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王之王”馬洪剛：只要你賭，就已經輸了

田祥玉

12歲參賭,13歲出老千,15年老千生涯無敵手;28歲戒賭,33歲創辦中國第一家“反賭俱樂部”,浪子回頭,有無奈有艱辛卻也精彩紛呈。馬洪剛,演繹從“第一千王”到 “反賭大使”的蛻變奇跡……

自從2009年4月在沈陽創辦“洪剛棋牌反賭俱樂部”后,馬洪剛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奔忙:忙自己的小生意、忙接聽五湖四海“賭友”的求助電話、忙著去全國各地進行義務反賭演講、忙著接受電視報刊的訪問。如今的馬洪剛,已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掙的錢得算計著花,過的是普通百姓的日子,但我現在是在陽光下生活。”這個曾馳騁賭場15年且從未碰到對手的“北方第一賭王”,發誓要把自己曾經見不得人的黑暗混沌生活,變得寧靜張揚又陽光普照。

《賭神》不是傳說

記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馬洪剛:“戒賭就戒唄,干嗎要揭露千術還大肆反賭?這個行當有人威脅不說,自己還要搭錢進去,你覺得值嗎?”“值啊,不知道有多值!與過去朝不保夕、害人無數的生活相比,我現在不僅過得平靜舒心,還能救很多人!”馬洪剛現在創辦了專門的反賭俱樂部,無條件幫人戒賭,忙碌卻很充實,有很多人會尊敬地稱他為“馬老師”。用他自己的話說過的就是貧嘴張大民那樣的幸福生活。“過去的生活呢?”這個問題馬洪剛不是第一次聽到,但他沒有著急回答,沉思了很久才苦笑著說:“過去的生活?比港片《賭神》還要精彩呢!”

出生在遼寧盤錦農村的馬洪剛,小時候很不聽話,喜歡打架,對學習一點興致都沒有。他不喜歡跟同齡孩子玩,挑釁對象往往都比他大很多。大人們打牌,馬洪剛就搬個凳子坐在旁邊,四五歲的小屁孩兒,會在牌桌前蹲守一整天還樂此不疲。看了幾次后,他就能替人出謀劃策,如果人家猶豫,他就會搶著幫人家把牌出了。

第一次上牌桌,馬洪剛才6歲。有人臨時有事要回家,“三打一”的牌桌上缺了一個人,馬洪剛不請自到,“噌”地一下坐在了牌桌前。大人們趕他走,馬洪剛卻一臉嚴肅地說:“不要瞧不起小孩。我早就學會打牌了!大不了輸了,我讓我媽給錢!”有人說讓這小子過過癮得了,沒想到馬洪剛摸牌的速度很快,手掌雖小,牌卻拿得又穩又齊。更讓大家瞠目結舌的是,5場下來贏了4場。村里人打牌輸贏不大,但馬洪剛卻把3個大人的錢袋給榨干了。馬洪剛沒事就會往牌桌旁湊,午休和放學后撒腿就往臨近“賭場”趕,偶爾會替臨時有事的人打幾圈。更多的時候只能當看客,但他卻也看得一絲不茍,常常忘記回學校上課。

10歲時,馬洪剛的冷板凳坐出了頭,大人們玩牌時常常會叫上他,跟他打牌時也會十二分小心。輸得少贏得多,馬洪剛能賺零花錢了,給自己和弟弟買好吃的,他覺得很有成就感。親戚或老師跟馬洪剛的父母告狀,他常常在賭桌上被爸爸逮住,挨罵挨打,再疼也不哭,每每被抓個現行,馬洪剛也會跟爸爸發誓不再打牌了。但沒過幾天他又手癢癢,為了不讓父母知道,他“流竄”到鄰村打牌。12歲的一天,馬洪剛在和大人們打牌時,意外多分了一張Q,這張意外的牌讓他反敗為勝,一下贏了120塊。這120塊,對馬洪剛來說是巨款。從那以后,他每次打牌時都會趁人不注意偷一張牌。只是他的手段并不高明,常常被牌友發現。大家也不好意思明說,只是漸漸地都不愿跟馬洪剛打牌了。

