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璇
摘要生態(tài)危機不僅發(fā)生在自然領域、社會領域,同時也發(fā)生在精神領域,而人類精神世界中價值取向的狹隘才是最終造成地球生態(tài)系統(tǒng)嚴重失調的根本原因。《帝企鵝日記》等作品將攝影機對準自然以及自然中的各種生命,關注自然本身的生態(tài)狀況,關注入與自然的生態(tài)審美關系,當然更關注人類自身的生存與發(fā)展問題。蘊含著豐富的生態(tài)倫理思想。影片將深奧的理論問題視覺化、藝術化,不僅能帶給人直接的視覺沖擊,更能帶給人強烈的心靈震撼。
關鍵詞《帝企鵝日記》;生態(tài)倫理觀;道德關懷;生物平等
20世紀是人類科技、文化大發(fā)展和大繁榮時期,人類在利用手中掌握的先進的科學技術去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破壞著自然的生態(tài)平衡,使得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急劇惡化,人類的精神也正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打擊。于是,人們開始認真地反思現代文明發(fā)展的失誤與偏頗。20世紀80年代以來,東西方學者都從哲學、倫理學、美學等方面提出一些新的理論,試圖從哲學和意識形態(tài)方面來反思人類與自然生態(tài)尖銳矛盾的內在動因,從而批判主客對立的二元思維模式,并對“人類中心主義”提出質疑,倡導尊重自然、關懷自然、保護自然、回歸自然等價值理念。
在全球崇尚回歸自然、保護自然的當代人類生態(tài)文化熱衷,生態(tài)意識和生態(tài)觀念逐漸深入到文化的各個領域。由此,一大批以表現人與自然、人與非人類世界的關系,呼吁環(huán)境保護的影視紀錄片逐漸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雅克·貝漢的《遷徙的鳥》《微觀世界》,讓一雅克·阿諾的《熊的故事》《虎兄虎弟》,蒂埃里·皮昂塔尼達的《白色星球》,雷吉斯·瓦格涅《野人傳奇》,讓·呂克·雅克的《狐貍與孩子》《帝企鵝日記》以及喬治·米勒德《歡樂的大腳》,等等。創(chuàng)作者以藝術家的眼光、哲學家的思維、社會學家的責任來拍攝這些影片,將嚴峻的得社會問題和深奧的理論問題視覺化、藝術化,不僅能帶給人直接的視覺沖擊,更能帶給人強烈的心靈震撼。
一、《帝企鵝日記》的生態(tài)倫理觀
所謂生態(tài)倫理觀,就是指人類對自身在自然界中的地位及與自然界關系的認識觀念。它的確立,規(guī)范了人類的思想及行為,同時也影響著人類生存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是關系到人類生存及社會發(fā)展的大問題。生態(tài)倫理觀思考的是人、社會與自然環(huán)境三者之間的倫理關系。生態(tài)倫理觀認為自然環(huán)境有其自身的作用和權利,并對人與社會發(fā)生影響,人與社會的一切活動都應充分考慮到自然環(huán)境的倫理權利。生態(tài)倫理觀把用以調整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倫理道德范疇引用到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去,是對傳統(tǒng)理論的一種創(chuàng)新和挑戰(zhàn)。傳統(tǒng)倫理學不涉及人與自然的關系,也不承認人與自然有某種道德關系。生態(tài)倫理觀將倫理關懷的對象從人與人的倫理關系,延伸到人與動物、植物乃至整個自然界,擴大了倫理關懷的范圍。作為一種新型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它明確地肯定動物、植物乃至整個自然界的內在價值,以生態(tài)倫理作為價值核心,化解生態(tài)危機,促進世界的良性循環(huán)與可持續(xù)發(fā)展。
