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易溫馨、夢回“知青”

夏天敏

我和壽春先生同是50年代出生的人,既是同時代出生的人,在生活經歷、情感經歷、文化經歷等方面就有許多相似的地方。相似的經歷容易交流,容易產生共鳴,這就是我想談談對他的長篇《烏蒙雪》的看法的原因。

對壽春的長篇我不想使用評論這個詞,這個詞太嚴肅太學術化,這是我力所不能及的。我只想談點看法,看法是不成熟的,是可以商榷的。

“老三屆”知青是個特殊的群體,是個專用名詞。若干年后,如果不列入詞典中加以解釋,可能許多人就不知道它的內涵和特指了。這個群體大多數是建國前后出生的,他們的經歷,幾乎與共和國的歷程同步,是共和國發展史的目擊者和親歷者,共和國的輝煌和共和國的災難,他們都耳聞目睹感受身同。這一批人現在都已年屆花甲,歲數小一些的也快接近退休。往事滄桑,歲月不在,昔日的拼搏奮斗、昔日的困頓坎坷、昔日的榮辱興衰、昔日的累累傷痕,都在他們心靈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這些記憶,都與共和國的歷史有著緊密的聯系,個人命運和時代變遷,國家興衰和個人遭際,在這一代人身上體現得尤為突出。鑒于此,那個時代的人對國家命運時事政治特別敏感,及至晚年也不能忘懷那些悲歌歲月,壯懷人生。

壽春先生寫作《烏蒙雪》的念頭很早,在知青歲月中就有想把一個特殊年代的特殊生活記述下來,讓人們記住這段歲月的愿望。由于以后的工作變動一直沒有時間寫作,及至到市人大工作后時間稍有寬余,才以堅韌頑強的毅力,披閱三載,反復修改得以成書。

知青文學是一個早已過時的文學名詞,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甚至不是文學愛好者的人都知道這個名詞。知青文學與思想解放運動、與改革開放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在文化大革命已經結束,全國人民盼望沖破舊的極左的思想觀念,改革開放、大膽創新,由計劃經濟走入市場經濟的肇始時期,思想解放成為撕破極左思想序幕的必須。文學與時代緊密緊密相連,知青文學運應而生,大批的知青作家,把自己對國家命運、個人遭際、沉淪反叛,劫后反思融合在一起,寫出了一大批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并融入自己對特定年代的特殊遭遇作出思考的好作品。但隨著時光的流逝,知青文學已完成了它的特殊使命,成為昔日黃花、風光不再。

在這樣的背景下,壽春開始寫知青命運的長篇小說,對他來講就是個巨大的考驗,對親歷了文革和上山下鄉的人來講,對其作品是否還會有閱讀的興趣?

以我之見,《烏蒙雪》是一部可圈可點,讀來親切的小說。很顯然,這部小說不是以宏大題材宏大敘事取勝的小說,她沒有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沒有跌宕起伏,扣人心魄的故事,更沒有直逼人心掏心摘肺的疼痛和血淋淋的歷史拷問。相反的,這是一部客觀的、公正的、心平氣和的作品。作為文化大革命的親歷者,作為上山下鄉的知青,不少人后來都憤世疾俗,思想偏頗,提起那個時代來恨恨不得已,仿佛遭受到天大的冤屈、百般的迫害,但壽春的作品,用一種冷靜的、客觀的、反思的態度,重新審視那段歷史,把一代青年從盲目沖動、政治狂熱參加到那個浩劫之中,身不由已、不明是非的造反活動,即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事實上,這批青年是無辜的,他們的行為是特殊年代政治運動的產物,他們是一個時代的犧牲品,但他們又有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盡管是盲目的被動的甚至是被蒙騙的。他們在造反之后,又被全部下放到農村去了,這在一些人看來,是服苦役、是懲罰、是變相的迫害。但壽春卻是以一個當事人的身份,在親歷了血與火,汗與淚的煎熬之后,在作品中能夠客觀、準確、冷靜、公正地來反思那段歷史、反思歷史的責任和自己的責任,反思十年浩劫對人性的摧殘,反思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所受到的磨難和得到的鍛煉。同時,壽春對文革十年對國家民族造成的災難和批判,和十年浩劫作為反作用力,催生了政壇的變換、催生了思想解放運動,催生了改革開放,結束了建國以來極左思潮的統治和計劃經濟的桎梏都有深刻的思考,這是值得贊賞的。

《烏蒙雪》是一部溫暖而傷感的小說,是希望破滅和希望誕生交織的小說。作者的心態和創作態度決定了這部小說的基本格調,不急不燥、不溫不火,無驚心動魄、撼人心魄的情節,無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形象,也無思想超前,觀念新銳,獨領風騷的哲人思考,它的優點是平實而冷靜,客觀而公正,溫馨而傷感,迷茫而清醒,困惑而堅守,幻滅而希望,庸常而脫俗,鄙俗而守貞,人性中的各種成份表現得比較充分。

《烏蒙雪》是本質樸的書,是家鄉人寫家鄉事的書,讀來親切,感覺溫暖。書中人物眾多,依次出場,主角周建平形象飽滿,其他人物也各有個性。但這本書也存在一些問題,平實之中缺少蕩氣回腸的因素,平靜之中缺少錐心泣血的感動,質樸之中缺少一些文采,思考之中缺少思辨。

總之,我為壽春先生寫作這本書而感動,為昭通文學的興盛而感動,為出現壽春這樣的作者而高興,有壽春這種年齡而加盟昭通文化隊伍,是可喜可賀的。

【責任編輯 趙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