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智囊交鋒敏感話題

經濟領域共識很多 政治原則毫不退讓

本報駐臺北特派記者 吳亞明 本報特約記者 崔明軒

兩岸交流交往20多年，開過的學術研討會不計其數，卻很少有像13日和14日在臺北舉行的“兩岸一甲子”這樣引人注目的。不僅出席會議的人員身份令人浮想聯翩，討論的話題敏感性十足，兩岸專家之間的對話也是處處顯露鋒芒，包括一個中國、和平協議和“放棄對臺使用武力”等通通敞開來談。有島內輿論稱，從這場特殊的研討會可以嗅到，大陸已經在為推動兩岸政治對話做準備。

一個中國成討論焦點

研討會分4組進行，即政治、經濟、文化和綜合。記者旁聽了政治組的討論。說來有趣，參加政治組的兩岸學者都是起碼十幾年的好友，彼此相熟相知，討論期間雖然“火星四射”，但氣氛和諧，笑聲連連。

一個中國是政治組的討論焦點之一。臺灣學者主張只談“九二共識”淡化一中，淡江大學美國研究所教授陳一新說，大陸老把一個中國原則擺在前頭，也不提“各自表述”，未來兩岸最好只談“九二共識”并淡化一中。中國文化大學政治系教授楊泰順稱，國民黨在戒嚴時期為維持政權合法性，主張一中是可以理解的；但如今臺灣政治情勢已經轉變，一中框架很難得到選民支持。金門技術學院大陸所教授高輝還說，臺灣有“國統綱領”和“國統會”的時候，大陸錯過“機會之窗”，但現在對國民黨來說，統一只是選項。

對于臺灣學者連番要求大陸對一中原則退讓，中國社科院臺灣研究所所長余克禮驚訝地說，“民進黨反對一中，現在連國民黨朋友都提出異議，我有點吃驚！”他強調，大陸講“九二共識”沒有等同“一中各表”，“九二共識”是今后兩岸談判對話的基礎，立場不會有任何改變。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黃嘉樹還表示，如果國民黨立場變得和民進黨一樣，就不可能和國民黨談。

此外，臺大教授張亞中提出“一中三憲，兩岸統合”主張，與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院長劉國深自創的“國家球體”論述，也引發熱烈議論。臺灣“中研院”研究員吳玉山建議，大陸與其要求臺灣承認一中，不如鼓勵臺灣人民認同“中華民國”，畢竟這是第一代共產黨人曾效忠過的，“愈打壓中華民國，只會有更多的臺獨聲浪”。中國文化大學教授邵宗海稱，“大陸學者論文已能公開講述中華民國，這是一項進步”。《中國時報》總結說，盡管兩岸關系出現積極進展，但大陸對臺海局勢仍心存三大隱憂：擔心臺灣的政策不連貫、不排除“臺獨”卷土重來以及外力干預使臺灣的政策搖擺不定，其中大陸代表對綠營重新“執政”最感棘手。《聯合報》認為，兩岸對一個中國的分歧在于：對臺灣而言，一個中國是如何正視“中華民國”存在的問題；對大陸而言，一個中國是在現階段如何體現“兩岸同屬一中”的問題。

首度公開探討軍事議題

“兩岸一甲子”研討會也是兩岸第二軌道對話首度公開探討軍事議題。據《自由時報》和《聯合報》15日報道，解放軍退役中將李際均14日表示，臺灣承認一個中國比擁有50萬大軍還有用，而所謂大陸部署1000多枚導彈這一“偽命題”最早是美國炒起來的，目的是讓臺灣花錢向美國購買武器，“臺灣不要上這個當”，因為機動化的導彈即使撤了，還是能夠運回來，撤導彈是結果，不是談判前提。解放軍退役少將潘振強還說，臺灣承認一中，有了關鍵的政治互信基礎，將來談統一時，處理代表中國的名稱都可以討論，例如用“中國”甚至用“中華民國”都可以考慮。此外，李際均還建議在南海開發問題上，兩岸不妨先協防，共同維護中華民族的固有疆域。《中國時報》認為，“這是迄今大陸軍方對建立兩岸軍事互信最具權威的說法”。

臺灣學者也紛紛就撤導彈一事發言。空大教授、海基會顧問李允杰說，要臺灣接受“承認一個中國比50萬大軍有用”的說法，從歷史經驗來看，兩岸之間的軍事互信將很難打開。他表示，馬英九“先撤飛彈、再談和平協議”的講話，是說給綠營聽的；其實他并非要求大陸把導彈全部撤走，只是希望“有個動作、轉個彎”，讓“馬總統”對綠營有交代，并讓臺灣民眾感受北京的誠意而已。14日下午，4個組各推出一位代表做總結報告。整體來看，經濟、文化組達成的共識多，像兩岸共同籌辦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的學術研討會與紀念活動、盡快簽署ＥＣＦＡ（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等。

島內相當關注

兩岸學者都認為，與以往相比，這次的研討會開得相當務實，彼此之間少了以往的種種顧忌，基本能夠“坦誠相見”。中國前駐法國大使、外交學院院長吳建民感性地說，“過去兩岸在涉外場合，是你們（臺灣）去，我們（大陸）不去，或者我們（大陸）要去，得先把你們（臺灣）趕跑”，但現在立場不同的兩岸涉外事務人員可以坐在一起，“了不起啊！”他總結這場研討會有“三好”，即題目好、時機好、前景好。

綠營則對大陸學者提出的“臺獨必然沒落衰敗”的說法非常不滿。“臺聯黨”主席黃昆輝聲稱，民調顯示臺灣民眾支持“臺獨”的比例近七成，“中國高層要多認識臺灣人民”。東吳大學政治系副教授羅致政聲稱，“中國的策略很清楚，把冷戰等同國際化，其最終目標就是把臺灣一中化與國內化”。他說，鄭必堅這次率大陸對臺智庫與幕僚來臺，繼續倡議兩岸和平協議，“顯見北京從官方的一軌到二軌的對話等，都在推銷這個議題……中國對馬英九已愈來愈清楚，只要用經濟誘餌就可以讓馬上鉤，進而掐住臺灣的脖子”。民進黨還聲稱，因為馬當局軟弱，才造成北京對臺灣越來越“侵門踏戶”。

島內輿論對這次研討會也相當關注。《中國時報》評論說，鄭必堅是近十年來大陸最具決策影響力的幕僚，“北京此時核準鄭必堅訪臺，并率重要軍政退休官員與會，從決策意涵與兩岸氛圍來看，反映了軍事外交議題的商談，將逐步成為北京的重要議程”。文章還稱，中共似乎有意透過這批重要政策智囊的實地參訪，部署最新時期的對臺談判工作。《聯合晚報》的社論說，鄭必堅所率皆是中共的核心理論部隊，“這個動作本身已是意在言外，更像是眾人合唱政治談判的協奏曲”，但“問題癥結，從胡馬去年各自提出的十六字箴言，第一句就可看出端倪。馬英九談‘正視現實，胡錦濤說‘建立互信，雖然彼此語言皆溫柔敦厚，卻直指兩岸主權難題”。“中央社”說，自去年馬英九當選以來，大陸認為兩岸交流熱得不得了，出現一種“沒什么不可以”的想法，對于政治談判顯得躍躍欲試，但經歷這場“試水溫”的研討會的震撼教育，大陸應該觀察到臺灣政治和民意的多元性，最好忘掉兩岸政治談判時間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