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３８土帥回潮

晨　曦

北京奧運會之前，中國體育軍團的外籍教練人數為38人，而如今，只剩下了中國佩劍隊的法國教練鮑埃爾。

3月16日，中國本土教練孫鳳武正式成為國家女籃主帥，這是“后北京奧運時代”中國體育競聘潮中第一個新鮮出爐的主教練，同時這也標志著在新的奧運周期里，中國體育軍團進入“拒簽洋帥，土帥回潮”階段。也許，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表明，中國體育在未來幾年里將面臨一段艱難而痛苦的“蟄伏期”。

復辟勢頭猛

隨著國家女籃新主帥孫鳳武走馬上任，中國軍團“土帥復辟”的大幕正式開啟。其實，早在2009年春節后，以三大球類為代表的中國體育軍團選帥工作就進行得如火如荼，而且三大球選帥方向出奇一致——全部選擇本土化主教練。

究竟應不應該重新回到重用土帥的老路上呢？有業內專家給出這樣的回答：每個隊伍都不應生搬硬套，而應該結合項目自身的實際情況進行定奪。比如女排，長期以來整體實力世界一流，中國女排教練水平也不錯，至少目前還沒有請外教的必要；而中國女籃整體實力也非常不錯，當年在巴塞羅那奧運會上還曾奪得過銀牌，因此在北京奧運會上嘗試性地聘請了洋帥，如今重用本土教練也無可厚非；在其他大球項目上，比如男足、女足、男籃、男排，使用土帥就不是那么明智了。但令人意外的是，有關方面可不管這一套，既然北京奧運會過去了，那么現在無需思量：重用土帥。

于是，我們看到了土帥復辟回潮的迅猛勢頭。

其中，中國足球土帥回潮動靜最大，花樣最多，聲勢最猛，當然也再次成為眾人的“笑柄”。

前不久，中國足協主席、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崔大林曾理直氣壯地表示：“中國男足的選帥，現在一直在按照正規的程序走，我可以保證這些程序是公開、公正的，但這樣都成了笑話，我不知道媒體到底是持一種什么樣的態度，但我希望大家能夠正常地來看待這件事情。”

確實，國足“公開、公正”的選帥一不小心卻成了笑話，包括崔大林在內的足球官員們一定感到十分冤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于是就開始抱怨起媒體對待國足的“不正常”態度來。這是人之常情。然而，國足選帥到底是不是一個“笑話”、一場“假高潮”，不是總局領導說了算，也不是球迷說了算，事實擺在那里。

中國足協組織的男足國字號競聘已經一個月了，卻至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果，倒是小道消息滿天飛：前不久，有媒體率先曝光，國足主帥人選初定高洪波，國奧主帥初定吳金貴，中國足協如何走漏風聲，不得而知。此后，足協馬上出來圓場：“這僅僅是綜合考核的一個評定結果，這兩個人占優，但并不是最終的人選。”最終人選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揭曉，但記者敢肯定，最終結果會與小道消息完全吻合，不信走著瞧。這一現象其實也體現了足協一貫的作風，工作能力差點，此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海選”，到頭來還是一場作秀，只能落得被人指責。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據來自國際足聯的消息稱，國際足聯執行委員會在3月19日召開的執委會會議上已作出決定，參加倫敦奧運會男子足球賽的球員必須是年齡在21歲以下的球員。也就是說，只有在1991年1月1日以后出生的球員才有資格參賽。可是，在一個月前中國足協開創的“選帥大場面”上，竟明確表示要組建“U23奧運隊”，并要通過面試、筆試的形式任命U23國奧隊主教練……這還不是“笑話”嗎？按照中國足協的計劃，屆時就算組成了戰無不勝的“U23奧運隊”，也沒人跟你玩……可能，還有人會為足協辯駁：“這不是新規定嘛？到時候，我們把‘U23奧運隊調整成‘U21奧運隊不就可以了嗎？”話說得簡單，可是至少這一年來，足協都是按照“U23奧運隊”的工作思路進行操作的，本來中國足球起點就低，現在還要從頭再來。此時，我們不能不感慨甚至是憤怒，中國足協都是干啥的？為什么消息如此閉塞？工作能力不行也就罷了，可為什么還硬要不甘寂寞整出這么許多動靜來呢？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與國足選擇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女籃選帥，就在國足、男籃、男排等球隊本土主帥難產時，中國女籃悄悄完成了新主帥的聘任工作。3月17日，中國籃協在北京召開了新一屆國家女籃主教練媒體見面會。當時，孫鳳武在就職感言中首先表達了自己對出任新一屆女籃主教練的設想，“首先是繼承中國女籃前任教練的經驗，特別是近期的外教在北京奧運會期間留下了不少的好東西；二是不斷地學習和探索，根據現階段女籃的條件，找出適合中國女籃的發展道路；三是把隊員的特點充分發揮出來；四是組建一支以新為主，新老結合的隊伍。”

