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名窯（十）

吳　昊

第10章

浮梁監獄里,吵吵鬧鬧。馬知縣吃過早飯,還未到衙門,便帶著皇窯廠的曾總管來看吳振江。

“吳振江,有人來看你。”牢頭一看是馬大人到,早早把死囚的牢門打開,并對著里面的人喊。

“大人?大人?”

“振江兄、振江兄?”

吳振江聽到有人叫他,感到聲音很熟,抬頭一看,發現人已到跟前。

“是馬大人、總管,不好意識,我不能請你們坐,只得委屈二位。”吳振江看到他們,風趣地說。

“大人,”曾總管看著日益消瘦的吳振江,心里一陣難過,說時,眼睛都紅了。

吳振江知道老部下的心思,哈哈一笑,他說,“我的總管大人,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幾日不見,咋就變成了娘們,酸酸的,開心一點。”

“振江兄,此時,你老弟仍能如此樂觀,豁達,實在讓馬某佩服,佩服。今天是我代理督陶的第一天,上任之前,無論如何都想來看看你,希望你能多多指導。”

“馬大人,指導不敢。要聽,就是聽皇上的。皇窯廠是我大清的千年基業。要想把它做好,擔子不輕,務必謙虛謹慎,鞠躬盡瘁。”

“振江兄,你的話,我一定牢記。”

“大人,大伙知道我要來,都要我代他們問候你。”一旁的曾總管說。

“曾總,我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大伙還好嗎?”吳振江對著他問。

“好,大人,不過,大伙就是想你。”

“好就好,這我就放心。總管,告訴大伙,我也想他們。”吳振江說時,側過身對著馬知縣說:“馬大人,此次貢船雖是被劫,但是我們的護船官兵卻表現得非常忠勇。鄱陽湖回來后,我痛定思痛,決定讓皇窯廠的全體同仁都來祭奠他們,學習他們為皇窯廠舍生取義的精神,同時也決定從賬房中擠九千兩白銀,安撫他們的家屬。可惜,可惜這些,我都來不及辦了。馬大人,這事,我希望由你來繼續完成。”

“振江兄,你說的,我都記下,回去后,馬某一定會把它做好。”

“馬大人,謝謝你了。曾總管,馬知縣初到皇窯廠,情況不熟,你得努力幫襯他。同時告訴大家,要象支持我一樣,支持馬大人,把皇窯廠辦好!”

“大人,你就放心吧。”曾總管說時,不斷地點頭。

“振江兄,今天是我代理督陶的第一天,大伙都在等,我就不能久留了,有空有再來看你,希望你保重。”

“馬大人,你也保重!”

在皇窯廠衙門會議大廳,坐滿了人。馬知縣在曾總管的引領下走了進來。到了大廳,大家頓時紛紛起立。馬知縣看后,示意大家坐下。但是,待他們坐后,他發現在場的人,個個都拿眼上下盯著他看,像看賊似的,這讓他心里很不自在。

會場上很安靜,他看了一旁的曾總管,像是求救。

誰知,曾總管也一樣。他想,也許這就是大清皇家御窯廠的氣派,想到這,他“咳,咳。”兩聲,潤了潤嗓門,硬起頭皮站了起來,說:“各位同仁,半個月前,太后老佛爺六十大壽的特貢瓷,在鄱陽湖被劫,全體護船官兵遇難,大清朝野震動,皇上、太后震怒。本縣臨危受命,代理督陶。”

各位,這幾年,吳振江在皇窯廠做了一點事,但是他有點自滿了,以至招至今天的結局,有負皇上、太后的重托!”

馬知縣的聲音還未落地,會場下面馬上炸開了鍋。

馬上有官員站起來說:“馬大人,貢船鄱陽湖被劫,我皇窯廠的官兵是何等的英勇,朝廷應該明察。再說,被劫一事是地方防務的責任,罪不在皇窯廠,更不在督陶府吳振江大人身上,這點太后、皇上以及大人,你都應明察。”

“你……”

“大人,我們都對朝廷處置大人感到不平,不服。”

他這一說,其他皇窯廠的官員都跟著站了起來表態。

馬知縣一看會場氣氛馬上不對,馬上改口:“對,剛才各位說得對,我也為振江兄叫屈。可是,各位,本縣也只是個代理,我們要相信皇上、太后。大家的請求,你們提出的意見,我一定會奏請皇上、太后。”

大家聽后,情緒才平穩下來。

會后,馬知縣把曾總管留下來,問他會上為什么不表態支持他。

曾總管說:“馬大人,你應知道我們對吳大人的感情,剛才你的話過了,讓我們都很傷心。”

“傷心?哼,曾總管,你沒有看到,這皇窯廠都認吳振江,我不這樣說,他們會認我嗎?今后我工作,誰聽我的?”

“馬大人,你在獄中,在吳大人面前可不是這樣說?”

“說,我說什么?這是官場應酬!”

曾總管聽后,心中愕然,黯然地離開了。

馬知縣看到他,也一時無計可施,氣得瞪鼻子豎眼。

回到縣衙,馬知縣對自己的師爺說:“師爺,你說說,浮梁縣這十幾萬號人,本縣料理得妥妥貼貼,任何人不敢跟我吭句聲。本縣放個屁,說是香的就是香的,可是這皇窯廠,按說它在本縣所轄,說話咋就不靈?”

