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偉民
世界已變成一堆垃圾,他要用相機鏡頭來找尋原始自然
每個人都在談論經濟危機,這樣拘情況無論是發生在CBD的辦公樓里,還是在街邊一個不起眼的奶茶鋪里,現在看起來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對于年輕的意大利生意人——馬伯濤(Filiberto Magnati)先生來說,他希望向世人建議的是,少關心“經濟危機”,更關注全球的生態。當然,馬伯濤要世人忽視“經濟危機”,實際上和他家庭背景有關。
在意大利東南部阿普利亞地區的Gargano,有一片376公頃的葡萄園,經營這個龐大莊園的是一個具有350年歷史的Azienda Faugno家族,如果從祖父這輩算起來,馬伯濤算是家族第三代長孫。馬伯濤宣稱,其家族經營葡萄酒既然能夠存續350年,經歷過無數次的危機,甚至還包括世界大戰,因此目前的“經濟危機”似乎對于他們家族每一個成員來說,都是被“一笑而過”的事情。
不過,馬伯濤算是Azienda Faugno家族中一個“異類”。與中國人傳統家族一樣,作為長房長孫的馬伯濤,實際上被家族“欽定”為繼承人,按照家族傳統習慣來說,他應該永遠待在“鄉下”,守護著莊園,但是自從16歲去美國讀書,并從大學畢業經商之后,馬伯濤始終管不住自己的雙腳,行蹤遍布全球各地。在遍覽全球風情中,馬伯濤開始喜歡上了攝影這玩意,用他的話說,就是“越是拍攝各種國外的風情,越是覺得自己想念意大利,尤其是阿普利亞故鄉”。
重回意大利“鄉下”
多次重回阿普利亞故鄉,馬伯濤總是喜歡帶著相機,獨自去當地的一個叫圣保羅鎮的地方。
說到意大利,馬伯濤笑談意大利地圖像一個美麗女人的靴子。這個解釋顯示意大利人天生的隨意性。不過,這個比喻也不無道理,在2000年由意大利導演吉賽貝·托納多雷執導的電影《西西里島的美麗傳說》中,走紅的莫妮卡·貝魯奇“在一個躁動的年代里,當裙下的高跟鞋曼妙地經過小鎮城廣場”時,曾經掀起了歐洲人聚集起來的欲望與欣賞。“這個‘靴子地圖,在意大利我們把它叫‘莫妮卡·貝魯奇的靴子”,馬伯濤說他的家鄉阿普利亞就在“莫妮卡·貝魯奇靴子”的腳跟處,而圣保羅鎮則在其腳跟處的中央地帶。
在16歲去美國讀書之前,一直居住在Gargano葡萄園中的馬伯濤,總是希望有一天能獨自一個人去附近的圣保羅鎮深處,但是意大利政府規定,即使是本國公民,也需向政府申請出入護照才能進入圣保羅鎮,因為意大利政府需要永久性保護圣保羅鎮地區的原始生態。其實在16歲之前,馬伯濤無數次去過圣保羅鎮,但是卻沒有能進入過圣保羅鎮的真正腹地——圣保羅鎮的海域——亞得里亞海,因為政府擔心這一地帶不僅有野獸出沒,更有可能在出海時遭遇海洋風暴。
現在,馬伯濤已經不用擔心年齡的限制,他的相機將為這一生態地留下永久記憶。
實際上,現在30多歲的馬伯濤是一個在美國費城擁有一家酒吧和一家經營家族葡萄酒海外銷售貿易公司的老板,雖然金融危機導致了當地300多家酒吧的倒閉,不過依賴其家族350年釀酒的專業以及口碑效應,美國人還是非常捧這家意大利酒莊的場,因此馬伯濤的生意依然保持著25%的業績增長。回思這一年來的商業經歷,馬伯濤發現家族在意大利“鄉下”葡萄園中一直堅持沉耕種植的傳統,或許是350年的真正商道。也正是如此,馬伯濤決意從美國費城重回意大利“鄉下”,其中也包括拿著相機再次尋找圣保羅鎮,試圖再次去感悟家族基業常青的道理。
于是,馬伯濤的鏡頭中出現了2009年拍攝家族的Gargano葡萄園、圣保羅鎮的街頭與海域。其實這樣的場景過去一直是馬伯濤反復拍攝的對象,但是由于時期不同,對于馬伯濤來說,總有不同的感受。按照馬伯濤的說法,只有他一個人才能體會出每張照片的意義。
亞得里亞海上歷險
由于從小在鄉間葡萄園中成長,馬伯濤知道雨季對于家族生產葡萄酒質量的重要性,一般來說,家族成員討厭暴風雨,因為這將影響葡萄的生長,雖然其家族在當地屬于第二大葡萄酒供應商,在整個意大利也有很好的排名,但是意大利境內的雨季情況,則影響酒莊之間每年排名。“葡萄園最怕暴風雨和雨季漫長,前者會造成損失。后者會過多地增加葡萄水分,因為釀酒葡萄要小且含水量低。”不過,馬伯濤笑稱,“實際上,從個人喜好來看,我最喜歡暴風雨,尤其是來臨前一刻。但是由于葡萄園是茫茫一片,因此看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刻,我總是喜歡到隔壁的圣保羅鎮。”
