“咯咯咯”大笑起來。

33明明家

明明繼續練著基本筆法，慢慢煩躁起來。他看看四周無人，便把筆扔下去開門。搖了幾下，門給反鎖上了。

他抬來靠背椅，上面再放個方凳，

從窗戶里爬了出去。

34街心公園榕樹下

幾個小孩正在用黃泥捏泥丸。

明明：“我跟你們來玩攻‘敵營怎么樣?”

流鼻涕的小孩，用滿是黃泥的手擦擦將要掉下的鼻涕：“你肯跟我們玩?”

明明看著糊滿鼻涕黃泥沫的小關公臉，笑彎了腰。

兒童甲：“不許賴賬，不許喊爹!，，

明明堅決地：“成!”說著伸出手指來。

幾個粘滿黃泥的手指跟明明勾著。

明明：“你們先做‘壞蛋，我當解放軍攻你們!”

幾個小孩衣袋里裝滿黃泥彈丸，擺好架勢守在大榕樹下。

明明兩個衣袋也塞滿了黃泥彈丸。

流鼻涕的小孩喊了聲：“開始!”鼻涕又從他的鼻孔里流了出來。

明明口里學著機槍聲：“咔咔咔咔……”從正面佯攻。

只見大榕樹下的泥彈像雨點般飛來，明明頭一低就勢翻滾著，他漂亮的西裝給彈丸打滿了泥彈印痕，給地下的樹根瓦塊劃破了幾條口子。

明明學著炮聲：“隆、隆、隆……”從側面進攻，勇敢地沖了幾步，出其不意地，把一抓泥彈撒去。

守樹的小孩猝不及防，連忙蹲下來。

這時方德明氣喘呼呼地從榕樹后跑來，幾顆泥彈打中了他的腦袋和鼻梁。

明明躍了幾步攀到榕樹下，高興地大叫：“我勝利啦!我勝利啦!'

方德明氣得滿臉鐵青，呵斥那幫小孩：“我要找你們爸爸媽媽算賬去，你們把我明明搞得一身邋遢!”

小孩甲：“他勾手指頭的，要跟我們玩，不許賴賬，不許喊爹!”

明明充滿勝利喜悅地點點頭。

方德明一肚子火氣涌上心頭，揚起大手，周圍的小孩看見都露懼色。

方德明揚起的手快打到明明時突然一收，長長嘆了口氣，揪住明明邋遢的衣袖，恨鐵不成鋼地：“你怎么跟他們玩，他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這個樣子怎么見外賓，趕忙回去學畫!”說著拉著明明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個小孩都唬著臉伸舌頭，那流鼻涕的小孩，又流出了一條長長的鼻涕。

35明明家

奶奶抱著明明傷心掉淚：“一眨眼你就跑出去摔成這個模樣，真揪心哪!我的心肝，以后你不要亂跑啦!天上的月亮奶奶給你摘!”

明明：“晤!”

歐成抱著一網籃水果麥乳精等走進來，笑嘻嘻地接話：“月亮沒摘，桂冠倒給你孫子摘回來了!老嫂子，你乖孫子為你增光啦!省里批下來給明明全國評上一等獎那幅畫三百元獎金!”說著把裝著鈔票的信封交給奶奶。

奶奶破涕為笑地：“托祖先的福，托你老哥的福!”

歐成笑著：“還有呢!”說著又把另一個信封交給奶奶，“這兩百塊是市文化局發的!還有，這是房屋分配證。徐局長將新大樓分給你們家一個三套間居室!老嫂子，好好護著你這個寶貝疙瘩吧!”

奶奶：“這不是做夢吧?又搬新房又得獎金，這不是雙喜臨門哪!”

歐成真切地：“老嫂子，這是真的!明明人小貢獻大。全國都有名氣啦!今后經常有首長、專家、外賓來參觀訪問，沒有個好住處，人家不批評我這個當領導的?”

奶奶：“我一家子就全靠你拉扯才有今天啊!真該千恩萬謝你!”

歐成：“哪里，哪里!這是我的本分嘛!”

明明打開窗門大喊：“我家要搬新居了!”

喊聲在四周回蕩，所有的窗戶突然打開，探出頭來。

36明明家夜

明敏一面給明明試新衣，戲謔道：“你這個父親中什么用，不托兒子的福還住不上新樓房呢!”

方德明：“是啊，老子畫了二十幾年廣告，不是吹，市里有哪一家比得上?到頭來什么職稱住房統統沒有份。唉!什么都要靠運氣、機遇!，

明敏微恙地：“嘖嘖，六十平方，處級干部待遇啦!人家不眼紅?”

方德明理所當然地：“誰叫他們不生個好兒子!”

奶奶：“這是祖上的福氣，明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明敏：“瞎吹，看你們怎么收場!”

方德明：“有領導支持，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37大街上

明敏下班走在人行道上，一個孕婦神秘地拉了一下明敏：“你是小畫家方明明的媽媽吧!”

明敏猶豫了一下說：“是的。”

孕婦：“明明是幾月生的?”

明敏莫名其妙地：“我是五月份生的，怎么啦!”

孕婦哭喪著臉：“我要秋天才生，這，這怎么辦呀?”說著便隱沒在人流里。

明敏不解地望著這個隱沒在人流中的婦女。

38樓梯間

新婚的少婦漲紅著臉，悄悄地問明敏：“你懷明明的時候是不是吃了猴子肉，他生得那么聰明，那么小就畫得小猴活靈靈的!”

明敏著急地解釋：“別瞎猜，我啥也沒吃，都是家常飯菜。”

少婦：“我不信，你保守，你不肯說!”

從樓梯下來的鄰居甲：“過去說，不要數理化，只要個好爸爸!”

從樓梯下來的鄰居乙：“如今是生個好兒子，坐享天下福!”說著用嘴努努明敏，“瞧人家，多紅火呀!”

39明明家夜

明明在燈下填《猴山》圖方格里的猴子，才填了幾個就膩煩起來。他伸伸腰，不斷張嘴巴，坐下便打起瞌睡來，一拜一嗑的。他反拿了毛筆，一嗑就連毛筆都壓住趴桌子上睡著了。

40內間夜

明敏：“我不同意這樣搞疲勞戰，那會毀了他的。在家里奶奶寵，在社會上亂吹捧，將來就不知好歹了!”

方德明：“現在是外賓要來參觀，市里壓下的任務!外面要怎么吹，我又無能力干預，有什么辦法!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明敏：“我一聽外面說起咱家的事，就像做賊似的心砰砰跳!”

方德明：“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哼，紅眼病!發羊癲!”

“請問，有人在家嗎?”門外響起曹芹的聲音。

明敏：“啊!曹老師，快請進!”

曹芹：“明明又耽誤了一個星期的課，像這樣下去他就很難跟得上了。”

方德明：“這是省里和市里的任務，我也推不掉!”

曹芹斟酌一下詞語：“老方!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我不反對自小對孩子進行美術和音樂等方面的教育，但像明明這樣畸形發展，對他的智力開發和基礎知識學習不會有好處的!”

明敏：“他現在的生活能力只像個三歲的小孩，長大了怎么得了啊!”明敏說著，發現明明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趕忙抱他起來，余怒未消地，“這就是他老子培養的大畫家!”

方德明欲怒又止：“你……”

明明的臉被毛筆畫成了個大黑臉。

明敏失聲大笑，笑后淌下幾滴眼淚。

曹芹笑了幾聲后，便憐憫地看著明明，眼神中惆悵又含著幾分憂慮。她幫明敏洗干凈明明的臉。

明明睡得很沉，任你怎么搞也不醒。

曹芹覺得氣氛不對，把幾個練習本放下：“這是語文和算術的復習要求和練習題，請你們安排時間輔導一下明明。我改天再來檢查!”說著便告辭，“打攪了，晚安!”

方德明尷介地：“曹老師不坐一會

了?有空請再來!”

方德明看見曹芹走下樓梯，轉身把臺上的練習本一扔：“火燒眉毛，還管那么多!”

