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鍵琳
摘要新《合伙企業法》修改較之原法在許多方面進行了很大的修改,其中關于合伙人資格問題的修改是新法的一大亮點。本文從立法及理論界的爭議入手,提出自己的看法,認為新法允許法人及其他組織參與合伙組織這一修改是合伙企業立法上的一大進步。
關鍵詞新《合伙企業法》 法人 其他組織
中圖分類號:D922.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9-332-02
2006年8月27日,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三次會議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修訂案)》。修訂后的將于2007年6月1日起施行。新《合伙企業法》針對原合伙企業法實施中遇到的一些問題,對原合伙企業法的相關規定進行了修改。修改后的合伙企業法共一百零九條,明確了法人是可以擔任合伙人,增加了“有限合伙”這種新的合伙企業形式,并對采用普通合伙形式的專業服務機構的特殊責任形式作出了規定。其中的亮點之一就在于合伙人資格問題上所做的擴充。
一、合伙人資格問題的新舊法規定對比
(一)原《合伙企業法》規定
原合伙企業法對法人及其他組織參與合伙的資格問題沒有明確的規定。但是從很多地方我們可以看出立法對此是持否定態度的。比如,原《合伙企業法》要求合伙人應當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人,而完全民事行為能力、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以及無民事行為能力,都是針對自然人而言的。因此,按照原《合伙企業法》的規定,只有自然人才能成為合伙企業的合伙人。再如,原法第八條第一項規定,合伙人必須是無限責任者的要求也將法人和其他組織排除在合伙企業之外。因此,在現實生活中并無法人企業參與合伙。
在原《合伙企業法》的規制下,法人和其他組織被排除在了合伙企業之外,合伙的主體只限于兩個以上的自然人。而眾所周知,合伙企業是一種比較方便的投資形式,為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法人及其他組織參與合伙可以使公司等主體利用合伙企業形式靈活、合作簡便、成本較低等優勢,實現特定目的。合伙人的責任僅限于無限連帶責任大大縮小了合伙適用的范圍,使得合伙企業只能局限于較小規模的營業,大大限制了自然人以外的主體公司等法人組織利用合伙方式投資經營的可能,特別是直接影響大企業與具有特定優勢的中小企業通過設立合伙企業進行合作。這個弊端已經在我們的市場經濟中逐漸顯露出來,并將影響我國的經濟建設的快速健康發展。
(二)新《合伙企業法》修改
鑒于以上,此次《合伙企業法》修改,在合伙人資格問題上刪除了現行合伙企業法對合伙人范圍的限制,允許所有的市場主體參與設立合伙企業。修改后的合伙企業法第二條明確規定,本法所稱合伙企業,是指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依照本法在中國境內設立的普通合伙企業和有限合伙企業。并在法條全文多處提到法人參與合伙這一事實。該條規定把合伙人的范圍從原來的自然人擴張到自然人、法人、其他組織。這在客觀上為市場經濟主體的謀利途徑掃除了一個法律障礙,是一大進步。
雖然所有的市場主體都可以參與設立合伙企業,成為合伙人,但對于一些特殊的市場主體來說,如果讓其成為合伙企業的普通合伙人,對合伙企業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不利于保護國有資產和上市公司利益以及公共利益。因此,修改后的合伙企業法對一些特定市場主體成為普通合伙人作出了限制性規定。新《合伙企業法》第三條就明確規定:“國有獨資公司、國有企業、上市公司以及公益性的事業單位、社會團體不得成為普通合伙人。”按照這一規定,上述組織只能參與設立有限合伙企業成為有限合伙人,而不得成為普通合伙人。
二、關于法人是否可以成為合伙人的探討
自然人可以成為合伙企業的合伙人,這并無爭議。新舊兩法也都做出了明確規定。但在自然人之外,哪些類型的組織體可以成為合伙人呢?由于原合伙企業法沒有明確哪些主體可以作為合伙人,從而引發了實踐中對于“法人”可否成為合伙人的討論。
