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朋友的情敵是最不愉快的角色,而做一個備份愛人又是多么的可憐。想要忘記一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再開始戀愛。以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
一
我一直不明白葉紫為什么要走,在成都她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又有美麗的愛情,而我什么也沒有。當(dāng)她把鑰匙芳到我手上時,我看得出,她眼睛里全是興奮,因為她要去的是浪漫之都法國,這里的事業(yè)和愛情都留不住她。
好好給我看住房子,什么時候厭倦了我再回來。作為密友,葉紫一直比我幸運,大學(xué)畢業(yè)分到了市直機(jī)關(guān),而我不得不給各類公司打工。她很快有了護(hù)花使者,一個電腦公司的CEO,青年才俊,人帥氣不說,老爸在美國還給他留下產(chǎn)業(yè),這樣的男人,哪里去找?
除了拉著一個手提箱四處去找飯碗外,我是漂在蓉城的灰姑娘,一無所有。都說我比葉紫漂亮,可漂亮有什么用。我沒有愛情沒有事業(yè),孑然一身。所以,我不能理解兩者都有的葉紫為什么要出國。而她靜靜地看著我說:“魯靜,有些事情你不懂,女人都是貪婪的,有了一就想二。有了二就想三,總之,無盡無休。”
送葉紫去機(jī)場的時候我和她坐在后邊,楊陽開著車,車?yán)镲h蕩著王菲漫不經(jīng)心的歌聲——《只愛陌生人》。
這是個頹然的下午。下車的時候,葉紫使勁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俯在我耳邊說:“替我看好楊陽,也許我很快就回來了,因為我習(xí)慣于厭倦。那時我請你當(dāng)伴娘。”
上飛機(jī)前,葉紫和楊陽在候機(jī)大廳里狂吻著,我把臉扭向窗外,只覺得他們無聊,既然如此難舍難分,何苦分開?
我看到窗外第一片雪花飄了下來,原來,是冬天來了。
回來的路上楊陽一直沉默著,快到家的時候他忽然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說,葉紫愛我嗎?”
我笑笑說:“愛情最是冷暖自知的,你問別人,是隔靴搔癢,沒有用。”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楊陽說。我又笑了:“算了,只有女人一無是處才會夸她的聰明,有空把你放在葉紫這里的東西拿走吧,我希望我住的屋子改頭換面。”
二
葉紫很懶散,又是個不善于收拾屋子的人,廑里到處是灰。二環(huán)以內(nèi)的房子,如此好的地理位置,一百多平方米,租出去應(yīng)該有很好的效益。可葉紫卻說:“什么啊,又不缺那幾個錢,還是給你找個窩吧。再說,屋里的東西也讓你看著。省得別人來我不放心。”
我重新安裝了陽臺上的窗簾,又買了幾盆太陽花,還有,把沒用的東西全清理掉了。收拾床鋪的時候我看到很多用過或沒用過的安全套,我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楊陽來取他的東西的時候眼睛一亮,他說:“我從來不知道這間屋子是這么清爽明亮,這屋里有一種迷人的香氣。”然后他問,“你噴的是空氣清新劑嗎?”
我說不,我養(yǎng)了花。
由于不用再掙房租,我辭了職,在家為一家公司做策劃,不用每天朝九晚五了,所以,楊陽每次來我都會在家。只是我有些納悶,他為什么不能一次把他的東西全部拿走?
楊陽說,總想來這間房子,因為里面有好多葉紫的氣息,然后他進(jìn)入一種回憶狀態(tài),和我說他們之間的事情,甚至他們做愛的狀態(tài)。當(dāng)我把那包未開封的安全套給他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起來,“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那以后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喝喝咖啡吃吃飯,比如煲一鍋鯽魚湯我會給他打電話。看好他也是葉紫交給我的任務(wù),哥們兒這么多年,況且又白住了人家的房子,沒有理由不完成她交給的任務(wù)吧。
有時葉紫會從巴黎打來電話,我聽得出她的興奮:“真是個浪漫之都啊,不想回去了。”我說:“什么,那楊陽怎么辦?他在等你啊。”
葉紫就在電話中嘻嘻地笑著,十分妖氣,然后用很性感的聲音告訴我,有個法國男人在追求她。“你知道他有多浪漫嗎,他的眼睛那么深那么藍(lán),我一下就陷進(jìn)去了……”
這些我沒有告訴楊陽,因為很多事情不說更好些。
三
三個月后,我收到葉紫從法國寄來的香水,正宗的夏奈爾5號。當(dāng)我穿著繡滿了蓮花的絲綢睡衣在屋里游蕩時,楊陽用鑰匙打開門看到我,然后,我看到一雙燃燒著的眼睛。
他輕輕地走來,輕輕地叫著我的名字,我聞得出他喝了酒。他從背后抱住我,然后,我被他用熱烈的吻封住了唇。
一剎那的工夫我是眩暈的。其實從第一次看到楊陽我就喜歡他,只是他是葉紫的男友。但現(xiàn)在,我在他懷里像一尾魚,黏黏的。是的,我難以控制自己不去愛他,盡管葉紫的影子在面前晃來晃去。愛情來了的時候,友誼顯得那樣輕薄,甚至像紙一樣,不堪一擊。
