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謠曲選

阿 翔

之二

月光鋪灑在地上,無人清掃

留在她的眼里的

這一點點的暗

滿地的月光

滿地的月光

滿地的

月光

只歸少數人所有:

流浪者

趕馬車的

客死異鄉的人

還有手拉二胡的瞎子阿炳

和我。

之四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片葉子

巫師在吊藍里。“午后是那么漫長”

天空飛鳥掠過,她睡著了

塵土使馬匹復活

紅花還在長

之十五

在我三十六歲

樹叢中的激流

靜寂得出奇。

隔壁的啞巴說話

油燈背著風

它晃了晃。

我有兩個愛情

一個叫童年

一個叫滄桑。

之二十五

這個夜晚,整個世界睡了

乳房藏著一只藍色蝴蝶

如果我不說出幸福

我會疼在手中,疼在四面八方。

之二十六

大風起于明天的樹杈上

一根紅頭繩

把頭發歸攏在她腦后

身上沾滿草屑

她微笑:“旅人,你好!”

之二十八

在寂靜處,最小的耳朵

偶然被我喚醒

那頭幼鹿在你手里

它剛睜開的眼睛是新的。

之四十三

光禿的枝條

不再發芽

我經過

帶著僅有的手。

之四十九

左邊繞過去

把臉轉過來

她在花園里

睡得那么干凈。

之五十五

獨坐雨聲中

風吹起耳朵

泛著微光

仿佛它們從未到來。

之六十二

木頭浮出水面

洗盡鉛華

從細碎到細碎

受盡委屈

但從不傷感

“衰老有多完美。”

之六十九

在我身邊,聲音再低些

用耳語

靠近光線

你說出的話經過了小小的彎曲。

之七十二

隔著落日

我的手臂

不必點燈

不必摸索

你身上的所有江山

何其遙遠。

之一〇一

隔了那么久

落了一場雨

皇宮的

田野的

長風牽手

白日夢里讓我進入花

之一〇八

夜里觸及

她敏感的身子

蝴蝶不飛

她在飛

窗臺連著春天

長發蓋住乳房。

之一〇九

她有一雙綠葉子

在梳辮子

樹枝還留下

空花殼

她在雨天吹泡泡

吹得令人生疑。

之一二二

窗外的樹比去年

高了一截

雨下了又停

停了又下

那些盤旋的聲音

紛紛安靜

像一次午睡,恍惚不知

身處何時何地。

之一二三

有風的時候

從天上傳來幾片鳥羽

它們安靜

它們安靜,像別人花園里面的時間。

之一四二

用深深地深

看她

要有多深

就有多深

看到一根針慢慢彎曲

聲音深到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