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循著心靈的聲音，行走在路上

北京朝陽門外大街的一個咖啡店里，輕柔的音樂流淌在每個角落。午后的陽光熱烈地穿過窗子撲到寬大的沙發和桌子上，溫暖著屋里的一切。李玉匆匆走了進來，像屋外那束明亮的陽光，熱情地和我打著招呼。抬頭看她，一張略施粉黛的清秀的臉，精致的項鏈，白色小西裝上衣，灰色體恤，淺色牛仔褲，簡約而時尚。

一陣寒暄過后，她坐到我對面，點了一杯桂圓茶。茶很快上來了亮晶晶的杯子里浮著一枚桂圓，熱氣氤氳。伴著裊裊上升的茶香熱氣和靜靜流淌的樂聲。李玉開始講述她的故事，一個關于她和她的電影的故事。

那些叛逆的年代

在那個有著漂亮的建筑和一塵不染的街道的山東縣城鄒平，李玉度過了她的童年和學時代。或許是因為從小父母離婚，也或許天性使然，李玉從小性格就比較“擰”，不喜歡遵守規矩。媽媽給她買回了許多布娃娃，她卻拿著爸爸買回來的玩具槍，跑去和男孩子玩得不亦樂乎，而且還玩成了“孩子王”。媽媽生氣了，李玉一噘嘴，拿枕巾包搓衣板，當娃娃抱著站在那些女孩中間，倔強地昂著頭，醒目而扎眼。

李玉16歲時，縣城里第一次招聘播音員，她稀里糊涂地去應考，卻意外考上了，成了當地電視臺的主持人。一個新的世界展現在這個剛從學校里走出來的小女孩面前。在這里，她接觸的都是成年人，還有許許多多的新鮮事。像一只剛出籠的小鳥，她饒有舉地嘗試眘身邊所有能抓到的工作——編輯、主持、采訪、后期剪輯，“我可謂是基層經驗豐富”，李玉笑著說。

濟南，愛你卻不得不離開

在外地讀完大學后，李玉遵從母親的愿望，來到濟南有線電視臺做了主持人。因為這樣生活在體制里，人生不會有太多變數。

1993年至1996年底在濟南的那段時光是快樂的。那時，她所在辦公室里只有四個人，如今的濟南人民廣播電臺臺長曹進當時是主任，兩個攝像，還有作為主持人的李玉。在濟南有線電視臺，李玉工作很出色，還分了房子。領導和同事們也都對她很好。

在作和生活上達到一個穩定的，好的狀態，是母親對李玉的希望，也是大部人追求的目標。然而，這卻是李玉認為最恐怖的東西。“對我的人生來說，激情是必需的，要有激情、沖動、快樂。”或許因為自己是射手座的原因，她天生喜歡冒險，極端追求自由，追求一種非穩定的狀態。

血液里的不安分因子讓李玉選擇了離開，到北京開始一種新的生活。然、而，她卻是難過的，因為她把濟南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剛踏上濟南的土地時，她覺得自己仿佛曾在夢中到過這里，一切都很熟悉。但那時她卻要離開了，就像是面對一個戀人，依然愛他，卻不得不離開。

真正的好電影是能打到你的電影

到京后，李玉先到《東方時空》做了一段時間的場外主持人，后來又成了中央電視臺的一名紀錄片導演。憶及自己與記錄片的邂逅，她說，紀錄片讓自己知道了人是怎樣一回事。原來，她、看到了一個拍女工洗馬桶的紀錄片。那時，能上電視都是做出了成績的典型人物，而這部紀錄片則徹底顛覆了她以前的概念，讓她有了一種想探索真正的人的生活的欲望。后來，她拍了許多關于家庭的紀錄片，比如獲得中國紀錄片協會大獎的《姐姐》。她說，把家庭拍好了實際上就是拍了整個社會。

現在，李玉又轉換了角色，成了電影導演。“我之所以轉拍電影是因為在紀錄片拍攝中存在著一些問題。比如在電視臺，有時為了任務去拍紀錄片，卻很少關注拍攝是否會對拍攝對象造成傷害。”尤其是像她這種深入家庭的拍攝，有時會侵犯別人的隱私。這個問題一直折磨著她，直到有一天她意識到，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社會的關注：心理依據是真實的，但人物和故事不一定是真實的。因此，她便選擇了拍電影。

她說，真正的好電影一定不是只讓人感動、掉眼淚的電影，它必須能影響到你，像是真正打了你一拳，哪怕你不舒服：有些電影你可能不喜歡，但你不得不承認它是一部好電影，因為它打到你了。

雖然她現在的角色是電影導演，但她依然喜歡紀錄片，依然善大量的紀錄片，并計劃繼續拍攝紀錄片。

我不是那種一輩子只拍一部電影的人

李玉將《紅顏》界定為她拍攝的第一部真正的電影。這都電影于2005年入圍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在此之前，她拍攝的《今年夏天》在2001年獲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艾爾維拉·娜塔瑞”獎。快樂。因為她一直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這筆財富遠比穿名牌、開寶馬、住別墅要寶貴。人生有許多種，她喜歡自己的這種生活方式。

在拍電影之外，李玉一直在寫小說和劇本。李玉說，從小學到現在，她寫小說一直是因為有話要說，并不太想發表，因為那是自己內心的聲音。有次，在《大家》雜志工作的一個朋友到她家里玩，發現了她寫的小說《從一種方向到另一種方向》，便搶過去發表在雜志上。“這是我發表的唯一的一個小說”，李玉笑著說。

李玉的電影劇零基本上都是自己寫的。她不喜歡職業化的劇本寫作，“內心要有感覺，對社會有觸動，必須要有沖動”，她說，只有真正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這樣寫出來的劇本、拍出來的電影才有力量，許多人希望李玉能做一個職業導演，定期拍電影，“但這個時候我又會覺得自己不自由了，一到這個時候我就想掙脫，這是我的一個本能反應，就像我不愿進入一個家庭一樣，婚姻一旦成立，我就要往外掙脫”。

最難忘的事

現在，李玉和制片人方勵、《看電影》主編尚可一起，共同經營著北京勞雷影視文化有限責任公司。我問李玉印象象最深的鸮是什么，她對來京后的酸甜苦辣只字未提，只說了一件讓她最難忘的事——陳虻之死。

陳虻是《東方時空》的開創者和制片人，也是中國紀錄片最早的探索者之一。李玉在《東方時空》的那段時間里受陳虻影響很大，喜歡拍紀錄片和電影也是受了他的影響。她將陳虻視為自己的恩師和朋友。在她眼中，陳虻很有藝術才華。然而，陳虻卻罹患癌癥于去年底去世了，走時只有40多歲。他離世時，一些老百姓自發為他送行，崔永元也悲傷地寫道：一個好人走了，我們就來爭當這個好人吧。

那時，李玉碰巧不在北京，便將陳虻的遺像設為電腦壁紙和屏保，自己對著電腦，在千里之外流著淚為他送行。在她的記憶中，陳虻仍一如初見時的模樣，年輕、帥氣。

最近，李玉忙著籌拍一部新電影。這部電影講述了三個沒有考上大學的孩子和一個中年女人的故事。“電影很有力量，令人感動。”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