激情過后便是無盡的惆悵。完事后我一把推開他,穿好衣服。
“怎么了?”楊陽問。
“你愛我嗎?還是把我當(dāng)做了葉紫?”在這間葉紫住了幾年的房子里,到處都飄著她的氣息。
楊陽沒有回答。當(dāng)然不會回答,因為我從來就是他的備份愛人,葉紫回來后,我就要自動地消失,或者他像刪除沒用的文件一樣,把我丟進(jìn)垃圾站中去,這一切,是如此的明了。
電話響起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因為做賊心虛,仿佛剛才那一幕被萬里之外的葉紫看到一樣。
我拿起電話,葉紫的聲音幽幽地傳過來:“你好嗎,魯靜?還有楊陽他還好嗎?替我看好他了嗎?他公司里那幫女孩子沒有對他進(jìn)行性騷擾吧?還有,我一個人感到特別孤獨,你知道嗎,法國男人浪漫是浪漫,但對愛情太不負(fù)責(zé)了,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我聽葉紫說了一大通,然后輕輕地說:“都挺好的,你放心吧,楊陽一直盼著你回來呢,等你把你喜歡的時裝設(shè)計念完了就回來ⅡB。”
我掛斷電話時楊陽已經(jīng)走了,我知道我已經(jīng)錯失良機(jī)。
楊陽也不是一個輕易就愛上別人的男人,但我怎么能乘人之危。假如葉紫在國內(nèi),我也許會把他搶過來,但現(xiàn)在是一個人的戰(zhàn)爭,打與不打,只有我一個人。
四
楊陽再也沒有來過。男女就是這樣,曖昧的時候最有情趣,一旦和上戰(zhàn)場一樣動了刀槍就不好玩了,因為不知道接下去的一幕怎樣演好。而忘記一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再開始戀愛,以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就像那種叫苦楝的樹,舊葉子落去,新葉子才會長出來。
于是在我和葉紫的電話中多了一個叫林偉祥的人。說十分鐘電話,他會出現(xiàn)九次,葉紫說:“你戀愛了,只有戀愛的人才會把一個人的名字掛在嘴邊。”
其實全是偽裝。只有這樣,我才能讓葉紫和自己相信,我身邊確實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男人,他穿蘇格蘭飛人休閑裝,波瀾不驚不動聲色,還有,他有特別漂亮的牙齒,我是在電話中這樣告訴葉紫的。
我沒告訴她的只有一條,林偉祥是個有婦之夫。
楊陽最后一次來取他的東西時撞到我和林偉祥在一起,我很愉悅,至少,這一幕是我想要他看到的。送楊陽出去的時候他說:“你完全沒必要這樣自欺欺人。”
我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因為完全被他看穿。他從口袋里掏出藍(lán)色的手帕遞給我,轉(zhuǎn)身下樓走了。
回去的時候林偉祥問:“你的同事?”
我笑笑說:“不,葉紫的男友。”
葉紫快回來了,兩年的時間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我重新租了房子,然后把葉紫房子的鑰匙交給了楊陽。我的太陽花開得相當(dāng)好,我?guī)ё咚鼈兊臅r候楊陽說:“每次來陽臺我都會想起這里,有過好幾盆太陽花的。”
五
那塊淡藍(lán)色的手帕,我一直沒有還給楊陽,那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沒有人的時候。我總是拿出來放在陽光下看。因為不知道這個年代誰還會用手帕。但是楊陽用,清潔而俊朗的男人,一個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的男人。
去接葉紫的時候我想起兩年前的那天,楊陽問我:“你說,葉紫愛我嗎?”
而我一直沒有回答他。
其實我終于有了答案,葉紫是愛他的,否則就不會再回來了。
葉紫和楊陽依然在機(jī)場熱烈地?fù)肀вH吻著,毫無顧忌。然后葉紫上來擁抱我,我說“別別別,這是中國。”她還是抱住我說:“謝謝你,不僅看好了我的房子,而且看好了我的人。”然后她小聲問我,“我在法國那段浪漫你沒有和他說吧?”
我最后一次去葉紫的房子時,裝飾一新的房子貼上了喜字。里面掛了許多葉紫放大的照片。這一切讓我慶幸自己當(dāng)初的選擇,因為做朋友的情敵是最不愉快的角色,而做一個備份愛人又是多么的可憐。
葉紫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楊陽小心翼翼地過來說:“魯靜,你不會把那天我醉酒后的事告訴葉紫吧?”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有秘密的人了,懷揣著三個人的秘密。而保存這個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讓我消失,所以,在葉紫回來后不久,我就去了南方一家金融雜志社做文字編輯,而那個叫林偉祥的男人,也結(jié)束了他的使命。
我從蓉城帶走的唯一可以紀(jì)念的東西,是那塊藍(lán)色的手帕,因為上面曾有我的淚水。
責(zé)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