明敏痛心地：“不許你這樣胡來!”

方德明：“這個家是我說了算!”

41明明家院子里晨

方德明和明敏正在把家具搬上汽車，運到新居去。

張嬸等幾個鄰居在幫忙裝車。

明敏感激地：“謝謝各位叔叔嬸嬸!”

張嬸：“我們樂意，沾沾你家的福氣!”

鄰居甲和幾個人抬著個新的衣柜出來，準備裝上板車。

方德明：“老哥你也搬家啦?”

鄰居甲：“沒有你老哥的洪福齊天，你票子、房子，還有未來的位子都有了。不瞞你說，學你!把這新衣柜賣了，再借些，我連煙也戒了!給咱小花買臺鋼琴。人家音樂老師說她的手指長，是學鋼琴的材料!”

歐成帶著幾個職工來幫助方德明搬家。

鄰居甲緊緊握著歐成的手：“館長，您貴人照拂一下咱小老百姓，請您給咱小花派個鋼琴老師!保證好酒好菜厚俸祿!”

歐成：“以后商量研究!”

鄰居甲：“老佛爺，我一定三牲禮拜!”

鄰居乙：“雞來了!請讓一下!”鄰居乙挑著兩籠雞從堆滿家私雜物的夾縫走出。

鄰居甲：“有發瘟雞你干嘛不早說一聲?”

鄰居乙：“你的嘴這么不干凈!咱柱子的娘叫賣了雞買架收錄機，給柱子請個英文家庭教師!學學人家方大哥的樣唄!”學著京劇的唱腔，“奶奶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挑著籠雞高興地搖晃著腦袋走了。

42新居

方德明正在布置客廳。他把明明獲獎的那幅作品《猴山》掛在正中，像欣賞稀世杰作似的站在這幅畫前，他無法抑制心中的興奮和喜悅，滿臉堆笑，紅得像個醉漢。

43動物園(回憶)

猴山旁，歐成撐著把太陽傘，陽傘下，方德明在教明明速寫各種姿態的猴子。

明明天真活潑地：“這個老猴翻筋斗把紅屁股露出來了，畫不畫呢?”

方德明：“畫猴屁股多難看，不美!咱不畫。明明你看那兩個小猴逗樂多俏皮多好看，你就畫它們逗樂!”

明明咬咬鉛筆頭：“成!”接著便唰唰幾下子畫出了這兩個俏皮的猴子。

44明明家

狹窄的小套間，前小間是奶奶的住處，周圍堆滿行李雜物和盆盆罐罐，中間放了惟獨一張寫字臺。

雪白的宣紙擺開在桌面上，方德明滿身大汗，他不停地搖著蒲扇，不時指點著明明把那幅《猴山》正式搬上畫紙上。

方德明：“這個位置畫個爬著的猴子，對啦!山坡上畫那兩個抱著逗樂的小猴……”

奶奶端著桔子水站在旁邊嘮叨著：“你讓他歇歇喝點水嘛!”

45展覽大廳

大廳里掛著署名方明明的那幅《猴山》兒童畫。

人頭攢動、掌聲、搖動的花束。

明明騎在他爸爸的肩膀上，笑得合不攏嘴，他們身邊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觀眾，閃光燈不斷閃耀。

市報記者小張拉著笑容滿面的歐成，讓他靠近方明明父子，小張迅速地搶拍了一張張動人的照片。(回憶完)

46新居

方德明想到這里，情不自禁搖頭晃腦哼起粵劇《三腳凳》的曲調來。

明明拖著兩條條幅從內間走出：“爸爸，我也來布置!”

方德明：“明明人小，等爸爸自己干!”

明明：“我不嘛!”

47廚房門口

奶奶扶著背椅和上面的方凳，明明站在上面貼一堂幅。

堂幅：天地君親師之位。

明明：“奶奶，我貼得好不好?”

奶奶戴上老花眼睛瞄了瞄：“好，明明貼得很漂亮!”說著擺好香案，焚香一束插在香爐上，虔誠地禱告，“天地之神靈保佑我兒孫多福!”

明敏正好走進來：“好個屁，堂幅都貼倒了!”

明明：“倒貼有什么不好呢!二圣還倒立著走路哩!”說著拉過猴子喝道，“二圣，倒立走路!”

猴子聽話地倒立走了幾步。

奶奶心急地：“倒掛了就不虔誠，啊!請神仙菩薩恕罪!

明敏生氣地說：“斗大的字你不識一籮，明天趕快給我上學校!奶奶您別搞這迷信事了!”

方德明走回來，看見倒掛的堂幅啞然失笑，聳聳肩膀：“老人的事你就別管了!”

奶奶拉明明到懷里：“你管得寬，你是雷公精，大喊大叫什么，嚇壞了我的小祖宗!”

明敏：“看你把他寵成什么樣子了?”

奶奶：“只生一個，只有這個寶貝，我不寵誰寵?”

48大樓里

老中醫沈爺爺童發鶴顏，精神矍鑠地在揮毫練習書法。舊報紙上出現一個個剛勁瀟灑的大字。

明明：“沈爺爺，人家都說您是個有名的書法家，干嗎還要老練字?”

沈爺爺：“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孔夫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明明：“我不懂你的話，怎樣能把字寫好，把畫畫好呢?”

沈爺爺抬起頭，從老花鏡與額前的空隙瞥了一眼明明，笑著說：“沈爺爺喝墨水多了，所以就能寫好字!”

明明忽閃著大眼睛，琢磨著沈爺爺的話。

49館長室

辦公桌上擺著架新型的收錄機，還有香蕉、高級軟糖等食品，歐成正在教明明學接待外賓的禮節。

明明的眼睛直盯著桌上的食品。

歐成笑嘻嘻地抓了一把糖和一梳香蕉給明明：“解了饞再練!”

方德明：“吃了兩個香蕉就練習!”

明明狼吞虎咽地吃香蕉。

歐成：“走路的時候不要東看西看，頭要不高不低，嘴要笑微微的!”他說著便學著走起來。

歐成肥胖的身軀忸怩作態，滑稽可笑。

“微微笑!”歐成肥胖的頭搖晃著，他用手摸摸嘴角笑一笑，那諂媚作態的模樣就像馬戲團的小丑。

方德明用手強壓著嘴巴才沒有笑出聲來。

明明早就笑彎了腰。

歐成一本正經地：“嚴肅點，走幾遍給我看!”

明明學著他的樣子走起來。

“哎哎，不是這樣，屁股不要扭!好!頭低一點，笑啊!微微笑!”歐成跟在明明后面不斷糾正明明的動作。

兩人一進一退，像扭秧歌，又像馬戲團幕間表演的兩個小丑。

歐成走了幾遍已經滿頭大汗：“好，先停下來!現在學習幾句禮節性的英語會話!，，說著便打開收錄機的旋鈕。

收錄機播出悅耳的講英語的女音：“How are you，Ms．先生您好!”

明明："How are you，Ms．”

收錄機女聲：“Welcome to visit us!歡迎您光臨!”

明明：“Welcome to visit us!”

歐成：“坐的姿勢要這樣!”說著走到辦公桌前演示，“兩手要成半圓弧狀輕輕放在桌子上!”他看見桌面上的香蕉妨礙他的動作，順手拿起放到靠背椅上，“坐的時候，腰要直，微收腹!”說著就坐下，忘記了椅上放了香蕉，“好。你做一遍!”歐成說著站起來，背對著觀眾。

明明看見歐成屁股上粘滿壓出的香蕉糊，大笑著：“歐伯伯拉巴巴啰!”

歐成急忙用手一摸屁股，滿手是香蕉糊，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方德明也“轟”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

50明明家晨

太陽已經升起半桿子高，陽光把窗玻照得通亮。

明敏：“明明快起來!”

“唔——”明明翻了個身。

明敏：“太陽公公笑，小狗睡在窩里叫。睡懶覺的是小狗!快起來!，'

明明一骨碌爬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奶奶!”