法人合伙即合伙人為法人的合伙,廣義上指至少有一個法人的普通合伙以及有限合伙。①由于原法沒有正面規定是否允許法人充當合伙人的問題,所以,一直以來是否允許法人參與合伙的問題意見分歧較大。其中法人作為普通合伙的人資格應有所限制已經達成共識,而法人作為有限合伙人的資格問題上一直有所爭議。
(一)持否定態度的學者認為允許法人充當合伙人存在較大的風險
首先,他們提出法人承擔的有限責任與普通合伙人承擔的無限責任是矛盾的,以此來否認其成為普通合伙人的資格的提法。他們指出如果允許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就意味著本來要負有限責任的組織又要承擔無限連帶責任,使企業背負了無限責任的負擔。
其次,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會造成法人財產的不穩定狀態,對股東利益也構成潛在的威脅。一旦合伙人經營困難,出現危機,可則很有可能危及法人的生存,甚至可能引發一系列因一個小企業的問題,損害一個大公司眾多債權人利益的情況發生,對于法人的人格維持和交易安全,乃至社會經濟的發展都會產生不利影響。
另外,法人參與合伙,可能對該法人企業的信譽帶來損害。其交易相對人可能因為它在其他企業另外承擔有無限責任而不愿與之交易。
(二)絕大多數學者持肯定態度。筆者也贊成法人充當普通合伙人
首先,法人能否成為合伙人,關鍵在于法人有沒有權利處分自己的財產。我們必須肯定,法人有充分的權利能力處分自己的財產。
其次,以法人承擔有限責任為由來排除法人成為無限連帶責任的普通合伙人的情況,是將有限責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中股東的有限責任誤認為法人的有限責任。我們必須清楚地區分,法人責任制度的有限責任是指法人成員的有限責任,而并非是法人本身。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后,法人成員依舊以出資額為限對法人承擔責任,并沒有加重負擔。法人參加合伙后以其全部財產承擔責任并不影響股東對法人承擔有限責任。法人對其本身的債務的責任是無限責任。法人作為合伙人以其全部財產對合伙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與法人成員的有限責任制并不矛盾。
再次,在我國的法律體系中,《民法通則》、《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及相關司法解釋都肯定了法人的合伙資格,《民法通則》“法人”一章第52條規定的“合伙型聯營”實際上就已經是一種“法人合伙”的組織形式。《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和《外資企業法》所規定的非法人的中外合作經營企業以及非法人且非獨資的外資企業事實上也包括了法人合伙。而原《合伙企業法》對法人合伙持否定態度是一個立法上的滯后,無疑會造成法律適用上的沖突,形成兩難的局面,對經濟發展不利。
另外,世界上多數國家對此并不限制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樣板。《德國商法典》規定之普通合伙的合伙人也不限于自然人,如股份有限公司和有限責任公司這樣的法人,以及其他普通商事合伙或者有限合伙,都可以成為普通商事合伙的合伙人。②《美國統一合伙法》第6條規定,兩人或者兩人以上作為共有人,以營利為目的而從事經營的組合為合伙。而在第2條規定,“人”包括個人、合伙、公司或其他組合。《美國示范公司法》第4條第16款也明確規定,公司可以充當任何合伙、合營企業、信托或其他企業的發起人、合伙人、成員、合作者或經理。③在法國,學說也認為公司和自然人都可以成為無限公司的股東。④
最后,我國有關政策鼓勵科技工作者與企業聯合,以其科技知識與企業合作投資,這類合作投資在許多情況下采取的是合伙式。而且允許法人充當合伙人,對于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具有多方面的積極意義,一是為法人企業提供多種投資機會和渠道,使其利用合伙企業設立簡便靈活,出資方式靈活多樣等優點,使企業獲取更多的經濟利益;二是合伙人之間可以相互取長補短,發揮各自優勢;三是便于合伙人之間集中力量,合作進行產品或市場的開發和開拓。⑤
三、其他組織的合伙人資格問題
