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操：傳奇已去

李　靜

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最初任命的57名上將中辭世最晚的一位，呂的謝幕，標志著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10元帥、10大將和57上將全部成為歷史人物。

新中國最后一位健在的開國上將，也走了。2009年10月13日，呂正操因病去世。開國上將、張學良的莫逆之交，平原游擊戰中日軍聞風喪膽的呂司令，原國家網球協會的主席……隨著他的離世，這些身份又重新清晰起來。

去世前，關于呂正操的最后一次新聞是9月28日。彼時，其子呂彤羽談到父親時說，“我妹拿著小黑板問他，過幾個月你就106歲生日了，該怎么過?爸爸講話不方便，要來筆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不聲張。”

“打日本”

“我一輩子，就是打日本，管鐵路，打網球三件事。”這是呂正操最常說的幾個字。而其中的“打日本”貫穿了他整個的少年、青年和中年時代。

呂正操的老家是遼寧省海城縣唐王山后村，1905年1月4日呂正操出生。少年時代，因為被日本人占有的南滿鐵路，從后村經過，呂正操常常目睹村民們遭到日本人的打罵，而他的祖父、大伯和老師都曾被日本警察砍傷。

于是，呂正操自小立志“打日本”。他甚至將老師給他取的學名“正言”，改為“正操”。意思是操練好了，才能打日本。1923年，剛滿17歲的呂正操懷著扛槍打仗的愿望，參加了東北軍。不久，他考上了張學良衛隊旅的文書，認識了年長自己“三歲半”的少帥。

舉止穩重，字也漂亮，再加上“同為遼寧海城人”，呂正操很快得到張學良的賞識，次年冬，在張學良的推薦下，他考入講武堂。畢業后，呂正操就一直留在張學良身邊工作，任他的秘書、參謀處長等職，直到西安事變爆發。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與楊虎城發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周恩來率中共代表團趕赴西安，表達和平解決事變的愿望。和談期間，呂正操就住在中共代表團樓下，負責全部的接待和警衛。

等到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張學良和呂正操卻迎來了分離的時刻。一別就是半個世紀。直到1991年初夏，張學良90大壽前，86歲的呂正操受鄧穎超和鄧小平之托，前往美國探望張學良。兩個耄耋老人終在異國相聚。

“地老鼠”

西安事變后，因為曾和應邀來西安共商大計的中共代表羅瑞卿等人常有接觸，呂正操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后，呂正操更毅然率部于10月14日在冀中平原脫離國民黨軍，改稱“人民自衛軍”。

此后，在冀中平原上呂正操率當地軍民創造的種種游擊戰術，成為一段傳奇。1991年呂正操探望張學良時，張學良笑問他：“你當年有個外號，叫‘地老鼠?”呂正操笑了：“那是指地道戰，是老百姓發明打鬼子用的。”

1940年春季，隨著安國兩個村子的民兵把手榴彈埋在大道上，用線拉火，炸死了兩個偽軍，各地民兵競相仿效，用各種辦法制造地雷：破鐵壺、玻璃瓶、罐子作殼，里面裝上炸藥；有的自己翻砂鑄地雷外殼。花樣越來越多，都是各依地形靈活設雷。

第二年，呂正操專門舉辦了一個地雷展覽會。從那以后，地雷戰在晉綏軍區，被呂正操普及到出神入化的高度。美國著名作家哈里遜.福爾曼在《來自紅色中國的報告》一書中寫道：“圍困日本人的一個常用的方法，便是在據點附近安放成百上千個地雷。”

“呂正操”也成了日本侵略者的眼中釘。呂正操在《冀中風云》中說，1942年，日華對冀中進行兩個月的“大掃蕩”中，一心想抓“呂司令”，直到調任晉綏軍區司令員后，還看到過日本人的報道說，“捉住了冀中軍區的呂正操。”

管鐵路，打網球

有趣的是，這位地道戰的創造者，卻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從“地下”建設轉入了“地上”建設，擔任了鐵道部的副部長。

這一次的“地上”建設，對呂正操而言，并不陌生。實際上，早在1946年，他就曾受命擔任東北鐵路總局局長兼政治委員。面對百孔千瘡的鐵路線，呂正操提出一個響亮的口號：“解放軍打到哪里，鐵路就修到哪里”。

和平年代，呂正操依然對鐵路建設，保持著“一往無前”的精神。20世紀60年代末，周恩來問呂正操：“如果把中國的鐵路建設者派到非洲，幫助非洲國家修鐵路，能不能完成任務。”呂正操說：“總理，我部下屬的鐵路建設隊伍都是開得動、過得硬的硬骨頭工程隊伍，就是天涯海角也敢去。”6年后，坦贊鐵路建成，成為當時中國最大的援外成套項目。

“文化大革命”中，呂正操被關押入獄長達七年。然而，鐵路情緣并未從此中斷。1974年被放出來不久，即被任命為鐵道兵政委。這一次，他許下了新的宏愿，一定要把鐵路修到拉薩去。

呂正操開始致力于青藏鐵路的建設。然而，由于當時國力不足、經濟貧困、科技乏人，加上國民經濟的整盤調整，呂正操逐漸意識到：西進的青藏鐵路面臨著許多困難。青藏鐵路如果非上不可的話，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于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宏愿，做出了修正。1977年11月28日，呂正操和鐵道部部長段君毅，以鐵道部黨組和鐵道兵黨委的名義，向國務院、中央軍委提出緩建青藏鐵路格爾木至拉薩段。

修正并不意味著放棄。1984年，79歲的呂正操向中央提出親赴西藏實地進行鐵路線路考察。中央領導沒有批準。國務院一位領導同志發話：“你是抗日名將，萬一身體上出了問題，我們怎么向人民交待?”呂正操很不高興地說：“這不是想方設法限制我去西藏嗎?”

在他的履歷中，同樣執著的還有他對網球的世紀情緣。從不滿20歲就開始學打網球，呂正操一直打到90多歲。即便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打仗勝利了，他就會令戰士在村頭的打麥場拉上網子，打起球來。呂家的客廳里，懸掛著1990年9月國際網聯主席簽署授予的“最高榮譽獎章”。

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最初任命的57名上將中辭世最晚的一位，呂的謝幕，標志著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10元帥、10大將和57上將全部成為歷史人物。歷史的這一頁，悄然合上，但那些不平凡的歲月，已凝結成歷史的音符永遠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