明敏：“奶奶去買菜了，你爸爸有事上群藝館去了。今天媽媽休息，你快漱口洗臉，媽媽幫你溫課!”

明明：“不畫畫兒爸爸會打我，我不溫課!”

明敏：“你先漱口洗臉，等一會兒媽媽給你講個好聽的故事!”

明明：“你不給我打好漱口水、擠好牙膏我就不漱!”

明敏：“好孩子就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看看明明干得漂亮不?”

“你瞧著吧!”明明說著走進衛生間。

“你早，明敏同志!”曹芹說著走進來。

“曹老師!”明敏驚喜地，“星期天您也不休息!”

曹芹：“沒什么，隨便走走。明明這幾天溫習功課了嗎?”

明敏：“他老子卡得緊，說外賓就要來了，整天都強迫他學畫，連書皮也沒讓他摸!”

“媽媽!媽媽你快來啊!''明明在衛生間里喊著。

明敏和曹芹趕忙走過去。

51衛生間

明明把牙膏擠出一尺多長，愣著不知如何是好：“媽媽，這牙膏怎么能收回來?”

曹芹和明敏看著都忍不住笑起來。

明敏：“擠牙膏的時候要輕輕來，不能太使勁!”說著接過明明的小牙刷耐心地教他。

這時耀眼的陽光射進來。

曹芹思忖了片刻，對明明說：“你洗漱完后到陽臺去，我給你表演個小魔術!”

52陽臺上

曹芹站在陽光照來成直角的方向，她讓明明面對太陽。

曹芹拿著滿滿一口盅水：“你看著老師噴出來的水霧!”她含了一大口水，嘴上露開一條細縫，用力一噴，一條水霧噴了出來。

明明：“啊!一條彩色的帶子!”

曹芹：“這就是虹!課本里所說的虹!”說著又含了一口水，再噴一條水霧。

明明高興地拍著手叫道：“虹!虹!我看見了!太漂亮了!”

53書桌旁

曹芹：“虹就是太陽光射到雨霧水珠里折射反射出來的!”

明明不斷閃動著那雙可愛的大眼睛：“老師，什么叫折射反射呢?為什么變成的虹那么好看?”

曹芹：“折射和反射的道理等明明學多一點知識，上了中學在物理課就可以學到了!太陽光線里有紅橙黃綠青蘭紫七種顏色，經水珠折射反射，這七種顏色就出來了。所以虹就這樣好看、漂亮!我們在課本里也學過一課《虹》，打開課本看看!”

明明打開課本。

曹芹：“明明朗讀一遍，看看課本里的虹是怎么說的?”

明明專注神往地朗讀：“一陣雷雨停了，太陽出來了。一條虹掛在天空，像一座七色的橋。太陽慢慢地下去了，虹不見了。”

曹芹糾正了幾個不正確的讀音后說道：“虹字是由蟲、工兩個字組成，好，你寫寫看!”

明明老寫不好虹字。

曹芹抓住他的手，一筆一畫地教他寫著。

明敏一直在旁邊專注地看著曹芹教明明學習，她欣慰地笑了。

54群藝館大廳

中間擺著張畫桌，桌邊放著一個特制的高椅。

畫桌四周圍著外國參觀團和市文化局徐林局長等領導，還有市報記者小張等報刊記者。

在一陣熱烈掌聲中，方德明把兒子抱上了高椅。

明明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藍眼睛黃頭發的外賓，有些驚慌失措。

外國朋友都友善地向他微笑點頭。

歐成正了正花領帶：“現在請我們的小畫家表演畫畫!”

來賓們熱烈鼓掌。

方德明輕輕拍拍兒子的肩膀：“壯起膽來，動筆吧!”

歐成在畫桌的另一頭給明明按定紙頭。他兩手拿著紙頭，緊張得汗流滿面。

明明：“我要撒尿!”

方德明：“你給我憋住，一定憋住!”

方德明在兒子的耳邊悄悄地說著，他兩眼緊張地盯著兒子的每一筆，畫一筆他顫一下。

一個個俏皮的猴子畫出來了。

外國朋友和圍觀者熱烈鼓掌。

方德明輕輕地喘了口氣。

歐成急速地掏出手絹擦一把額上的汗。

外國友人和記者舉起照相機，不斷拍照。

一陣陣掌聲又響起來。

方明明洋洋得意起來，最后用力在畫上掃了幾筆，喊了聲“完了!”，便把手中的彩筆往桌上一擲。

外國友人甲：“畫得很好!”

外國友人乙：“除了畫猴之外，還能畫點什么嗎?貴國桂林山水美如畫!”

歐成笑嘻嘻地擠上前：“現在他的畫種還不多，將來他一定畫得很多!謝謝諸位外賓賞光!，'

外國友人丙：“這位小朋友很聰明。中國的語言文字也學了不少吧!”

方德明失措地：“明明，你不是要解手嗎?對不起!”方德明說了聲便拉著明明往廁所走去。

明明的褲襠已經給尿濕了。

55辦公室

徐林氣惱地：“老歐，你怎么搞的，在外國人面前怎么這么沒有風度?”

歐成結結巴巴：“我、我……”

徐林：“沒見過世面的俗夫!怎么說你呢!”

歐成：“是，是，本人不稱職!”

方德明：“請局長原諒，我們做得不好!”

徐林：“明明畫得不錯，挽回了面子!明明是我們的尖子，要抓緊重點培養。那位外國朋友提醒了我，今后要開闊明明的眼界，比如桂林山水什么的，讓他出去看看。智力投資嘛，你們先做個計劃吧!”

歐成受寵若驚地：“我們一定照辦!”

徐林：“一定要辦好!”

方德明喜滋滋地：“我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望。”

56宿舍樓

整座大樓打扮得漂漂亮亮。大樓門口，貼著“歡度春節”四個大金字的大紅燈籠，已經掛了起來。等得不耐煩的小朋友已經在場院里放起鞭炮，更增添了節日的氣氛。

沈爺爺“免費贈寫春聯”的方桌，圍個水泄不通。

沈爺爺筆走龍蛇，一幅幅蒼勁瀟灑的春聯擺滿地面。

明明家的陽臺上，不時伸出他的小腦袋，羨慕地瞅著在場院里盡情玩耍的小朋友。

“你給我回來學畫，要不我像拴猴子似的把你拴起來!”房里傳出方德明嚴厲的聲音。

57明明家凌晨

明敏拉著穿著過年漂亮衣服的明明從內間出來，明明還揉著惺忪的睡眼。

明敏：“快向奶奶請安，祝奶奶健康長壽!”

明明：“奶奶早安，祝奶奶健康長壽!”

奶奶喜得合不攏嘴：“早安!祝乖乖快高快大，早做貴人!”說著把一個大紅包放進明明衣袋。

明敏：“祝爸爸今年少魁人!”

奶奶：“向你爸爸恭喜發財!”

明明：“爸爸，恭喜發財!'，

方德明：“這還差不多，賞你一張大團結!”說著遞給明明一張嶄新的拾元人民幣。

明敏：“明明在新的一年里，學習要

取得新的進步!”說著從內間取出一盒漂亮的煙花，“這是媽媽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明明高興地：“煙花!”奪過來就往外跑。

方德明：“回來!”

明敏：“大年初一，放他一天假吧!”

明明像個出籠的小鳥，飛快地跑下樓梯。

58場院里

明明盡情地放煙花。

那《天女散花》絢麗多彩。

那《長空比武》奇偉壯觀。

明明親昵地依偎著媽媽，臉蛋像個熟透的蘋果，那可愛的大眼睛閃耀著煙花多彩的圖案。

明敏情不自禁地在明明的臉蛋上給一個熱烈的吻……

59飛機上

明明從弦窗往下看：“真好看!真好看!房子像火柴盒，行人像螞蟻群!爸爸，飛機為什么會飛?”

方德明：“這個用不著你管，反正你學好畫就能乘飛機!”

歐成：“明明，乘飛機好不好玩?”

明明：“好玩極了!”