其他組織也稱自然人、法人組織以外的非法人組織。依中國現行法律法規及有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作為商人的非法人組織主要包括個人獨資企業,合伙企業,合伙型聯營,法人企業及非法人企業的分支機構等沒有獨立責任能力的組織體。⑥
關于其他組織的合伙人資格問題,各國的共識是非法人組織的有限合伙人資格不應當有所限制,筆者也表示贊同。而對其是否可以成為普通合伙人,與法人情形一樣,理論界觀點不一,國外也有兩種立法例。例如,美國、德國采取許可主義,而瑞士、加拿大則采取禁止主義。⑦
雖然新法解決了法人作為合伙人的資格問題,但是但修訂后的《合伙企業法》仍然留存了難題,這就是如何來解釋其第2條第1款中的“其他組織”?新法第2條規定中的“其他組織”到底指的是什么?包括以上全部嗎?它們有資格成為合伙人嗎?單從法條表面看,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它們能否作為普通合伙人的資格問題并未得到立法明確而統一的規定。
有人提出,不管是普通合伙還是有限合伙,各國的法律均普遍確認,自然人當然地可以成為合伙人。主要原因在于自然人合伙使債權人的利益易于保障。況且,自然人的意思表示出自一個單一客體,可以相對自由地決定,不受他人支配,從而能夠獨立地以個人財產與他人合伙,這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合伙組織的穩定性。⑧而合伙企業為沒有獨立責任能力的組織體,若允許其成為普通合伙人,就可能會最后導致一連串債務的清償都有可能有賴于同一合伙人的全部個人財產,而且所有的債權人都享有請求無限連帶清償債務的權利。其他組織的參與很可能會使作為合伙人的合伙企業本身變得不穩定,并會因此而損害債權人的利益。從合伙人角度看,這也可能會使參與其他合伙企業的合伙企業的合伙人承擔雙重乃至多重連帶責任,從而在客觀上增加了該合伙人的責任負擔。而從債權人角度看來,在這種情況下,所有債權人都得到清償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不利于保護債權人的合法權益。
事實上這種說法是杞人憂天,首先,債權人利益的保護與合伙企業的財產能力及合伙人的財產能力有關,與合伙人的身份無關。其次,對于合伙企業的合伙人來說,該合伙企業參與另外一個合伙企業可以當成只是該合伙企業的一個投資經營行為。日常的投資經營尚且有風險,那么被投資的合伙企業的風險也不能說是額外的負擔。
四、結語
面對越來越自由開放的市場經濟的要求,我國的合伙企業立法也應與時俱進,借鑒國外大多數國家的經驗,消除對合伙企業的合伙人身份的限制,既允許完全由個人組成,也應允許由法人及其他組織參與。除非有損公共利益,否則就不應對其作出過多限制或者設置一些現實的障礙,在保證合法有序的前提下,鼓勵市場的自由發展。新修訂的《合伙企業法》正是采納了此種觀點,賦予法人作為有限合伙人乃至普通合伙人的權利。這一規定是順應潮流,適應經濟發展的需要的科學的規定。可以說新法更強化了當事人意思自治,體現了商法制度中的私法回歸,是商法的一大進步。
注釋:
①于新循.現代商人法縱論:基本理論體系的探尋與構建.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304.
②[德]羅伯特·霍恩等著.楚建譯.德國民商法導論.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268.
③商法總則制度研究.張民安著.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191
④Phlippemerle,droitcommercial,societescommerciales,5eedition,dalloz.137.
⑤張民安.商法總則制度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191.
⑥⑦于新循.現代商人法縱論:基本理論體系的探尋與構建.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304,310.
⑧沈理平,楊連責.論企業合伙人資格.洛陽大學學報.19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