后來村里流行賭骰子,馬洪剛發現有個外地人每次都贏錢。他仔細觀察后發現,對方玩骰子時,總把一個骰子藏在衣袖里。小小年紀的他“豁然開朗”:要在賭場上做常勝將軍,除了練好牌技外,還要會玩貓兒膩。

馬洪剛15歲輟學回家,他已經習慣了父母的打罵,反正下定決心不再上學了。他天天在家看港片《賭神》,夜以繼日地看,影片中周潤發出老千的畫面讓他羨慕不已。為了也能在袖口里藏住牌,馬洪剛將一張X光片卷成筒縫在袖口里,然后把牌夾在里面等待時機再抖出來。后來有個外地人看出了馬洪剛袖口的玄機,就笑著說:“小子,你想成為賭神,這樣出老千遲早要被抓住的。”人家也許看出了馬洪剛成為“賭王”的慧根,主動用紗網為他做了兩個特別的套袖,從那以后,馬洪剛每次打牌都贏。

因為只勝不敗,村里人不愿跟馬洪剛玩牌了。在家里,恨鐵不成鋼的父母對他非罵即揍。1990年,馬洪剛跟父母謊稱去沈陽和朋友做服裝生意,開始了他的職業賭博生涯。

出老千害死人不償命

因為藏骰子藏牌的千術了得,單手翻牌的技術也挺厲害,馬洪剛離開家鄉后很快被道上的人相中。馬洪剛直言:“如果你硬要賭博,那么一定要記住:去賭場要輸了大錢,或是贏了小錢,都應該馬上離開。如果你想翻本或者贏了更多的錢,賭場就不會讓你走了。賭場都雇用著千術極高的‘賭王,這些人在莊家的配合掩護下,專門對付那些沉迷賭場的人。要么榨干你的錢,要么你贏了錢后打得你半死再讓你把錢吐出來。”馬洪剛成為賭場上的職業翻牌手,專門替莊家榨干那些賭紅了眼的賭徒的錢包。

一場牌局下來,馬洪剛往往能替東家贏幾十甚至上百萬,他則從中分到10%以上的提成。這樣的錢來得驚險重重,但卻極為迅速,馬洪剛過上了很奢華的生活。他說:“賭博掙1萬塊錢,我可以毫不眨眼地一下花掉9000塊。現在我老老實實工作掙錢,1000塊錢花掉200塊都很心疼。”

和《賭神》里的情景如出一轍,出老千的“賭王”不被察覺則風光無限,一旦被人發現則會死得很慘。馬洪剛年紀小、個頭不高不易被人重視,加上他一直勤學苦練千術,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有驚無險。

后來他在南方一個城市里替別人賭錢,從清早酣戰到深夜。因為是拿別人的錢賭博,他只能贏不能輸。但第一場下來馬洪剛輸了,第二場開始他就出老千,后來場場都贏。馬洪剛贏了近百萬時想走人,另外3個人卻不干了,他們齊刷刷地抽出匕首對準他說:“白天我們就知道你出老千,專門等到晚上你再出時抓你。”話沒說完3個人跳上桌子就揍他,拳打腳踢,馬洪剛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那時他就想:“這次如果能活著出去,以后一定不賭博了。”也算他運氣好,莊家沒有趁機溜走,而是不斷替馬洪剛求情,最后還將他贏的錢悉數退給對方,馬洪剛才死里逃生。

血肉模糊的他被人用一架梯子抬到了醫院,馬洪剛一路哭著說要回家。住院加調養,他整整休息了兩個月。但兩個月后,他囊中空空,先前的恐懼和決心也煙消云散,又開始頻頻出入賭場,而且戰場也從國內擴大到國外。