方德明：“明明這次為什么能乘飛機旅游?”

明明：“我畫畫得了第一!”明明做了個畫畫的姿勢。

方德明：“對!對!對!”他瞥了歐成一眼，討好地，“多虧了你歐伯伯鼎力支持呢!”

歐成：“是啊!我給徐林局長打了報告擬了計劃，還多方造輿論!”他說著揚了揚手上的報紙，“你們看!”

報紙標題：《小畫家方明明即席為外賓表演，藝驚四座》。

方德明感激地：“我們全家永遠不忘館長栽培之恩!”

歐成：“別客氣啦!這回徐局長金口一開，獎給館里一千元。經領導研究，獎給我‘伯樂獎五百塊，給你這個輔導老師三百塊。其余平均分給大家，利益均沾!”

方德明奉承地：“館長為培養明明立下了汗馬功勞!”

歐成：“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省里要的評先進的材料，我都寫好了!”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兩份材料。

材料標題：《培養小畫家方明明的經驗介紹》《從小畫家的成長談群藝館的美術工作》。

方德明：“館長不愧是精通業務的專家!”

歐成：“哪里，哪里!過獎了!”他說著笑得合不攏嘴。

60漓江游船上

歐成笑指沿江的風景向方明明介紹“這是象鼻山!”

明明：“多像個大象，它長長的鼻子伸進水里吸水了!”

方德明打開畫夾教明明寫生。

明明畫那個象鼻山，老畫不像。

61書童山附近

歐成：“這是書童山!”

明明：“什么是書童?”

歐成：“《劉三姐》的電影里，那給財主挑書去對歌的就是書童!”

明明眨著眼睛：“不像，倒像你!胖胖的!”

歐成樂呵呵地：“畫畫我是外行。我年輕時候還演過劉三姐歌劇里的阿牛哩!”他喝了一口水，“不信我唱一曲給你聽!”

歐成唱道：“什么水上翻筋斗咧?嘿了了噦!為何下雨撐洋傘咧?嘿了了噦!”

滿船的人頓時捧腹大笑。

方德明忍笑湊近歐成說：“那是什么水面撐洋傘咧!”

歐成自我解嘲道：“看我的記性真壞!”

62碼頭

一條魚鷹排停靠在碼頭旁，漁民背著魚簍走上集市。

明明戲謔說：“歐伯伯演過阿牛哥，會不會劃筏子?”

歐成：“當然會，當然會!”

明明：“那你劃劃看!”

歐成挪動著他肥胖的身軀走下竹筏，當他踏上竹筏時，拴在岸上的纜繩滑脫了。

歐成一驚掉下了河里，他撲騰著，大喊救命。

方德明白了兒子一眼，立即跳下河里救歐成。

當方德明拉歐成站起來時，河水只有半個人深。

歐成的臉部起滿了雞皮疙瘩，像個落湯雞似的，模樣狼狽滑稽極了。

碼頭上和游船上的人都笑彎了腰。

63群藝館

噴水池周圍的柳樹新綠，桃樹披紅。

歐成：“今年全國兒童畫展定六月一日在北京展出，四月份就要送展品到省里。方明明，眾目睽睽，這回要出些新招才能取勝!”

方德明：“上學期明明成績很差，他班的曹老師抓得很緊，怕不好交差!要不干脆讓明明休學算了，反正他不想上學!”

歐成：“不成，這次明文規定，作者必須是六至十歲在校的小學生。教育局的印戳子不抓在咱手上啊!''

方德明：“這……”

歐成：“這回油水更多了，如果在全國畫展后，能挑選去參加國際比賽，在國際展出獲得一二等獎者，可以由家長陪同去法國巴黎領獎!”

方德明：“真有這樣的美事?”

歐成：“不信你到辦公室看文件!”

方德明：“這回一定要搏!”

64明明家

方德明：“這次是向世界進軍。明明啊!下點苦功，到那時咱爹倆乘飛機周游列國去!”

奶奶：“到那時一定掙很多錢啦?”

明明：“到那時候我給奶奶買一百副眼鏡!”

奶奶大笑：“奶奶全身都掛滿了也要不了那么多眼鏡啊!”

方德明：“好啦，學畫吧!”

明明：“明天要去學校參加植樹勞動!”

方德明：“我去給你請假!

明明：“不嘛。老師同學會批評我不愛勞動!”

奶奶：“我替你!”

明明：“奶奶!”說著撒嬌地倒在奶奶懷里。

65校園里

柳絲翠綠，百花爭艷。歌聲嘹亮，笑聲陣陣。

小學生扎著鮮艷的紅領巾，有的扛著小鐵鏟，有的提著小鐵桶，排著整齊的隊伍，準備出發去種樹。

曹老師：“今天我們在校園里種樹，每人種兩株。現在開始點名!'

“楊剛!”

“到!”小平頭朗聲應道。

“安冬!

“到!”小班長的聲音如銀鈴般。

“方明明!”

同學們都前后左右尋找著。

曹芹：“咦!怎么又沒有來?”

66植樹工地

奶奶用一個小镢頭挖著樹坑，一會兒她就種好了幾棵樹。

曹老師驚訝地：“奶奶，你怎么來啦?”

奶奶：“我替明明!”

小學生聽哄然大笑起來。

曹芹：“奶奶你能替多少回?你能替多久?孩子還是讓他自己走路，自小養成愛勞動的習慣!”

奶奶：“我不來替他，你會批評明明不愛勞動!”

曹芹：“你做并不等于明明做啊!”

奶奶：“反正是一回事，婆孫連襟!你說每人種兩株，我種了四株超額完成了任務，不能批評我明明不愛勞動了!”說著扛著小镢頭走了。

曹芹望著她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67畫室

方德明正在推敲為明明設計的草圖，畫了幾張都不滿意。他放下筆，在室內來回踱步，耳邊回響著歐成的話：“方明明眾目睽睽，這會要出些新招才能取勝。”他突然瞥見墻上掛的齊白石國畫《蝦》，眼睛一亮，“對，有新招了。”

68集市上

人們熙來攘往購買豐富的食品。

方德明站在賣王八的攤檔前，在伸手下去想抓盆里的王八上來看看，王八的頭突然伸過來。

賣主：“當心咬手!大王八十四塊一斤，要不要?”

方德明：“要，稱吧!”

鄰居甲：“老方，做宴席嗎?”

方德明神秘地笑了笑：“我有用!”

69教室

曹芹站在講臺上，手執教本。

黑板上寫著課文：

姐姐的膽子真大，敢從天上跳下!

藍天上花兒朵朵，也不知哪朵是姐姐的花。

曹老師：“黑板上的詞兒，同學們都懂了嗎?”

“懂了!”同學們齊聲回答。

明明趴在書桌上呼嚕嚕睡熟了。

曹老師：“方明明同學!方明明同學!”喊了幾聲他都沒有醒過來。她走到方明明書桌旁，大聲地，“方明明站起來!”

方明明一驚站了起來，不斷揉著眼睛。

曹老師：“要注意休息，不要上課打瞌睡!”說著用教鞭指了指黑板上的課文，“請你讀一遍課文!”

明明撓撓腦袋，眨巴著眼睛，朗聲地：“姐姐肚子真大……”

“轟”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

曹老師：“哪個同學要發言，請舉手!”

安冬首先舉手，曹芹請她起來發言。

安冬：“方明明同學把膽字錯念成肚字，念錯了。(dan膽)，(du肚)!”

同學們還吃吃地發笑。

曹芹：“同學們，安冬同學答得對不對?”

“對!”同學們齊聲回答。

明明：“你們欺負我，我是小畫家，我要告你們!”

曹芹：“方明明同學，謙虛使人進步。錯了，改過來就好!”

明明：“我沒錯，我沒錯!”說著抱著書包就跑出教室。

曹芹追了出去，拽著他的手：“方明明，你回來!”

