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介紹:
陳小玲,湖南常德人。閑暇之余,寫詩撫箏,靜坐凡俗,永保心中那方凈土。詩作散見于《作家報》、《詩選刊》、《詩選刊》2009年中國女詩人專號、《散文詩》、《南國作家》、《梨花.2008中國詩歌檔案》、《朔方.美文時代》、《桃花源》、《常德日報》、《常德晚報》等報刊。
我深深熱戀著
一條河(組詩)
你是看不見的
你一定看見了
看見一些冷清,一些鮮為人知的憂苦
還有沅水,碼頭,水上行走的輪渡與霧
我窗臺上的蘭花,開了兩朵
你是看不見的
你看,我還能疼,能準確說出疼的位置
能坦然面對三月清晨落下來的這場雪
能忍住那么多原本應該流出來的淚水
就說明,我還是好好的
就算這場雪,斷了我所有的念想
就算我一個人永遠坐在這曠世的黑洞
我還是要對自己說,黑暗與孤獨很好
這也是你看不見的
疼被我忽略的那場春雨
整整一春,我孤獨地站在暗處
安靜地看著綠滿山河,花開朵朵
桃花已謝,亂紅飛過, 一瓣瓣落
是啊,我已不能,不能回到鮮花盛開
塵世繁華,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
我的冷,窗外停立的黑鳥有幸全都看清了
沒有人知道,我固執地深深地熱戀著一條河
一條牽著大海與高山,或咆哮或緘默的流水
如果可以,我一定好好好疼
疼被我忽略的, 那場久久的春雨
面色陰沉,風雨里揮手轉背的人啊
你為何至今還活在破碎里
好好地疼
雨,一直在下
這樣的雨天
不適合聚會
不適合看雨打落櫻花
不適合撐著雨傘, 在小巷行走
更不適合看冷清的輪渡,碼頭與沅水
適合一個人靜默,聽低低的音樂
最好坐在窗前,掩簾聽雨,看枯萎的蘭花
想一些人,一些事,讓自己好好地疼
那不是風
——2009年5月23日凌晨的風
凌晨2點,翻來覆去,一直醒著
北風嗚嗚地哀嚎,一陣比一陣揪心
我第三次下床,起身,摸著黑,關緊北窗
“這鬼風!真冷。”一個夜歸的人
“那不是風,是黑夜里那些焦灼不安的靈魂”
一個聲音,沙啞低沉,越來越近
我再次捂緊被子,把臉埋住,突然脆弱
請把我的余生流放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著你們悟性外殼的破裂
——紀伯倫
乖, 不要怨我,不是有意要難過
是我一伸手,就摸到前生后世的柔骨
說了很多遍,要記得快樂,為什么
一忍再忍,溢出的,還是那帶毒的一滴
窗外的大鳥,喳喳地吵,天色轉好
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靜地坐著
看著身后,深深的不如愿的熱愛
空前絕后地憂傷,我深知,我還不夠
萬能的主啊,請把我的余生流放
流放到不開花,不長草,沒有水,沒有炊煙的大漠
放逐到朔風凜裂,黃沙漫天,大雪紛飛的邊疆
飲雪,吞氈,持旌,吹塤,揮鞭牧羊
你要一個不少地
還我(組詩)
北風
這次來的北風
有些癡狂
總是圍在屋前屋后
不停地拍打我的窗
它不說話,只嗚嗚地哭
我懂,它在恨
恨自己一生行走的命
你只是看見了月亮的背面
我就是那只小小螞蟻
一直處心積慮,小心翼翼
將一些細枝末節一一搬運,隱藏
結果,你還是看見了
只是,你萬萬不會料到
你看見的,那只是月亮的背面
另外一面,才是空前絕后的憂傷
此時此刻,正照在某個人的臉上
這個冬天
你看書, 睡覺, 低眼望著窗臺
在空房子里走來走去,無所事事
你呼呼啦啦吃掉的那碗面條
還有頭頂風雪回家的那個夜晚
那么遠,我全都看清了
而我,這個冬天,一直安靜地守著爐火
固執地等待一場雪,你是看不清的
休止符
在簡譜里面有一個符號
常常與7個音符站在一起
它不發音,不出聲,不被人歌唱
它的外形像O, 也像語言中的句號
表示停頓, 間斷,不代表結束
它的出現
往往是為了推動音樂的情緒
把樂章推向更有力更激昂的高潮
你要一個不少地還我
你的羊偷吃了我地里的秧苗
我沒有說
掃你門前的雪用壞了我的掃帚
我不計較
你拿走了我收割的鐮刀,盛飯的勺
我再去集市上買
你搬走了我過冬的糧草
我照樣會捱到春天
但是, 你拿走的那幾個字
你要一個不少地還我
俯向泥土(組詩)
我原本應該是村姑
——文字里的苦
如果不是七歲時那位算命的瞎子
母親就不會讓我讀那么多年的書
其實,我原本應該是村姑
本應嫁給鄰村憨厚本分的男人
洗一大盆娃娃們的臟衣服
下地,鋤草,放羊,養豬
不識字,不懂詩,不知文字里的苦
每天數數自家的那群雞
看是不是少了一只
俯向泥土
——有人孤獨, 有人溫暖
被我無數次贊美的那兩朵蘭花
最終, 垂下了高昂的頭
枯萎的身軀,一寸寸俯向泥土
掠過北窗的一只大黑鳥
自顧自地一路高歌它不為人知的小小歡愉
油菜花的命運
——繁華過后,遍地滄桑
油菜花開的日子
我一次次趕往近鄉遠村
刻意地微笑,矯情地贊美
在田垅上走來走去,貌似一位詩人
如今,油菜結籽,成片成片
低頭俯首, 等待砍頭的命運
身穿雨衣,頭戴斗笠的百姓
熟練地揮舞著鋒利的鐮刀
原來,那么多, 與生活如此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