孫鳳武擔任女籃新帥可謂眾望所歸。2002年4月，在八一隊紅山口，孫鳳武接手國青隊。那時的孫鳳武沒有猶豫，他覺得能帶國字號的隊伍是很好的鍛煉機會。“這幾年我走得很扎實，我從來沒有好高騖遠。我覺得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每一件小事情做好，然后就能夠爭取到一些機會。”孫鳳武說，實際上，參加競聘時，他心里已經有底了。一步一步走，把該做的做好了，有些東西自然就來了。

曾去美國學習過的孫鳳武認為，在技術上，將來中國女籃的特點就是全場攻防，快速、靈活、準確、多變，培養適合自己的打法，弱項要和對手縮小差距，而強項更要發揚光大，中國女籃必須要傳承一些寶貴經驗，“集天下所長于一身的人，才能上山才能入海。不論東西方，只要我能用到的，我都會融會貫通，為我所用。”

近年來，美國、澳大利亞和俄羅斯占據世界女籃前三的格局從未打破過。中國女籃能否有所突破，或者說，想要打破這個格局需要多久呢？孫鳳武說：“畢竟剛剛接手，現在我也不好講大話。但是從我內心來講、從長期來講，必須打破這個格局，但我們需要時間。如果沒能力打破，你還玩什么？中國籃球從來沒有在正式比賽中戰勝過俄羅斯，但在世青賽爭奪銅牌時，我們贏俄羅斯17分，把她們所有隊員和教練員打哭了。在我的信念里，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與女籃相比，男籃選帥要艱難得多，畢竟洋帥尤納斯在北京奧運會上還是交上了一份成績良好的答卷，最重要的是當前形勢與足球一樣，在本土教練中沒有高水平的教頭，硬是要在“矬子里拔大個”，隊伍未來發展可想而知。

“土帥回潮”，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從中國體育可持續健康發展角度分析，這一現象未必是好事。

外教走人遺憾多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日本花游教母井村雅代在離開中國時，低吟起徐志摩的詩句。也許在那一刻，這首詩最能表達洋帥離開中國時的心情。

去年年底，隨著一直懸而未決的中國女曲主帥、韓國人金昶伯無奈離任，北京奧運會后，在各支國家隊中只有中國佩劍隊的法國教練鮑埃爾得到了續聘的合同，成為中國體育軍團中唯一獲得留任的外籍教練，而在北京奧運會之前，外籍教練的人數總共有38人。從38人到現在僅存的1人，這似乎也意味著，中國體育在榮耀之后面臨著成績下滑的危險。

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中國體育的眾多外教，在北京奧運會結束后難以續約呢？有人認為，不少國家隊是為了北京奧運會才在不惜血本的情況下聘請高水平外教，以期獲得更好成績，而中國軍團在北京奧運會上實現了大豐收，絕大多數國家隊已出色完成了最重要使命，于是普遍進入調整期，大批有實力的老隊員紛紛退役，很多新鮮血液補充了進來，加上2009年沒有什么重大國際賽事，各體育項目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全運會上，在這種情況下，即便用不菲的薪水聘請了高水平外教，也很難獲得太好的成績，所以干脆放棄外教，用物美價廉的本土教練帶隊。當然，有些外教率領的隊伍，在北京奧運會上成績不夠理想，沒有達到外界的期望值，所以也就難以獲得續聘的合同，比如國奧隊顧問杜伊科維奇。