明明一口咬脫了曹芹的手，頭也不回迅速地跑出了學校。

曹芹的手留下深深的半圓形齒痕，她從衣袋里掏出條手絹扎將起來，走回教室。

幾十個同學驚訝地看著。

曹芹：“同學們，方明明這種態度是很不好的。我還是希望同學們繼續幫功他，不讓他掉隊!”她一咬牙強忍著，“好，我們繼續講課!”

70畫室

明明正按著爸爸畫好的猴子和王八，像描紅那樣畫著。

歐成：“已經四月了，能不能找個高速快捷的辦法，但必須保證作品是上乘的!我們壓力很大啊!”

方德明：“先讓我考慮一下!”

71明明家

明明在飯桌上畫畫。

奶奶捧一碗湯放在飯桌上：“這是你最愛吃的鰣魚湯，快吃飯啊!”

明明看著魚湯，兩個眼睛撲閃撲為，他趁著奶奶轉身走進廚房，突然把一瓶墨汁倒在魚湯里。

方德明、明敏從內間走到飯桌邊，準備吃飯。

明敏：“這碗魚湯為什么這樣黑?”

明明有滋有味地一匙匙喝，那墨汁似的魚湯從嘴角溢出，把潔白的襯衣也染黑了。

方德明忍不住笑了，把含在嘴里的一口飯噴了出來，滿桌皆是。

明敏嗔怒地按住兒子的手：“吃了會死的!”

奶奶看著魚湯，驚疑地：“我端出來還是雪白雪白的!”

方德明拿起飯桌上的一個空墨水瓶，哭笑不得地：“你你……”

明明：“沈爺爺說喝多墨水就能寫好字畫好畫，你們多喝點都變成個大畫家!”

一家人聽到明明的話，哭笑不得，面面相覷。

72畫桌前

明明跟養在玻璃缸里的大王八逗樂，用手指挑逗王八：“大王八，快把頭伸出來!”

任憑明明怎樣挑逗，王八就是不肯把頭伸出來。明明心一急，把手伸到王八的頭部想把它的頭拉出來。

王八突然把頭伸出，一口咬住了明明的食指。

“哇——王八咬我!”明明一聲驚叫。

方德明、明敏、奶奶同時從內間奔出來，大家都嚇傻了眼。

奶奶嚇得雙腿直打顫，抖著手焚了柬香插在供在“天地君親師”牌位上的香爐里，撲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口中念念有詞。

明敏沖回廚房拿了把菜刀，就要砍王八。

方德明死死奪過明敏的菜刀：“使不得，砍斷了手指怎么辦，明明還要畫畫哩!”

明敏發怒地說：“還畫個屁!連命都陪上去了!”

奶奶哭著：“怎么辦哪!要雷公響，王八才開口啊!”

方德明頓開茅塞地把菜刀放下，拿起個臉盆湊近王八，用根木柴猛敲著。

明敏也隨手拿起個鐵桶敲著。

奶奶從地下爬起，也拿了個鋁勺敲著。

當!當!當!噠噠噠!敲擊聲和哭聲驚動了整個大樓。鄰居們都來了。

鄰居甲：“用筷子撬開!”

鄰居乙：“給王八的嘴撒一把鹽!…

方德明莫衷一是，直搖頭。

方德明哀求地：“請哪位幫我去叫一聲沈爺爺!”

鄰居丙：“醫院開車來接他去參加會診了!”

朱司機：“快送醫院急救!我送你們去!”

方德明捧著盛王八的玻璃缸，兩位鄰居幫明敏一起抱明明和托著他被王八咬的手。

看熱鬧的人立即閃到兩邊讓他們通過。

人們議論紛紛。

73醫院急診室

人們都圍著看這個奇特的急診病號。

外科大夫在悄悄交換意見。

大夫甲：“用手術鉗把王八的牙關撬開!”

大夫乙：“要保護好手指，進鉗的方位要選準，速度要快!要不然一刺激，由于條件反射，王八就會把手指咬斷!，'

“讓開讓開!讓老夫瞧瞧!”沈爺爺分開圍觀的人群走進來。

大夫甲：“請沈老出些絕招!”

沈老左看右看地觀察了一番，然后輕輕地用手捏緊王八的尾部。

“哎喲!”明明喊了一聲。

沈老從針盒拿出一枚銀針，只見他熟練地在王八的尾部下面的肌肉處一針一捻，王八乖乖地張開了嘴巴。

明明迅速抽出了手指，手指上被咬下了幾個深深的齒痕，鮮血不斷冒出來。

外科大夫迅速給明明清洗傷口。

方德明和明敏同時緊張地問：“大夫，明明的手指?”

大夫甲：“還好，沒有斷骨，只傷了點皮肉!”

方德明和明敏長長噓了口氣。

奶奶說了聲：“謝天謝地!”癱坐在靠背椅上。

明敏緊緊地握著沈老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沈老深有感觸地說：“不能強己之所為，亦不能強己之所不為啊!”

明敏含淚感激地不斷點頭。

74館長辦公室

歐成：“現在大家不都在搞四化，搞智力投資嗎?要出人才。明明是個好苗子，體育和藝術都要從小抓起來嘛!”

明敏：“這樣搞就要影響他的學習，上學期他的成績大多不及格!”

歐成：“最多要休學一年!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喲，趁熱打鐵，打出國際去，抱回個金娃娃!”

明敏：“這樣加班加點地搞，孩子受不了!看著他一天天瘦下去，不是做娘的心不疼!”

歐成：“這個沒問題，我再從館里的福利費批一點，給明明增加營養!畫畫的問題嘛，叫老方注意點方法就成!”

75校園里的花叢中

臂上掛著兩條紅杠臂章的中隊長安冬認真地說：“那天方明明打瞌睡突然被叫起來，回答提問錯了，我譏笑了他，這是不對的。方明明同學的畫畫很好，這是他的優點!”

小平頭楊剛：“譏笑他是我帶的頭，我不對!”

胖乎乎的張園：“現在他生病了，我們應該像雷鋒叔叔那樣，對待同學像春

天般溫暖!”

楊剛拿出兩塊蛋糕：“這是我的早點，我建議大家去看望方明明!”

安冬拿出一副復習卡片：“這是我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請老師帶給方明明。”

曹老師望著可愛的孩子們，忍不住笑了：“好吧!我一定把同學們的心意告訴方明明!”

76商店值班室

明敏正在教明明學算術，明明食指上還纏著紗布。

明敏：“媽媽給你一元五角錢，你買練習本花去四角五分，買鉛筆花去一角二分，買乒乓球花去二角二分，問你還剩下多少錢?”

明明扳著手指頭一步步減，算了好一會才算出：“我還剩七角一分!”

明敏：“算對了，但是速度太慢了。如果你去買東西，售貨員阿姨慢騰騰地算你就厭煩了，怎么能算得快一些呢。就是先化零為整再減。首先把花去的加起來，頭腦里記住你有壹塊伍角，你試試看!”

明明兩個大眼睛碌碌轉：“媽媽，真的，這樣算快多了!”

一個胖胖的店員帶著曹芹走來。

曹芹：“接到你的信我就來找你，真難找啊!明明的手好些了沒有?”

明敏：“我跟他吵翻了!明明的手是好些了，但是我娘倆再也不回去受他的窩囊氣啦!”

明明不好意思地：“曹老師!”

曹芹動情地握著明明的手：“同學們知道了你的手受傷，都想來看你，大家可想你啦!”說著從挎包里拿出同學們的禮物，“因為不知你的病情，我勸阻了同學們，我代表全班同學來探望你!”

明明的手反而緊緊地攥住曹芹的手，明敏哽咽著，無限深情地握著她的手，三個手緊緊地握著。

明明哭著：“曹老師，我錯了，我也是王八，我咬了你的手!”

明敏顫著手揭開曹芹手腕扎著的手絹，露出個深紫色半圓狀齒痕。

“曹老師……”明敏失聲痛哭著把她的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心窩上，“子不肖，母之過!曹老師!你罵我，批評我吧!”

曹芹把手抽回，用手絹給明敏揩干眼淚：“是我沒有盡到一個老師的責任!”