實際上,圣保羅鎮是城郊結合,所謂的“城”中并沒有像樣的路,多為一米見寬的小道。且頭頂被巖石交錯封鎖,于幽靜中埋伏殺氣,馬伯濤說,“這是1000多年前,當地居民因為抵抗海盜而設計。當來侵犯的海盜進入后,在一米見寬的小道中無法順利拔劍用武,當地居民反而可以從其頭頂上壓下巨石。”
“過去的海盜多來自亞得里亞海域。”馬伯濤表示,這個過去海盜出沒的海域如今是他最喜歡的攝影地。
一次,馬伯濤拿著相機與堂兄弟三人搖著木船,游于亞得里亞海,正值天空風云突變,暴雨將至,木船被海浪掀起又落下,激蕩無比,險象環生。由于木船沒有欄桿,堂兄弟二人全部曲身抱頭,蜷縮在木船中央,但是馬伯濤卻端著相機,用連續快門按下無數張亞得里亞海浪鏡頭,由于他手上的尼康D3分量較重,這樣他在海浪翻滾中,變得身重而腳輕,隨時可能和照相機一起翻入亞得里亞海。而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即使堂兄弟在現場也無力救援。因此生命只能靠自己去把握了。
堂兄弟望著依然堅持拍攝的馬伯濤,幾乎感覺到自己要緊張得窒息。堂兄弟大叫“仍掉相機!曲身蹲下!”但是,馬伯濤則做出了一個驚險無比的超人動作,一手拿著相機繼續快門拍攝,另一手則抓著船弦,雙腳被船下海浪震動得幾乎要斜斜地飛離木船。這一危難大約持續了1小時。
事后,馬伯濤告訴驚悸未定的堂兄弟,“命可以不要,但是尼康D3不能失去。”
馬伯濤喜歡這種原始的刺激,他說,“習慣了美國城市生活后,我發現在一個經濟高度發達的城市中,我找不到那種曾經與人類共存的生活,沒有早晨被霧氣氤氳繚繞的村落、沒有原始樹木和海域,沒有綠色、沒有過去的空氣,只有人類的各種危機重重,我希望用鏡頭來找尋原始,提醒人們應該注意自己存在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堆垃圾場。”
請城市留步!
現在經常居住在美國的馬伯濤,偶爾搭乘其美國朋友的一輛小型直升飛機,航拍一些城市鏡頭。而在他鏡頭中出現的紐約,則讓他感到非常失望,這座城市通過航拍,其建筑群的灰色調則顯現了一種遲暮而過于現代化后的滄桑感。
“我越是拍攝類似紐約這樣的工業城市,越是觸發我的回鄉情結。”馬伯濤表示,他曾經在經營家族葡萄酒的國際旅行中,渴望找到一個與意大利阿普利亞相似的城市,后來這種欲望逐漸被現實所淡化,因為他發現所有商業旅程中的城市,只會加重他對圣保羅鎮的思念,因此每次去圣保羅鎮,他總是無休止地發狂地拍攝。
漂泊的人渴望回家,這已成為這個商業時代人類最基本的思想特征。的確,西方的奧德修斯需要回家,東方的陶淵明也需要回家。不過,和中國古代的士大夫講究“還鄉”不同,作為意大利人的馬伯濤來說,他用攝影來“還鄉”,更多的是返回人詩意地棲居的處所,返回與神靈親近的近旁,享受那由于偎伴著神靈而激起的無盡的歡樂。
馬伯濤曾經在上海最出名的陸家嘴街上行走,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咆哮而來的馬達聲,根據經驗,馬伯濤判斷一定是一輛歐洲跑車,他迅速拿起相機拍攝,雖然跑車飛速從視線中消失的瞬間,他按動了快門,但是檢視圖片的時候,惟有一道流星一樣的光束,這張照片后來與他拍攝的其他照片一起,放在上海黃浦江邊的百年大廈——上海大廈的一個叫“BELLE VUE”的法式餐廳中展覽,以一個意大利人的鏡頭見證上海的速度,同時提醒人們過度的城市化也導致了與原始生態的永世告別。
馬伯濤表示,按照現在全球居住人口與環境對比來看,地球上只能發展到70億人口,而現在已經達到了50億,離臨界點如此接近,是非常危險的,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用家鄉的圖片與城市的圖片進行對比,以警告人們“我們的生存世界,正在殘紅藉地,韶顏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