不過，從中國體育長遠發展來說，很多高水平外教的離開是一個巨大的遺憾和損失。在此，我們簡單回顧一下一些主要洋帥在北京奧運會上的輝煌：中國賽艇隊在外教伊格爾率領下歷史性地奪得單槳組金牌；中國皮劃艇隊在外教馬克率領下繼雅典奧運會后再奪金牌；日本花樣游泳教母井村雅代率領中國隊取得了歷史性突破，勇奪銅牌；中國佩劍隊在法國名帥鮑埃爾的帶領下摘得金牌，這也是中國擊劍隊時隔24年后重溫奧運冠軍；韓國名將金昶伯在中國奮戰十載，把中國女曲從世界三流隊伍打造成奧運會亞軍球隊；澳大利亞籍籃球名帥馬赫帶領中國女籃殺入北京奧運會前四強；此外還有女子手球外教、韓國名帥姜在源，女子水球教練、西班牙籍的胡安，男子曲棍球主帥、韓國人金相烈等，他們的到來都令中國隊發生了積極的變化。

在北京奧運會期間，記者曾親臨水立方目睹中國花游創造歷史的那一刻： 當中國姑娘走出泳池時，井村雅代的眼睛閃爍著激動的淚光，她興奮地與與隊員們一一擁抱慶祝勝利——中國花游隊歷史性奪取了奧運會獎牌！

“教練沒有國界。”井村雅代用她的行動詮釋著偉大的奧林匹克精神。她說：“我為中國姑娘感到驕傲，她們表現非常好。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可以說，這枚獎牌浸潤了井村雅代太多的心血和汗水！從2006年底執教中國隊以來，她與中國花游姑娘一起追逐夢想。如今，她們的夢想如花兒一樣，綻放在如夢的“水立方”……

很多人都知道，井村雅代2006年底是背負著“罪人”的罵名加盟中國隊的。而她的到來，的確給中國花游隊帶來了先進的訓練理念。作為高水平教練，當時井村雅代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花游存在的力量、速度、動作舒展程度等方面的差距。為此，她從日本帶來了專門的體能教練，幫助中國隊員增強力量，還要求每個中國姑娘“增肥”5公斤。

2007年3月，井村雅代第一次穿上了印有“CHINA”字樣的服裝在墨爾本世錦賽上亮相，中國隊最終在雙人和集體兩個項目上均歷史性地獲得了第四名。緊接著就是北京奧運會，井村雅代與教練組進行了充分備戰，確定了中國姑娘在奧運會上的動作主題——“把一個現代的中國展示給世界！”就這樣，以往奧運會進入前八都很困難的中國花游隊竟然奪取了雙人第四名、團體第三名的好成績。

后來，在北京奧運會的慶功會上，有專家曾呼吁：應該把井村留下來，再帶中國隊幾年，屆時中國花游將真正躋身世界強隊行列，到那時花游運動將在中國廣泛開展……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北京奧運會后，井村和其他外教一樣都悄悄地離開了中國。

在離開國家隊的諸多外教中，還有一個人讓我們對他非常敬重，他就是中國皮劃艇隊波蘭籍教練馬克。在帶領孟關良、楊文軍兩人奪取奧運金牌后，馬克與中國皮劃艇隊的合同也正式到期，未能續約，但是他卻“自降身價”留在中國。北京奧運會后，馬克同自己的得意門生楊文軍一起來到了江西省皮劃艇隊，幫助他們備戰十一運會。令人遺憾的是，像馬克這樣的外教是絕無僅有的。