明敏：“都怪他爸爸，給金錢和榮譽蒙了心竅!”

曹芹：“學畫畫并不是壞事，但是孩子有孩子的天性，不要禁錮他。那樣反而毀了他的靈性!讓他回到集體中去，回到大自然中去吧!”

明明：“我不畫畫了!”

曹芹：“不!畫還是要畫的。不過一個畫家，首先是一個愛祖國愛人民的人，同時也必須是個知識淵博的人。這樣他才能創造無愧于我們時代的作品!”

明明似懂非懂地眨著大眼睛。

明敏：“我這回要跟他的老子斗到底!”

曹芹：“恐怕問題的原因是多樣的。你為什么不能跟他爸爸單位的領導談談呢?”

明敏：“去啦。沒有用!”

曹芹沉吟良久，說：“這樣吧，我每天抽時間來給明明補課。關于這個問題我要向有關方面呼吁一下!”

77商店值班室夜

方德明躲在樓梯腳，胖店員開門出來倒臟水，一盆臟水把方德明從頭澆到腳，方德明大叫著跳到亮光處。

胖店員：“對不起，又是你啊!你夫人跟公子去旅游啦!”

方德明：“什么時候回來?”

胖店員：“請你去問經理吧!”

方德明瞪了她一眼，悻悻地而去。

78商店后園

明明出神地看著一只母雞帶著一群雛雞覓食。

一陣初夏的陣雨，突然飄飄灑灑。母雞正張開翅膀護著雛雞，雛雞擠擁著躲在母雞的懷里不受一滴雨水。

(閃回)夏季的暴風雨肆虐猖狂，搖撼著教室的門窗。

“嘩!”的一聲窗戶玻璃震碎，大雨瓢潑而進。

正在上課的一年三班的小學生被嚇得縮做一團。

曹芹用雙手撐開惟一一件雨衣擋住縮在屋角的小學生，她用全身擋住大雨。

大雨順著曹芹的頭發流到腳跟，她全身沒有一塊干的地方。(閃回完)

明明跑回房間拿出畫夾，看著那個冒雨護著雛雞的母雞畫起來……

79商店值班室夜

明明出神地看著桌面上他畫的那幅母雞和雛雞：天上的雨點，傲然屹立的母雞，瑟縮地躲在母雞懷里的雛雞，個個神態各異，嬌憨可愛。

明敏喜悅地看著這幅畫，看著孩子嬌嫩的手：“曹老師好不好?”

明明：“像媽媽一樣!”

明敏充滿喜愛地握著兒子的手，愛撫著。

(閃回)明敏拉著三歲的明明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奔跑，明明的笑聲像銀鈴般……

明明拉著媽媽，躡著腳步想逮住停在一株含羞草旁的蜻蜒。明明剛碰到含羞草，含羞草的葉子一下都自動合上，蜻蜒一下飛走了。

明明：“這葉子干嘛會自己合上的呢?”

明敏：“這叫含羞草，它害羞!”

明明：“羞羞羞，饞嘴是小狗!，

明敏在他蘋果般的臉上輕輕一吻。(閃回完)

明敏：“明明那時不強食，懂禮貌!”

明明：“媽媽你說什么?”

明敏：“我說明明小時候是個好孩子!”

明明：“我以后也要做個好孩子!”說著鄭重地伸出手指跟明媽媽勾了勾。

明明：“送這幅畫給曹老師好嗎?”

明敏：“好!”

80教師宿舍樓夜

曹芹房間的玻璃窗，一個人影躡著腳從窗縫塞進一張紙，這個人影一下就不見了。

曹芹撿起這張紙，小心打開。

是那幅母雞和小雞的畫，下面還寫著幾個字：送給曹老師，方明明。

曹芹莊重地捧著這幅畫，仿佛手中捧著的是舉世無雙的藝術珍品，欣喜的淚水溢出眼眶。

81明明家

一碗飯放在奶奶面前，飯都涼了，她一口也沒吃。

奶奶哭著：“還我小祖宗，明明是我方家的人，她憑什么藏起來!你快給我找回來!”

方德明：“媽，我到處都找遍了!她的商店我也去找了幾遍。人家說她沒有上班!”

奶奶：“你這樣沒用，給個長頭發的制服!還是個男子大丈夫呢?你上天也得給我找回來!”

方德明煩躁地來回踱步。

82辦公室

歐成：“你得趕快找回來，不完成這個任務叫我如何交差?”

方德明：“全城我都找遍了!他大舅、二姨、三叔家都打電話問過了，就找不見人。”

歐成：“他總不會跑到外國去吧!”說著扮了個神秘的模樣，“來，來，來!”

歐成跟方德明一陣耳語。

83文化局

曹芹：“你們群藝館經常以創作為名，讓一些小學生請假，使得這些學生學習成績低劣!”

徐林：“你提的意見很好，我派人去調查調查!”

曹芹：“有些人名為愛護和培養青少年，實則是把他們關在鳥籠里，當做點綴裝飾品!'，

徐林：“對，對，你的意見很好!”

曹芹：“請你做領導的認真聽聽群眾的呼聲……”

徐林已經合上眼睛打瞌睡了。

曹芹一跺腳：“蚊子叮菩薩——無門!”說著憤憤地走了。

徐林睜開半個眼睛，搖了兩下頭，夢囈般：“對、對!”接著便呼嚕呼嚕睡著了。

84商店里

方德明緊緊捏著明敏的手：“快還

我兒子!”

明敏：“孩子是我的!”

方德明：“孩子是我的種，方家的后代!”

胖店員上來勸解：“有話慢慢說嗎!虧你是文化人，怎么動手動腳的?”

吵鬧聲越來越響。

方明明不知什么時候溜了出來：“爸爸!”

方德明一見明明，馬上放開明敏，幾步沖過去抱起明明就跑。

方德明：“明明，爸爸跟你坐小汽車兜風去!”

明明：“嗯!”

街邊停著的小汽車突然打開門。

露出歐成肥胖的大臉：“快!”

方德明抱著明明鉆上了小汽車。

歐成：“快開車!”

小汽車一溜煙開跑了。

圍觀的群眾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出搶兒子的鬧劇，議論紛紛。

85賓館夜

豪華靜謐的樓宇，云杉和紅松像威武的衛士，玉蘭樹發著陣陣幽香。

全身疲憊不堪、面容憔悴的明敏，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過去。

門衛攔住了她。

明敏：“請問，有沒有一個叫方德明的帶著個六歲多的小孩住在這里?”

門衛生硬地：“沒有!”

明敏失望地移動腳步，又不甘心地回過頭來問：“就是那個獲得全國兒童畫一等獎的方明明。”

門衛沒有理她。

86賓館高級客房

落地大窗用高級料子的淡綠色窗幔遮著。

明明趴在桌上，畫爸爸為他設計好的猴子戲王八這幅畫。方德明在旁邊看著，指點著，不住搖頭，臉上一副失望焦急的樣子。

明明的臉消瘦多了，兩個大眼睛變得干澀無神，他握著筆一拜一嗑地打瞌睡。

方德明心煩地：“你看你，醒醒!”說著“砰!”拍了一下桌子。

明明無神的眼睛睜了一下，又拜起來。

方德明嘆了一聲，拿下明明手中的筆，無可奈何地抱他上床睡覺。

他背剪著手，在明明那幅凌亂不堪的畫前焦躁地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這成什么樣子，怎拿得出去?火燒眉毛了，我可怎么辦?”

明明睡在床上講囈語，十分痛苦地輾轉反側。突然“哇”的一聲，兩手抓著被面僵直地痙攣著。

方德明被這情景嚇壞了，他抱著明明猛搖著：“明明，你醒醒!你醒醒啊!”

明明連眼也不睜一下。暈迷迷的。

方德明把臉貼著明明的臉，突然一驚：“哎喲，好燙!”他放下明明，沖到電話機前，用發抖的手拿著聽筒，戰戰兢兢地撥電話，“喂，醫院嗎?我是云松賓館，外賓樓401號房間。請派一輛急救車!馬上來!謝謝!”