“馬大人,這還不好辦,不聽話的,你就給他撤了,伸頭的把他按住,圍著大人你的,就拉到身邊。”

“這幾招,在官場久試不爽,師爺,可是這套到這窯廠就咋失靈了?按說,這作坊總監之類,也是個官呀。

“那就來個大換血,大人。”師爺聽后馬上給主意說。

“師爺,這個我也想過,可皇窯廠七十二道工系,道道是技術活。弄壞了,鬧出個事來,傳到皇上、太后耳中,這可不得了。說實在的,這吳楞子能讓這皇廠幾十號作坊主服服貼貼,還真是有幾下。”

“大人,吳愣子再行,他還不是捏在你手心里?”

“鄒師爺,劫船一案是不是你策劃的?”馬知縣看著他,突然臉色一沉,大聲喝道,與剛才判若兩人。

師爺一聽,頓時嚇得跪下,他結結巴巴說:“大人,我也是按你的意思辦的?”

馬知縣:“按我的意思,我只是一句戲言,你可陷我不義?!”

“大人,我只是策劃搶,且不傷及王大人。我這也是為了你呀。”

“鄒師爺,我再狠,也不會去劫御船。你可知道,這可是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

“大人,我自作聰明,我連累了你,我……”師爺說得,雙腳發抖,不斷地磕頭。

“唉,”馬知縣一聲長嘆,看了眼前的師爺一眼,說:“師爺,事已至于,咱們已無退路。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了。”

“大人,你對我大恩大德,我肝腦涂地,永生不忘。”

“做大事,就得不計手段。你也是一片忠心,起來吧。”說著,馬知縣親手把他扶起。

“報大人,春圓戲園姜雪小姐求見。”一侍從這時進來報。

“你跟本大爺說什么?”馬大人推開師爺,馬上站起來問。

“回大人,春圓戲園姜雪小姐求見。”

“好、好,她終于來求我了,請她進來。”馬大人聽后,興奮地回答。

不一會兒,姜雪進來。馬知縣裝作不知,端坐在大堂上看公文。“小女子姜雪求見知縣馬大人?”姜雪上前施禮。

馬知縣腥腥作態,對著她又關心又體貼:“姜雪小姐,你也有冤情?誰欺負你,本爺跟你做主,快說。”

“馬大人,小女子請求見吳大人。”

“這個自然、自然。”不,馬知縣發現自己失語,突然改口說:“不行呀,姜雪小姐,本縣可沒有這個職權。”

“馬大人,按說,御船被劫,責不在督陶府。御船護衛將士全體力戰而死,這足見吳大人治廠有方,可是這樣的人不僅得不到朝廷的表彰,反而打入死牢,馬大人,這可是當今天下最大的冤屈。”

馬知縣笑瞇瞇地看著姜雪,任憑姜雪怎么說,他就是不開一句口。

姜雪沒法,只得把眼光挪開。

馬知縣見她不說了,這才站起來,走到她跟前,持著官調說:“姜雪小姐,本縣知道你對吳振江一片情深,我與吳振江大人交往也非一日,但是,這是當今圣意。你說冤,這我也知道,可本大人又有什么辦法?

吳振江有你這樣一位紅顏知己,此生足矣。你既然真想幫吳振江,象你這樣美貌,官場上的行規,想必姜雪小姐你也知道一些,只要你能舍得自己,我看……”馬知縣說到此時,停了一下,沒有往下說,而是暗示著,拍了她一下。

姜雪下意識地挪開。“先讓我見一見吳振江。”她十分冷沉靜的說。馬知縣看后,笑了笑,說:“只要你認識到就行。來人,帶江雪小姐去見吳振江。”

得到馬知縣的公函后,姜雪直奔浮梁縣大牢。“吳振江,有人來看你。”在浮梁縣監獄內,獄頭邊說,邊把吳振江的牢房門打開。

“老爺、老爺!”姜雪見門一開,立馬奔了進去,喊。

“雪兒?雪兒!”吳振江聽到喊聲,同時站了起來,擁著她不斷地問,“雪兒、雪兒,你怎么來了?”

“老爺,我早就想來,可看你不容易。”姜雪抱著吳振江哽咽起來。

“這不是看到了嗎?”吳振江笑著說。

“老爺,你瘦了!”姜雪雙手撫著他的臉面,十分疼惜地說。

“這幾年就算這一個月最清閑。雪兒,家中可好?皇窯廠可好?”

姜雪點點頭,她沒有實話實說。

“在這里就是悶得慌,聽不到一點外界的消息。”吳振江說,“不過,也好。你看看,這是我近期設計的一些陶瓷畫面,你看怎樣?”吳振江轉身從床板上取出,遞給了姜雪。

姜雪不看則矣,一看,眼淚又忍不住流下。

吳振江不知所以,抓著她雙肩問:“雪兒,怎么了?”

姜雪難過地伏在吳振江肩膀上,流淚。心想,真是一個愣子。怪不得馬知縣在背后叫老爺吳愣子。

“雪兒,皇上圣明,他一定還會讓我回去督陶。到時,我要把這些畫面統統都放到瓷器上,太后、皇上看了他們準高興!”

“你還想皇上?”

“當今皇上少年英武,他們一時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難處,你說對不對?做臣子的一定要體諒。”

姜雪聽吳振江這一說,無奈地看著吳振江,希望老爺說的是真的。(未完待續)

(作者單位:景德鎮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