2003年,馬洪剛陪一個人去緬甸賭博,充當對方的發牌手,結果他被對方發現替人出老千,發的都是贏牌。馬洪剛被一頓暴打,身上的錢財衣物都被搶光了,最后還被關在一個小黑屋里。他好不容易從窗戶里逃出來,發現后面有一大幫人拿刀追殺。再次被關進去,又被暴打,馬洪剛央求他曾經“幫助”過的人,讓他們拿20萬來贖自己。電話打了幾十個沒人回應,他自殺的心都有了,最后一個朋友匯了8萬元給他,馬洪剛才得以回國。

這次劫難卻沒有讓他知難而退,反而更加沉迷于賭博,他想學到更好的技術來“感激”救他于危難中的朋友。閉門苦練了3個月后,馬洪剛重出江湖,從那以后再沒有出差錯,也漸漸被圈內人稱為“東北第一賭王”。

馬洪剛說,賭場里掛在墻上的壁畫,從表面上發現不了任何玄機,將眼睛貼在壁畫上你也找不到針孔,而你的牌卻已經盡在莊家的掌控中。當然,偷窺對手牌的針孔攝像機,還可以安置在任何裝飾物中。監控別人牌的莊家,通過遙控器給你傳話,這樣的賭博怎么會輸呢?

小小的賭場就是縮微版的人生舞臺,某個人昨天還身價千萬、身邊美女如云,一夜之后就會變成窮光蛋。“這些人要么進監獄,要么發瘋自殺,要么家破人亡淪為乞丐。”馬洪剛嘆了口氣接著說,“而我,常常就是這些人命運的操盤手。”不知不覺間,他已在賭桌上度過了15年歲月。

現在他是反賭專家“馬老師”

15年老千生涯,到底害了多少人呢?“沒有1000個也有100個吧。我罪孽深重,再這樣玩下去會死無葬身之地。”但讓他決心戒賭,是因為一個賭友。賭桌上原本不可能產生友情,但有個東北老鄉卻對馬洪剛一見如故。而馬洪剛也就利用他對自己的信任,在賭桌上設局出老千,短短幾天,身價百萬的他輸掉了自己的公司,后來還妻離子散。馬洪剛去緬甸3個月后再回來,偶然發現那個朋友淪為撿垃圾的乞丐。可悲的是,不知情的他根本不恨馬洪剛,相反還覺得不好意思躲著他。

這讓馬洪剛很不是滋味,這么多年來他賺錢無數,但很少慷慨解囊,這次他悄悄替這位賭友還了10萬債務。這是2005年春天,馬洪剛已近而立,他下決心戒賭。這么多年來,父母聽到一些他在外面豪賭的消息,他總撒謊說自己做服裝生意,偶爾和朋友玩牌,但從不賭錢。總有一天父母會知道的,一生謹小慎微的父母要是知道他的職業是出老千賭博,一定會氣暈過去。而且,回頭再想想這些年的生活,昏天暗地見不得光,被人追殺,還擔心坐牢。“從我手上經過的錢不計其數,但某一天我靜下來時才發現,我幾乎沒有積蓄。賭博贏的錢都到哪里去了呢?年紀大了腦子就不靈光了,那時候不能玩千術了,誰陪著我替我養老送終?”縱使十賭九輸,馬洪剛是唯一贏錢的那個人,他還是覺得這不是一條讓他富足和安樂的路。

但是戒賭后他什么都干不了。最開始他開了一家商店賣麻將機、撲克,卻被人說是變相賭博。而且因為經營賭具,不時有人來找他“幫忙”參賭,3個月后馬洪剛轉讓了商店。一個做土建工程的朋友找他一起做,“這是正經生意,你能吃苦,人緣也不錯,好好干吧。”朋友的話激勵了他,他找了幾個人開始干,做得很辛苦,掙的錢也不多,但是很充實。接觸的朋友都是踏實上班好好過日子的人,沒事的時候馬洪剛給他們演示出“老千”,當著人家的面把他手上的牌換掉,人家要什么牌他瞬間就會變出來。漸漸地,開始有人找他演示出“老千”,以警示大家不要賭博。馬洪剛自己都沒想到,某一天會有人畢恭畢敬地稱他為“馬老師”。