1:38，很多人對這個事實的評論是，這是因為北京奧運的特別意義導致的后遺癥，2008之后中國體育軍團對奧運金牌的要求已沒有之前那么強烈，再加上經費削減，所以拒簽外籍教練也成為一種潮流。

政績體育要不得

其實，拒簽外教，不能簡單地說好與不好，但北京奧運會前后的落差如此之大，肯定是不那么正常的。對此，央視名嘴、著名主持人白巖松在博客中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奧運前請那么多洋帥，是急功近利，是為眼前為政績！我預測：倫敦奧運，我們的成績將大幅度下滑。如果猜金牌，不要說過50，40都肯定過不去，30能不能過，還得看后兩年怎么投入。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再過一年或兩年，倫敦奧運壓力增長，一些洋帥又悄悄來到中國，然而，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現在在干嗎呢？”

央視名嘴的說法，也一度遭遇很多網友的反駁，指責他太偏激，但是在過去的4年中我們的確看到了中國很多體育項目在“一切服從08奧運，為08奧運讓路”的“宗旨”下，多次上演急功近利，荒誕不經的故事……

還記得多曼斯基、伊麗莎白嗎？還記得福拉多和杜伊科維奇嗎？當初，中國足協請他們來的時候是把他們當成了救世主，而他們本人也是帶著一種責任、目標、信心和理念來的，可當比賽完敗沒有完成既定任務時，他們要么選擇了逃避、要么選擇了妥協。事實證明，為了政績體育，中國足協盲目請外教是最失敗的。

然而，另一種情況一樣讓人失望。在北京奧運會前，有很多隊伍是經過了仔細研究，實事求是地聘請到了高水平外教，在北京奧運會上也大獲成功，然而奧運會后他們無視該項目的長遠發展，拒絕與外教續約，這也是一種典型政績體育的做法。

很多人不理解，既然中國體育有政績化傾向，那么倫敦奧運會就不要政績了嗎？政績當然是要的，關鍵是倫敦奧運會是４年后的事了。北京奧運會結束后，各個項目中心尤其是那些取得了重大突破、立了大功的項目中心領導，升職的升職，輪崗的輪崗，多數項目中心都要換新領導，因此誰也顧不得、也不關心4年后的奧運會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與高水平外教續約一事誰還有精力、有閑心去管呢？

北京奧運會，中國體育軍團實現了51枚金牌，100枚獎牌的歷史性突破，這無與倫比的成績，是大長國人志氣的輝煌。如今，輝煌之后，人們開始思索，4年后的倫敦奧運會我們應該怎么辦？中國還能在金牌榜上笑傲群雄嗎？答案十分明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其中原因不難明白，4年后我們不是東道主了，再加重視程度不一樣，很多項目整體水平可能都無法達到2008年時的巔峰。其實，拿不拿金牌第一，對于中國體育來說不能發生質的變化，直到現在，中國僅僅是體育大國而不是體育強國。我們不會忘記，在北京奧運會上，我們在田徑和游泳兩大項目上僅僅收獲1枚金牌，“119工程”搞了這么多年了，我們的成績為什么不見進步？退一步講，如果我們總是為了政績體育“急功近利”的話，那么“119工程”或許真的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了。

由此，我們聯想到了全國運動會，自1997年上海八運會時起，人們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全運會東道主總是占據了金牌榜和獎牌榜的頭把交椅，八運會時東道主上海獲得了金牌、獎牌第一，九運會時東道主廣東獲得了金牌、獎牌第一，十運會時東道主江蘇獲得金牌、獎牌第一，今年10月11日十一運會就要在山東拉開大幕了，那么不出意外山東又可能占據金牌、獎牌第一了。這或許就是體育政績化的直接體現。

事實證明，政績體育要不得，急功近利，勢必要造成勞民傷財；忽視了體育項目正常發展規律，就很難做到體育可持續健康發展。所以說，無論是聘請外教，還是重用土帥，都應該結合實際，長遠規劃，循序漸進，唯有如此中國才能早日成為真正的體育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