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之戰

趙禮明

1859年6月15日，在美英兩國有領土爭議的圣胡安島上，一頭體重數百磅的成年公豬正在野地里悠閑地覓食。這頭豬生性頑皮，經常越過主人農場的柵欄到別處閑逛，很有幾分王小波筆下“特立獨行的豬”的風范。

此時，美國人萊曼·卡特拉正提著獵槍在原野上尋覓，他是美國牛仔的后代，保持著牛仔的狂放不羈與浪漫主義色彩，一向把打獵作為最大的愛好。可惜圣胡安島上只有兔子野雞等小動物，沒有大的野獸供他過癮。突然，他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這讓他抑制不住地狂喜，手都有些發抖，好不容易調整了呼吸，把槍管從草叢中悄悄地伸出去。

一聲槍響，公豬倒在了血泊中，萊曼·卡特拉興奮地沖了出去，聞訊而至的還有幾個附近的農民。萊曼剛要收拾自己的獵物，并慷慨地讓大家都分享他的收獲。有人說這恐怕是查爾斯·格雷夫農場里的家豬，經常在這附近轉悠的，你恐怕闖禍了。萊曼·卡特拉大驚失色，很后悔自己的莽撞。然而牛仔性格中的隨意情調又發作了，他未采取任何善后措施就離開了。

查爾斯·格雷夫是愛爾蘭人，但他的背后是英國哈德遜海灣公司，全世界最大的商業公司之一。他聽說自己心愛的家豬被殺，火冒三丈，立刻找到萊曼興師問罪，事實俱在，牛仔也無法抵賴，只好表示愿意賠償。查爾斯索價100美元。萊曼火了，說，你那豬是金豬呀，就給10美元，愛要不要，再說你還可以把豬肉賣掉，說不定要超出實際價值很多。兩個人越說越僵。最后萊曼干脆耍賴，說你的豬非法闖入了我的“領地”，而且還糟蹋了我的一大片馬鈴薯，我不找你索賠就不錯了，送你的豬升天是為民除害……

查爾斯越想越氣，把自己的遭遇通過哈德遜公司匯報給英國當局。女王的子民被欺負了，這還了得?不能失掉大英帝國的威風!英國人威脅要逮捕萊曼。這下牛仔也扛不住了，他可不指望自己憑借一把獵槍就能對抗武裝到牙齒的英國士兵。他急忙去尋求美軍的保護。

距離圣胡安島最近的美國俄勒岡州美軍指揮官威廉·哈特命令喬治·皮克特上尉率一隊士兵到圣胡安島上保護美國公民萊曼。英國人不甘示弱，三艘軍艦迅速向圣胡安島靠攏。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兩個月之內，圣胡安島上美軍已增加到461人，還配備了14門大炮：英國則用5艘軍艦、2140名官兵和70門火炮的超強陣容對圣胡安島形成合圍之勢。

占據優勢的英國人氣焰囂張，最高決策者、溫哥華島總督詹姆斯·道格拉斯下令英軍向美軍發起攻擊，為“大英帝國的神豬報仇雪恨”。幸虧英軍指揮官海軍少將羅伯特·貝因斯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兩個國家為一頭豬爆發戰爭。這簡直愚蠢之極!”他拒絕執行作戰命令。

兩國指揮官都遵循著“堅守陣地。不開第一槍”的原則，小心翼翼地維持現狀。但雙方的士兵忍受不住這種壓抑，彼此挑釁，誘使對方開第一槍，羞辱罵街的事情時有發生，戰爭的陰影仍然在圣胡安島上空籠罩。

9月，美國總統詹姆斯·布坎南派出特使與英國人談判，以解決一觸即發的“豬戰危機”。當時的美國對奴隸制是否繼續保持下去的爭論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內戰的危機正在醞釀，不可能在此時與英國開戰。而冷靜下來的英國人也不希望真的因為一頭豬而讓兩國爆發戰爭，畢竟公豬還不是女王陛下的寵物。雙方最終達成協議：兩國可同時在島上駐軍，但不能超過100人。英軍駐扎島的北部，美軍駐扎南部。

查爾斯·格雷夫的公豬最終冤死，作為主人的查爾斯再耿耿于懷。也不能孤身去找牛仔尋仇，何況當局都達成了協議，他這個小人物也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豬戰”危機漸漸被人們淡忘，駐島軍人也逐漸消除敵意，開始相互交流，比如英國人可以在足球場上笑話美國人腿腳像機器人般笨拙，而美國大兵則用令人眼花繚亂的籃球回應，你們早該進入歷史的垃圾堆了!

1872年10月，在德國皇帝威廉一世的調停仲裁下，圣胡安島最終劃歸美國。而在現在的圣胡安島上，一座“豬戰紀念館”已經建成。資料顯示：那場一觸即發的“豬之戰”，絕非杜撰，而是鮮活生動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