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種職業都有其特殊的、區別于其他職業的角色定位。校長的職業角色不同于教師,校長既是教育者,又是領導者和管理者。顧海良反對大學校長角色行政官員化,反對表現出一些與其本質不相符的角色特征而扮演遠離校長教育使命的角色。
整個采訪,讓記者感受到眼前的這位教育家將自己對教育的思想、理想、感情、精神融入到學校的創新實踐中,又在創新實踐中不斷生成新的智慧,形成新的創新實踐的基礎。顧海良用樸素、親切、通俗的風格和真情實意表達著自己對真實的教育生活的理解與感情,讓記者分享著他為教育事業奮斗終身的思想。他把自己的理想變成每一天的努力,把日常的繁雜工作與理想追求融為一體,沒有因為困難、挫折、寂寞、不被理解,甚至擔心影響自己的名利而動搖自己的信念。
記者:您現在還教書嗎、課時多不多?如果由于行政事務纏身而耽擱教學,如何彌補?
顧海良:我現在還帶博士生,主要是經濟思想史、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兩個專業的博士生。既要“辦好事”,也要“講好學”,事務繁多,確實分身乏術,所以我只有少帶幾個。不過,每個學期的教學任務,我都是保質保量完成的,這主要是靠靈活機動地分解教學任務和課時,并盡可能利用一些節假日來上課。
記者:您對自己所帶的研究生有什么樣的要求?
顧海良:我對于自己指導的研究生,希望他們有博采會通的學術方法、嚴謹求實的學術品質、奮發有為的人生態度。
記者:您可以說是一位老“珞珈山人”。自2001年底您就來到了武漢大學,從教育部社會科學研究與思想政治工作司司長的崗位上調任武大黨委書記,您對這個身份的切換能很快適應嗎?當時是否有思想準備?
顧海良:1996年,我辭去中國人民大學馬列所所長,來到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國家教委研究生工作辦公室擔任副主任。1998年,在教育部機構調整中,又來到社會科學研究與思想政治工作司當司長。我不像別人一步步地由科長、處長,再到司長。我是個沒當過處長的司長,沒當過媳婦,直接當了婆婆。
可以說,這些經歷為我到素以人文社科實力雄厚而著稱的武漢大學工作,奠定了很好的基礎。在教育部工作期間,我把對全國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的管理工作實際與人文社會科學理論結合起來,對拓展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新境界問題作了新的思考。來到武漢大學做黨委書記工作,又通過具體地去管理一個高校的經歷,加深了劉‘拓展高校學科建設、人才培養、社會服務等新境界問題的認識。應該說,我對這個身份的切換適應得比較快。
記者:在上世紀80年代末的時候,我就知道武漢高校流行這么一句順口溜:“學在華工,玩在武大,吃在武水,愛在華師?!睂Α巴嬖谖浯蟆边@種說法,您是如何理解的?您在大學的時候會玩嗎?
顧海良:其實,這種“學、玩、吃、愛”的說法,在北京、上海等高校集中的地方都有類似套用的說法。綜合性大學一般被配套上“玩”、工科為主的高校一般被套用上“學”,等等。我不贊成這種簡單套用的說法,但細想一下,這個“玩”字可能也反映了綜合性大學寬松的人文氛圍,大學生應當學會玩,在玩中受到特有的人文素養的熏陶、吸收與滋養。大學不僅要給學生多少知識,更要給他一種人文的素養、一種善于獲取新知識的本領。在寬松的環境下,學習更有效率,學得更有勁頭。我喜歡一邊看書一邊聽音樂,其實音樂并沒有全部聽進去,但它卻營造了一種氛圍,使我讀書更有效率。
記者:2005年11月1 9目,趙啟正卸任國務院新聞辦主任,從正部級“降級”接任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院長,其間他提到:“院長是什么級別,(被聘任)之前我根本沒想過。他們(人大新聞學院)給我的聘書上在院長后面有個括孤,寫著正處級。”這個充滿趣味的細節里微妙地折射出高?!肮俦疚弧爆F象的存在。有人說,國內高校儼然一個等級分明的官場,有“副部級大學”、“正廳級大學”等等。也有人說,“官本位”給高校學風造成極大的破壞,是中國高校難以成為世界一流大學的最大障礙。您對此如何評價?
顧海良:2006年3月5日,溫家寶總理所宣讀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有這么一句話:“要培養一支德才兼備的教師隊伍,造就一批杰出的教育家。”當時,我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在下面聽,精神為之一振。這是一個很新的提法,在以往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還從來沒有這樣的表述。我的理解是,現在應該是提出校長職業化的時候了!
時代呼喚杰出的教育家。我認為,這與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教育發展的急劇變化有關。學校在社會活動中,漸漸擺脫行政附屬的地位,相對獨立性在日益增強,社會對教育服務產品的需求也在發生巨大的變化。一個學校是否成功、是否出色的重要標志,就在于其人才的培養是不是符合社會的需求,得到社會的贊譽。同時,高等教育正在成為社會變革的中心,它承擔著以先進的文化引領社會前進的重任。而這一切,都與學校領導者的辦學理念直接相關。環顧古今中外,一個杰出的教育家,首先是教育思想家,同時又是一個教育實踐家,能夠把先進的教育理念付諸實踐,并有創造性的成果。

中國學校的校長一直沒有被看成專門的職業,雖然大學校長一般都是由專家、院士轉型而來,由于沒有經過專業培訓,他們在政治學、經濟學、管理學方面的知識基本是空白,常常習慣性地以一種學術的思維、實驗室的思維來管理學校。不僅如此,“官本位”的文化和意識也嚴重影響和阻礙了杰出教育家的出現和成長。
我反對高?!肮俦疚弧薄F鋵崳斒裁垂俾殹⑹鞘裁搭^銜并不重要,我更看重做什么事的時候就認真做好。
記者:我在最近的《中國社會科學報》上看到您說自己剛到武漢大學赴任時說過要“讀懂武大”?,F在,這么些年過去了,您讀懂武大了嗎?武大精神與武大文化的真諦又分別是什么?
顧海良:赴任武漢大學時,我的確是說過要力求盡快讀懂底蘊深湛、積淀深厚的武漢大學。8年的時間,一個人足夠讀完本科和碩士,但對百年武大的理解,有時覺得還很膚淺。理解一所歷史底蘊深厚的大學確實不容易,理解一所歷史底蘊深厚且在迅速發展變化的大學更不容易。
記者:您心目中的武大是一所什么樣的大學?
顧海良:珞珈山高,東湖水長。我心目中的武大,不僅是一所校園最為優美的大學,還應該是一·座引領社會的燈塔,是尊重學者、崇尚學術,恪守思想自由、探究高深學問等大學精神的學府,還應該成為資源配置更為合理、辦學特色更為鮮明、核心競爭力更強的國內外知名的高水平的大學。我很高興,看到了一個發展的武大、一個有著極其美好前景的武大。
記者:如果有一天,您離開武漢大學,您希望武大人如何評價您?
顧海良:一直以來,我希望自己能讀懂武火。武大有100多年的歷史,是一幅長長的畫卷。我希望自己能以尊重同學、了解同學、愛護同學、幫助同學作為讀懂武大的開篇和結論。如果有一天我退休了,武大人談到我時,認為我為武漢大學的發展還是做了幾件實事,那么我就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