87醫院兒科病房

明明躺在病床上滴藥水，他的雙眼下陷，瘦多了。

明明：“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媽媽和奶奶!”

方德明：“乖，聽話，滴完藥水，退燒了就回去!”

歐成抱著一堆水果食品氣喘吁吁地走進：“怎么樣?有什么問題嗎?”

方德明苦笑著：“問題倒沒有大問題，是重感冒發高燒!只是身體太弱了!”

歐成：“這樣吧，等退了燒，我叫小車仍然送他回賓館去。他媽媽鬧得可兇了，要告我拐走他的兒子，絕不能讓他知道!再有，剛接到省文化廳的長途電話，說如一個星期內不送明明的作品去，就當自動棄權論!”

88兒科辦公室

明敏抹著眼淚走進：“大夫，請問方明明住在哪間病房?”

大夫：“你是他媽媽?”

明敏哽咽著：“唔。”

大夫：“多聰明伶俐的小孩，疲勞過度重感冒，弄成瘦巴巴的樣子。剛退燒，他爸爸用小車接走了。”

明敏悲聲慟哭著。

幾個穿白大褂的男女大夫好言好語地寬慰她，有的憤憤不平地責罵。

89賓館夜

方德明在明明那幅另類不堪的畫前焦躁地來回踱步。

明明靜靜地躺在床上，睡熟了眼睛深陷，面容瘦削。

歐成的畫外音：“一個星期內不交方明明的作品去，就當自動棄權論!”

方德明看了一眼酣睡的兒子，一咬牙，拉嚴了落地大窗的窗幔，滅了吊燈。他迅速地從抽屜里拿出刀片、剪刀、噴水壺等工具，快手快腳地向七零八亂的畫開起刀來。只見他“挖、補、貼”三種技藝同時齊進……

一幅諧趣的《猴子戲王八》兒童畫貼在墻上。

方德明看著這幅畫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接著巧妙地在上面貼上張蟬翼般透明的吸水紙，把畫巧妙地裝裱起來。

90天桃小學辦公室

十幾個老師圍坐在辦公桌的周圍，明敏坐在中間，她的眼睛已經哭紅腫。

龐校長激動地：“無限吹捧方明明，任意加重他的課余負擔，嚴重摧殘了他的身體，一株好端端的茁壯幼苗，眼看就要被捧殺了!改變方明明負擔過重，把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是我們教育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

曹芹：“他們這樣搞是違反兒童的心理和生理規律的，直接危害了祖國的新一代!我們應該向社會呼吁!”

龐校長：“向社會呼吁，還要向輿論界抗議。抗議他們搞假、大、空的歪風邪氣!”

明敏激動地：“謝謝你們!”

龐校長熱情地握著明敏的手：“放心吧!明明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曹芹老師你執筆起草，我們聯名向市報投書!”

曹芹：“好!”

91群藝館辦公室

墻壁上掛著明明《猴子戲王八》新作。

歐成：“夠水平，真是神童杰作!”

徐林故意在畫前反復揣摩著不表態。

歐成：“我本人同意推薦參加全國兒童畫展，并建議送國外展出!”

徐林用拇指頂著下巴，沉吟著，學出一副老成持重之態。

歐成、方德明都緊張地看著他。

徐林突然一擊掌：“好，我投贊成票!”

一個收發員送進來一疊新報紙。

徐林隨手翻開當日的市報，看著看著眼睛瞪大了：“哼，豈有此理!”

報紙標題：《這種做法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

歐成、方德明拿報紙過來看，眼也瞪大了。

“砰!”徐林用拳頭在桌上重重擊了一拳：“造謠!我們給少年兒童提供了優厚的物質生活條件，這是有目共睹的!輿論上也是肯定了的!老方，你是家長，你應該現身說法!不能讓他們給我們文化部門摸黑!”

歐成氣憤地：“反擊!”

方德明仔細看看報紙上發表文章的簽名，有自己愛人的簽名，仿佛給馬蜂蟄了一口……

92明明家

客廳上掛著明明《猴子戲王八》新作。

方明明看著署著自己名字的新畫，感到非常陌生，不斷眨著眼睛：“爸爸，我畫在母猴旁邊看媽媽逗王八的小猴有的是躺著的，怎么會變成站起來了呢?”

方德明不知所措地：“是爸爸，不，你畫的猴子是孫悟空。孫悟空會七十二變，它自個兒變過來了!”

明明：“我不信，你講假話，你叫它再變過來給我看!”

方德明慌亂地把一包糖塞給明明：“等你晚上睡著了它再變!明明你跟別人可不要亂說，亂說人家就不要你這幅畫參加展覽了!不能參加展覽就不能坐飛機出國玩了!”

明明愣愣地站著。

．

方德明突然發怒起來，把他的大手揚起在明明的頭頂，威嚇道：“你亂說我

就揍死你!”

明明睜大恐懼的眼睛：“我不!”

“這是小畫家方明明的家嗎?”外面響著市報記者小張的聲音。

方德明強裝笑臉地：“請進來吧!”

小張：“唷，父子又在切磋畫技了!”

方德明：“請多多指教!”

小張：“我們想報道一下方明明是如何創作這幅新作的。”

方德明：“一幅好作品問世是極其艱難曲折的，特別是出自五六歲的小孩之手，更難駕馭啊!明明為了畫這幅畫，手指差點被王八咬斷!”

小張：“這個細節很生動!我們還想拍一些明明畫畫的工作照，配合報道一起發表!”

明明聽說拍照，突然高興起來：“記者叔叔，我畫給你看。爸爸，你把王八端出來!”

方德明無可奈何地到廚房，端出了裝在大瓦盆里的王八。他走到明明跟前，瓦盆一傾斜，王八掉了出來，爬到明明跟前。

明明看見王八爬上腳板：“哎喲!”驚叫著撲向爸爸，把他端在手上的瓦盆撞到地上，明明身一歪坐在瓦盆里，瓦盆里的水四濺，把小張和方德明都濺了一身水，明明全身都濕了。

方德明狼狽地搖搖頭：“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啊!”

小張有點尷尬地：“那就改天再拍照吧!”

93明明家

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方德明斟了杯葡萄酒，恭恭敬敬地端給奶奶：“謝謝你養了個好孫子!”又端了杯酒給明敏，“謝謝你這個好媽媽，為我生了個好兒子!”

明敏滿腹心事地默默坐著。

方德明：“明明你也喝一點，我祝賀你的畫人選參加全國畫展!”

明明看見放在他面前的菜不合意，撒嬌地把菜一推：“我要吃鰣魚湯!”

滿桌的菜給他一推都翻了。

明敏震怒地：“你……”說著嗚嗚地哭起來。

奶奶：“小祖宗，我給你做!”奶奶一面說一面收拾臺上翻倒的飯菜。

明敏看著滿桌杯盤狼藉，傷心地說：“你今天把兒子吹上了天，明天看你如何收場?”

方德明：“我不是為了這個家好?不是為咱的兒子有出息?虧你到處亂簽名告狀!”

明敏：“你不感到心虛?”

方德明：“不許你胡說!”

奶奶端著魚湯上：“好端端的怎么又干起仗吵起來，俗話說和氣生財嘛!”

司機小朱匆匆走來：“老方同志，歐館長說有急事，叫你立即去!”

方德明不悅地：“你們先吃吧!”說著便同小朱匆匆走了。

94辦公室

歐成像個泄氣皮球癱坐在椅子上，見方德明走進來，他無力地指了指臺上壓著的文化局文件。

方德明像個木雞似的站著，看著臺上的文件，眼睛慢慢瞪大。

徐林正兒八經，故作姿態的畫外音：“現接省文化廳通知。根據群眾揭發和專家鑒定，方明明的作品《猴子戲王八》是偽造品。對于組織炮制者和偽造者要給予嚴厲的處分!”

