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 仲
小廖走了!
身患絕癥的他與病魔搏斗兩年多,除非出現奇跡,噩耗遲早總要傳來。但是,當我得知斯人已逝,仍然悲痛欲淚。
一九八三年仲夏,這位戴著近視眼鏡的武漢大學文學士來到文聯后,我們朝夕相處,同室辦刊,相識共事四分之一世紀了。他性格內向,少言寡語;內心孤傲,對世俗常投以冷峻的目光。他一輩子從事一種寂寞的工作,經手的文字,編發的詩文,讓人愉悅,給人睿智,暖人胸懷,引人共鳴,總該以千萬計吧!然而,賞花者并不需要認識園丁,吃桃的人也不需要認識果農,文學讀者更無須認識編輯。于是命中注定,小廖只能寂寞而孤獨。
但是在福建文學界的小圈子里,特別是《福建文學》與《臺港文學選刊》的同仁們,都心悅誠服地欣賞小廖的文學才華。不僅因為他選稿審稿獨到的眼光,更在于他的小說所呈現荒誕殊異的亮色。一九八八年十月,剛滿而立之年的小廖,在《上海文學》發表短篇《無尾豬軼事》,受到大作家王蒙的激賞,撰文熱情推介。廖一鳴也就一鳴驚人!后來,又陸續發表《重要的事情》、《錦屏村的陰謀》、《雪》、《基督之夜》等中短篇小說,在我看來,都是上乘之作。
然而,小廖淡泊名利,不熱衷出書。直至病入膏肓,才托好友碧強收集成冊,將一疊厚厚的文稿送到寒舍,囑我作序。這已經是五天前的事了。我日以繼夜,披覽不絕,一心想與冥冥中的魔鬼爭分奪秒,草就小序請小廖過目,興許能讓他在合眼前綻露一絲欣慰的微笑。可是萬萬沒有料到,死神的腳步是如此急迫,容不得我看完文稿提筆寫序,就催促小廖撒手西去。噫,人先逝,愿未了,豈不痛哉!
初秋之夜,很靜很悶熱。我仰望滿天星斗的碧空,看見一顆并不顯耀的、寂寞無名的星星,劃過一道絢麗的藍光,遽然殞落了。那就是小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