2009年3月,“馬老師”在朋友的幫助下,用自己這幾年辛苦掙來的積蓄,在沈陽創建了中國第一家反賭俱樂部“洪剛棋牌反賭俱樂部”,專門設立了反賭熱線電話13030777999,反賭口號也是擲地有聲:“只要你賭,就已經輸了!”熱線開通后不久,他的電話快要被打爆了。形形色色的人都來找他,多數是沉迷賭博不能自拔的人,有人跑到沈陽來讓他罩著躲避債務,還有人跟馬洪剛借錢,說要翻本贏回輸掉的錢。對于沉迷賭博的人,馬洪剛耐心勸解,告訴他們“十賭九輸”,千術無處不在;而對那些想讓他庇護甚至借錢賭博的人,馬洪剛會毫不客氣地拒絕。當然,還有昔日道上的人威脅他:“你戒賭可以,沒必要跳出來反賭。你要不把俱樂部關掉小心我滅了你!”馬洪剛說:“我在賭場浸淫了15年,什么場合都見過,最不怕的就是恐嚇。”

反賭俱樂部成立不到半年,馬洪剛已經接待了600多個“賭友”,成功勸服100多個人戒掉賭癮。問他,憑什么一個電話或者一次面對面的演示,就能讓人家徹底戒賭?馬洪剛擺出了他五花八門的賭具:裝有薄鐵片的麻將牌模、背面涂了藥水的撲克牌、遙控透視儀、縫有暗袋的上衣……如果別人還不信,他會如《賭神》里那般,眾目睽睽之下魔術般地換牌,對方想讓他出什么牌都可以,也能戲劇般地把對方的牌偷過去。“這不是魔術,是千術。”馬洪剛語重心長地告訴不相信千術的人,很多人眼見為實,心服口服。

俱樂部成立第六天,馬洪剛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這位女人的前夫曾經是身價千萬的老總,沉迷賭博后,短短半年輸掉了公司,賣掉了房子和車依然執迷不悟,妻子最終和他離了婚。這個萬般絕望的女人留了前夫的電話,告訴馬洪剛自己還深愛著丈夫。馬洪剛給那個男人打了電話,對方不信,約他見面,結果馬洪剛的勸說和演示讓這個男人徹底醒悟。兩個月后,馬洪剛接到他的電話,他說現在是一名送水工,一天掙二三十塊錢,日子過得雖然清苦但很充實,因為妻子和孩子都回到了他的身邊……馬洪剛淚濕眼眶。

類似的故事很多,湖南的一對兄弟,30歲的弟弟帶著沉迷賭博的40歲哥哥,千里迢迢來沈陽見馬洪剛,看了他的千術表演后戒了賭;四川的一位男子和朋友打麻將,幾個月輸了100多萬,但他只相信友情不相信千術,馬洪剛一邊給他表演一邊說:“這個世道,最不會害你的就是父母、妻子和孩子。”這位曾經做電工的男人,又從電工開始他新的人生;湖北一位年輕姑娘,因為賭博輸掉了房子和愛情,打算輕生前從電視上看到了馬洪剛,她打電話告訴他:“從電視上看到你,我就決定戒賭重新來過”……

這也許是他一個人的戰爭,艱辛、孤獨而又危險重重。但馬洪剛不怕,不怕被人脅迫,不怕被人斥責,當然也不怕沒人來找他。目前,馬洪剛說已經有幾個朋友加盟了他的俱樂部,義務幫助他。沈陽的反賭俱樂部運行得風風火火,馬洪剛希望有人資助,在首都北京創辦第二家。他還希望有更多人能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希望通過自己和更多人的努力,中國有朝一日能有個特別的節日—“反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