《帝企鵝日記》是法國著名電影家呂克·雅克導演的一部紀錄電影。其票房紀錄不但打破了以往紀錄片只在少數藝術院線放映的慣例,成為被多數人接受的影片,而且成績讓眾多主流電影都難以企及。為什么一部紀錄片能達到如此的輝煌?它采用紀實手法記錄了在南極大陸上生活的帝企鵝的故事。借助這個感人的故事,將自然的奇跡與生命的力量傳達出來,引發(fā)人們對自然、社會和人類內在關系的思考。影片以獨特視角展示了帝企鵝這一南極獨特的物種怎樣與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及它們的天敵作斗爭,怎樣對小企鵝傾注它們的愛,從而完成它們的生命延續(xù)之旅。創(chuàng)作者以其獨特而精妙的拍攝方式,不僅營造出詩意盎然的絕美畫面,也為人們提供了另一種觀看自然的方式。影片的突出特點是它鮮明的生態(tài)意識,一方面,影視創(chuàng)作者本身具備的自覺的生態(tài)觀念為影視作品中生態(tài)意識的體現提供了前提;另一方面,影視作品中蘊涵的生態(tài)意識也需要影視創(chuàng)作者生態(tài)觀念的覺醒,需要人類站在宏觀的角度關注自身所生活的這個地球以及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所有生命的命運。
《帝企鵝日記》作為一部動物“史詩”片,不僅構建了一個關于企鵝生存、遷移、繁衍的完整的故事框架,而且從始至終都洋溢著一種人文主義關懷。企鵝之間親情、愛情的表露被創(chuàng)作者細膩的拍攝捕捉得真切而又自然,但這情感化場景的成功捕捉卻基于創(chuàng)作者內心對大自然的贊美和渴望。與其說是創(chuàng)作者用鏡頭向人們展現了一幅動物之間情感互溢的畫面,還不如說是創(chuàng)作者借助“演員”的表演向人類呈現了一片理想中和諧完美的天地。影片的成功不僅在于導演呂克·雅克用感性的畫面向人們呈現了一幅關于帝企鵝這一奇妙物種的生存和繁衍的過程,更重要的是創(chuàng)作者在影片中隱含的理性的思考。創(chuàng)作者將自己對帝企鵝這一珍稀物種以及南極這一特殊地理區(qū)域的關注用生動而富有情感的畫面一一展現在世人眼前,不僅是對它們的喜愛,還有深深的憂慮,而創(chuàng)作者思想中自覺的生態(tài)意識也借助影片向人們表露無疑。
二、人類與自然本源的思考
《帝企鵝日記》突破傳統(tǒng)紀錄片的表現手段,以畫外音的方式和擬人化的手法,通過對企鵝家庭:企鵝父親、企鵝母親和企鵝孩子三個角色的內心獨白和精彩對話,來表現帝企鵝的喜怒哀樂,人性化而且詩意盎然。這種創(chuàng)作者對被拍攝對象企鵝“主觀”創(chuàng)造出的語言看似失真,不那么客觀,但卻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嶄新的表述方式,或者說是另一種觀看動物的方式。這種觀看動物的方式,具體說來就是:“動物不再是作為一個區(qū)別于人類的異類,而是與我們人類有著同源關系的同類,是人類的親族。”
從進化論的角度看,人來源于動物。人和動物身上都流淌著共同祖先的血液。而且,人類自從誕生的那天起,就和其他動物生活在一個共同的環(huán)境中,人的生活離不開動物的幫助。此外,和人一樣,大部分動物都是有意識的,是一個能作出選擇的自主的生命,它們能夠感受生命的快樂和痛苦。因此,以英籍著名倫理學家辛格為代表的動物解放論者認為,我們之所以要平等地關心每一個人的利益,是由于每一個人都擁有感受苦樂的感知能力。感受痛苦和享受愉快的能力是擁有利益的充分條件,也是獲得道德關懷的充分條件,那么就必須把動物的苦樂利益也當做道德計算的相關因素。動物有感知苦樂的能力,就意味著它們不再是被人類奴役和虐待的對象,也同樣應當受到道德關懷。因此,道德關懷的惟一必要條件便是感受苦樂的能力。就這一點,辛格明確指出:“如果一個存在物能夠感受苦樂,那么拒絕關心它的苦樂就沒有道德上的合理性。不管一個存在物的本性如何,平等原則都要求我們把它的苦樂看得和其他存在物的苦樂同樣(就目前所能做到的初步對比而言)重要。如果一個存在物不能感受苦樂,那么它就沒有什么需要我們加以考慮的了,這就是為什么感覺能力(用這個詞是為了簡便地表述感受痛苦、體驗愉快或幸福的能力,盡管不太準確)是關心其他生存物的利益的惟一可靠界限的原因。”
