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末,一個人在家,饑腸轆轆,十分難捱。走進廚房,打開燃氣灶,隨著火苗的裊裊升騰,飯鍋中咝咝地冒著米粥的香氣,我的思緒隨鍋內激蕩的的米粒攪動著,翻滾著。
兩年前,我站在遠隔千里之外的法蘭西土地上。雖然有洋面包、黃油、果醬、奶酪等現(xiàn)成的食物,但是胃口適應的是米粥的味道和熱油烹調的炒菜,所以自己從超市采購回來一系列的中國廚房配料,配以國內帶來的花椒茴香辣椒等特殊佐料,開始了親自下廚的日子。
我從國內帶來一個電飯煲,這可是一個大功臣,它每天都在默默地閃閃爍爍。一陣嗡嗡的轟鳴聲,在一個人的宿舍里面,聽上去像是一聲連著一聲沉重的樂器彈奏,更儼然一個不知疲倦的廚師任勞任怨為我調制著美味的飯食。一天一鍋米粥,這是必不可少的食糧;其次香噴噴的大米飯,也是主要的主食產(chǎn)品;油花泛香的雞湯排骨燙等,更是周末對自己的犒勞小灶。西紅柿、炒雞蛋、西葫蘆、土豆洋蔥等,更是主要的菜品。當然,大名鼎鼎的法國葡萄酒,更是飯中的點睛之品。呷著濃郁醇厚的葡萄酒,咀嚼著土豆片,在別國他鄉(xiāng)蹩腳的宿舍內,別有一番異域風情,涌上心頭。
剛開始下廚房的時候,炒的火候過大,常常把菜搞得如同煤窯中剛挖出來的一樣,盛到盤子里面,渾身黑糊糊的,實在無法下咽。隨著苦頭的教訓和時間的磨練,灶臺的技藝逐漸有所長進。實踐是最好的老師,是顛簸不破的真理。雖然技術長進,也只是滿足了果腹的地步,我的廚藝技術充其量只是初級水平。所以,剛到法國,由于住的是學校宿舍,廚房是一層樓一個,三個灶臺,每次只能有三個人并肩戰(zhàn)斗,所以大家輪流下廚房。由于是公用的,自然不同皮膚顏色的五大洲學生同室操戈,由于自身技藝不佳,故我進廚房的時刻還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有點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但是當我在法國公用廚房小心翼翼笨拙展示的時候,那些白人黑人更技不如我,只能望我項背。熱鬧的廚房里,飄滿油煙味道的空氣中,耳聞目睹每天千篇一律,白人黑人他們就會攤雞蛋,再不就是煎雞腿或者炸土豆絲等小兒科的菜譜種類。所以,站在這個地方,我沒有自慚形穢,反而自鳴得意起來。我一邊攪拌著蔬菜,一邊哼著小曲,完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種完全的享受勞動的過程。倏忽間,撒了鹽末的油炸花生,“滋啦滋啦”地響在盤子里;一盤蔥炒雞蛋,黃黃綠綠地泛著油光,酒菜的香味悠悠地塞滿了廚房的犄角旮旯……
當然,面對美味,我不能一個人獨自享用。經(jīng)常在周末邀請幾個中國人,到我的寒室內,敘舊進食。秋風瀟瀟的一個周末,晚霞的余暉散發(fā)出橘紅色的光亮從玻璃上閃進廚房,給人一種舒暢愜意的感覺。我將事先從超市采購回來的蔬菜和肉類,按著菜譜,一樣一樣從廚房中炮制出來,滿滿四盤豐盛的菜肴,簡直就是一種無法抵制的誘惑,要知道,在缺錢少食的法蘭西留學期間,能有這樣一頓打牙祭的機會,簡直就是一種“國宴”。我們圍坐在狹小的桌子前,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酒。藏在心底的故事也泛出來,伴著酒菜的香氣,裹著眾人的思緒。
上海的朋友擎著酒盅,他毫無拘束,一仰脖兒,把酒盅喝得朝了天。天津的同學吃到了辣椒,吧嗒吧嗒嘴:“真辣!”剎那間,炒肉絲首先壯烈犧牲了,只剩下油漬漬的盤子??蓱z的排骨也慘遭不幸,該出手時就出手,上海的朋友風風火火地夾起來最后一塊骨頭,成為最后一個受益者。天津的同學也不示弱,將漂著蔥花的排骨湯占為己有,平分秋色??蓱z兮兮的土豆片門前冷落,孤零零地孑然矗立在餐桌上,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簡樸的夜宴,簡約并不簡單,洋溢著歡快,蕩漾著愉悅。在法蘭西的陌生土地上,幾個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在飄香的美食“國宴”中,完成了中西文化的水乳交融。朦朧的月光,綿綿不絕地灑在窗臺上,彌漫著浪漫的情調。在夜色的掩護下,上海的朋友口齒不清,天津的同學胡言亂語,還有一個我搖搖晃晃的,互相融為一體,盡情揮灑自己的笑容,將時光一分一秒地甩在盈盈醉語之中。
遠渡重洋,來法國留學的目的是為了學習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先進科學技術,下廚房做中餐自然不是此行的進修項目,所以這樣的聚會只能零星地點綴其中。上海的朋友間或來過我宿舍,天津的同學也偶爾拜訪我,大家彼此都在忙碌著自己的工作,越到進修的后期,工作內容越多,時間覺得越不夠用。西餐省時、方便、衛(wèi)生、營養(yǎng),優(yōu)點頗多,和中餐大PK,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下廚房,一陣操作,咣咣響;煙熏火燎,嗆出淚花點點;一會兒,烹制出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大飽口福,但是卻要為此付出許許多多的汗水勞作。所以,進西餐,冠冕堂皇地說,是節(jié)約時間,深刻地說,是自身懶惰的發(fā)展。所以,下廚房,不僅弘揚祖國的精粹飲食文化,還是一種頑強毅力的堅持。
在法國緊張的工作中,我接受西餐的同時,下廚房一直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天晚上下了班,邁著疲沓的步態(tài),回到宿舍,習慣地操起菜刀和切菜板,立刻精神煥發(fā),驅走了勞頓。一陣辛苦的勞作和安逸的享用之后,斗志昂揚,以飽滿的狀態(tài)迎接明天的一切挑戰(zhàn)。
我從廚房的鍋碗瓢盆交響曲伴奏中,油鹽醬醋的多味攙合下,享用了可口飯菜的同時,無形中收獲到沉甸甸的堅韌不拔的一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