方德明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栽坐在椅子上……

電話鈴急響，歐成驚惶地拿起聽筒。

電話聽筒里的聲音：“我是醫院婦產科，你是歐成館長吧!由于你亂介紹優生經驗，使得不少孕婦亂做人工流產，造成嚴重事故，這要負法律責任的……”

歐成臉色慘白，直冒冷汗。

95俱樂部、

這里正在開群藝館全體干部職工大會。

歐成正在講話，他義憤填膺地：“方德明弄虛作假，炮制假典型，欺騙組織，欺騙群眾，欺騙黨中央，情節十分惡劣，問題非常嚴重，必須嚴肅處理。現在我宣布，一、方德明從今天起停職反省；二、追回他騙取的獎金，取消他騙取的榮譽……”

方德明坐在會場的角落里，耷拉著腦袋，像被宣判的罪人。

人們向他投以不同的目光，鄙視、憤慨、憐憫……

騰騰煙霧中，歐成還在講話，他痛心疾首地：“我作為館長，對方德明的嚴重錯誤，覺察得比較晚，平時對他教育不夠，我是有責任的，我是有責任的，誠懇地希望同志們的批評……”

人們竊竊私議，夾雜著幾聲冷笑聲。

96街道上

方德明失魂落魄地邁步于林蔭道上，自行車、行人川流不息，擦肩而過，他對此毫無感覺，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馬路中間。

一輛汽車在他跟前戛然而止，司機氣勢洶洶地伸出頭來叱罵道：“你瞎眼啦!找死?”

方德明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司機，神情淡漠，好像沒有反應一樣。

司機以為他神經不正常，不想自找麻煩，罵了一句：“神經病!”驅車跑了。

方德明此時才清醒過來，他趕忙東躲西藏地避開自行車和行人，回到人行道上，望著這蕓蕓眾生，罵道：“媽媽的，勢利眼，都來欺負老子……”

97明明家夜

明敏手里拿著成績通知單，批評明明：“你自己看看，科科不及格，算術還是零分!你還有臉見人?”

明明：“零分就零分，我照樣乘飛機出國。我畫畫能掙很多錢，就不給你這個臭媽媽!”

明敏痛苦地搖搖頭：“你怎么年紀小小就滿腦子銅臭!”

明明：“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

方德明拖著兩條沉重的腿，無精打采地走進來。

明敏把成績單遞給方德明，譏諷地說：“看看你這個偉大畫家的成績吧!”

明明：“爸爸，什么時候坐飛機去巴黎?”

方德明羞惱交加，怒從心起，勃然大怒地揪住明明就拳打腳踢：“我叫你貪玩耍嘴皮!你的畫給退回啦!給老子丟盡了面子!還去巴黎!你去死吧!”

拳頭像雨點般打下，明明嚎啕大哭。

明敏先是驚駭萬分，然后不顧一切地沖上去護著明明。

方德明下死勁拖開明敏。兩人廝打起來。

明明趁機掙脫，飛快地跑出，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98宿舍區夜

明明跑過，一群學生攔著他，給他啐口涎，齊聲罵他：“小騙子!小騙子!羞!羞!羞!”

99群藝館舊宿舍夜

鄰居乙捶胸頓足大哭：“哎喲喲!我請來教英文的家庭教師是個賊，是騙子，偷走了我的錄音機!我冤枉啊!”

鄰居丙：“看報、看報!今天市報有特號新聞：引蛇入屋，王八咬手!市群藝館歐成支持方德明炮制假畫!，，

鄰居甲家傳出重物掉下鋼琴、擊琴發出的巨大聲音。

各個房間里的人都跑了出來，人們傳閱著鄰居丙的報紙。

人們議論紛紛。

鄰居丁：“這個市報怎么搞的，昨天這是天才、神童、時代的驕子!今天卻成了騙子、扒手、下流胚。荒唐啊!”

群藝館老肖：“兒童是一張白紙!那潔白美好的心靈，要我們倍加愛護啊!”

100市郊夜

密密的雨點乘著大風橫掃大地。

明明冒雨穿過大街，穿過小巷，在雨中無目的地奔跑……

101明明家夜

奶奶癱軟地坐在門框邊哭。

明敏在內間哭。

方德明坐在藤椅上猛抽煙，藤椅周圍丟滿了煙蒂。

猴子掙脫了鏈條，跑到方德明跟前“哇哇”叫著跳著。

方明德看見猴子更火上添油，拿起個掃帚就打。

猴子被打得“哇哇”亂叫，逃出門外，在黑夜中逃遁了。

102郊外夜

明明冒雨奔跑，突然他被一個樹根絆了一跤，跌進了路邊的低洼地里。

倒在路邊的明明神志昏迷，不停地叫喊著。

(幻覺)成群的猴子在扯咬他的衣服，長長的指甲抓他的臉，他滿臉鮮血往下淌……

一年三班的同學，個個怒目圓睜，大家都用手指括著臉喊著：“羞!羞!羞……”(幻覺完)

急驟的雨點打在明明的臉上，他微微睜開眼睛，恐懼地注視著黑洞洞的原野：“啊!”他驚恐地大喊了一聲，便一骨碌爬起來，又漫無目的地奔跑起來。

103街上夜

明敏撐著雨傘冒著狂風暴雨在奔跑呼喊……

104郊外夜

方德明不穿戴雨具，在跌跌爬爬到處奔走呼喊……

105明明家樓外夜

奶奶站在大樓門口，任憑風吹雨淋，悲傷地呼喊……

106街上夜

幾輛公安民警開著摩托車飛馳，車燈的光柱在夜幕和雨簾中切割。

一輛摩托車的邊箱里坐著曹芹老師，她含淚呼喊著：“方明明——方明明——”

呼喊聲讓風雨的吹打變得更加尖歷，催人淚下。

107教工宿舍樓凌晨

渾身泥水、滿臉傷痕的明明呆呆地站在曹老師的窗外，他兩眼發直，毫無表情。

透過窗子，可見曹芹正在用梳子梳理那濕透的頭發，大衣柜的鏡子照出她蒼白悲戚的面容。驟然，鏡子映出明明可怕的面容，曹芹被嚇了一跳，急轉過頭來，她的眼光正與窗外明明那冰冷發直的眼光相遇。

曹芹趕忙開門走出去。親切地：“明明，快進來!你爸爸媽媽和奶奶都找了你一夜啦!”

明明像木雞似的站著，一動也不動，兩眼發直，瘦削的臉上滿是傷痕，臉色像一張白紙，任由曹芹用干凈毛巾擦他的頭發，一動也不動，眼光發直，陰森得仿佛兩道寒光。

曹芹突然把明明抱緊，仿佛要把全身的溫暖都給他，兩行悲憤的眼淚從她的眼里滾下。

疊印：

方明明畫那幅在暴風雨中母雞維護雛雞的《母雞和小雞》圖畫。

在狂風暴雨中，在教室的一角，曹芹撐起雨衣保護著學生。

在百花爭妍斗艷的花園里，曹芹給鮮花澆水，明明、安冬、楊剛、胖張園等小學生親熱地簇擁著曹芹。

太陽突然破云而出，給大地灑下萬道金輝。

安冬伸著小手走來了。

楊剛走來了。

胖張園走來了。

幾十個小伙伴都伸著熱情的手走來了。

老中醫沈爺爺走來了。

民警叔叔走來了。

(劇終)

[作者簡介]康圣清，1950年生，大專文化，廣西玉林市人。中國作家協會廣西分會、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廣西分會、中國電影家協會廣西分會會員．玉林市政協委員。1971年開始發表作品，在區內外發表中篇小說、短篇小說、電視劇本、報告文學、曲藝作品近五十萬字。報告文學《死囚的新生》為全國十多家報刊轉載，通過《羊城晚報》海外版、《中國建設》雜志影響到國外五十六個國家和地區。八集電視連續劇《死囚》由廣西電視臺拍攝，在全國各省市電視臺播映。獲廣西區人民政府首屆“振興廣西文藝創作銅鼓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