在《帝企鵝日記》中,創(chuàng)作者給予了帝企鵝理應享受的道德關懷,他珍視它們的情感就如同珍視人的情感一樣。影片中所表現的帝企鵝像人一樣有著情愛、父愛以及母愛,有什么會比心中充滿愛意更令人神往呢?創(chuàng)作者耐心地守候和悉心地拍攝,給我們留下了許許多多如此真切而又感人至深的場景,但這一切更是基于創(chuàng)作者對動物的關愛。只有對它們產生一種平等的關懷,才有可能發(fā)掘出它們的善良和美麗,捕捉到它們最真實最動人的一面。《帝企鵝日記》不是一部普通的講述生物繁衍的紀錄片,而是一部關于愛的“史詩”,愛是等待、愛是守望、愛是一種承諾,而只有懂“愛”的人才能看到“愛”的美好,抓住“愛”最真的一瞬。
三、敬畏生命的倫理學
泰勒的《尊重大自然》一書中這樣說道:“一種有效的人類倫理學體系,就是這樣一組體現了把所有人都當做人來尊重的原則的道德規(guī)則和標準。”“泰勒認為。人際倫理的基本精神是尊重,即尊重每一個人依據其所選擇的價值觀而生活的自主性。如果說人際倫理的基本精神是尊重人,那么,生態(tài)倫理的基本精神就是尊重大自然。“一種行為是否正確,一種品質在道德上是否良善,將取決于它們是否展現或體現了尊重大自然這一終極的道德態(tài)度。”尊重大自然的具體表現就是尊重所有的生命。
《帝企鵝日記》有效地傳達了創(chuàng)作者的生態(tài)倫理觀念,借助精彩的畫面和傳奇的故事向人們揭示了大自然的奧秘以及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作為自然紀錄片,對生命的尊重和關懷便成為了這部影片所要表達的主題之一,這不僅依托于影片文本自身所隱含的生態(tài)意識,也是影片創(chuàng)作者生態(tài)觀念的自覺表露,因此,在《帝企鵝日記》中,創(chuàng)作者不僅將企鵝之間真摯的情感表現出來了,也將與人同樣的生存意識和抗爭精神借助鏡頭傳達得震徹人心。
在電影的開頭有一句話:“它們像中了魔咒,每年去赴一次約會。”在一望無際的南極冰原上,一條由帝企鵝組成的隊伍綿延千米,這是一次孕育生命的重要旅程,帝企鵝們?yōu)榱撕蟠姆敝常鼈兗w離開有著充足的食物、廣闊的海洋以及相對溫暖的南極洲北部,踏上長達幾百公里的危險旅程,但迎接它們的卻是終年的寒冷和漫天冰雪。這一切只是為了使剛出生的小企鵝不受氣候突變所帶來的危險,為了種族的延續(xù),生存的意識使它們年復一年進行著這段漫長而又艱辛的旅程,神圣而又悲壯。在生命繁衍的過程中,誕生與消逝常常并存,但動物本能的抗爭卻使它們的種族得以保留并且壯大:一邊,雄企鵝相互依靠,用自己的后背為即將誕生的孩子遮風擋雪;另一邊為孩子覓食的企鵝媽媽們也在拼盡全力與天敵們做殊死搏斗;面對企圖“奪子”的海鷗,雌企鵝更是表現得異常勇敢。影片在生與死的糾葛和反復中,展示了生命的脆弱,但是卻凸顯出了生命的意義。面對隨時隨地的死亡威脅,帝企鵝們表現出頑強的毅力和對生命的執(zhí)著,它們?yōu)榉N群的延續(xù)而表現出的抗爭精神讓人類都為之動容,難道這樣的生命還不值得我們尊重嗎?
法國人阿爾貝特·史懷澤,創(chuàng)立了“敬畏生命”的倫理學。他認為,敬畏生命,生命的休戚與共,是世界上的大事。“善是保存和促進生命,惡是阻礙和毀滅生命。”“除非你能夠擁抱并接納所有的生物,而不只是將愛心局限于人類,不然你不算真正擁有憐憫之心。”對于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類來講,我們的周圍是一片綠色的世界,而構成這綠色世界的,便是生生不息的億萬種生命——植物、動物、微生物,它們猶如一張美麗的網,在裝點著這個荒涼的宇宙。我們必須像史懷哲所說的那樣,以另一種倫理觀念來組建我們的社會,以另一種倫理觀念來處理我們與其他同類、其他生物和自然界的關系,與宇宙建立了一種精神關系,這樣我們才能以一種比過去更高尚的方式生存和活動于世。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眾生平等的時代。眾生的平等,人與自然的和諧,才能給人類帶來無限光明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