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影 離一個電影集團的夢想有多遠

2008年度過五十華誕之后，一年間寂靜無聲的西影，近來突然熱鬧起來。

5月8日，“西部電影集團有限公司”掛牌成立，躋身為國家電影產業布局的四大電影集團之一。對于西影的這件頭等大事，眾多媒體給予的關注遠不及對去年掛職“西影演員劇團”副團長的范冰冰，然而西影上下著實忙碌了起來。西影2009年開年大戲《預審》正在緊張的拍攝中，這部投資千萬左右的警匪懸疑片，是西影近年來規模較大的重頭戲，為了“兼顧藝術性與商業性”，新成立的“西部電影集團有限公司”副總孫毅安親自擔綱編劇。與此同時，《白鹿原》、《大長今》、《司馬遷》等幾個電影項目正在積極籌備之中，被譽為“漢唐明珠”的西部影視城也完成了規劃設計。

50年“資產”清單

集團成立不到幾天，西影便遭遇一場虛驚：30多件館藏道具失竊，所幸失而復得。50年前普通的道具，由于凝結著西影的興衰史，變成了切實的財富，其中包括電影《桃花扇》中那把著名的定情信物、如今是三級文物的桃花扇。這些道具和它們所現身的電影，曾被老一輩中國觀眾廣為熟知，見證了那個已經逝去的“老西影”時代。

與老西安電影制片廠相關的，還有一筆豐厚“歷史遺產”：過去的五十年，西影拍攝了約570部各類影片，制作了電視劇180多部1900集，影片出口量排名第一，拿過包括金熊獎在內的270多個國內外獎項；西影廠是第五代導演生長的土壤，他們帶來劇本和夢想，在這里拍出了《老井》、《黑炮事件》、《紅高粱》和《黃河謠》等一批里程碑式的作品。

曾有媒體報道，1983年出任西影廠廠長的吳天明透露：上影廠的廠長吳貽弓搞了個8萬人的民意調查，問及中國最好的電影廠是哪個，70％以上的人都選擇了西影。那個時候，冒名“西影出品”的影片比比皆是，輝煌時期，西影輸出影片數量占全國總數的25%，甚至有人形容“中國電影是從西安電影制片廠走向世界”。

50年，留給西影集團最珍貴的東西是兩個字——“品牌”。不過，20年前的電影市場與今天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語，眼下，西影的品牌還能發揮多大的價值？

從西影走出來的一大批影視人才曾是西影最大的價值品牌，當年的西影廠勇于改制，拉起了一支“西部大軍”，其中不乏編劇蘆葦、莫伸，導演吳天明、張藝謀、陳凱歌、顧長衛，攝影趙非、馬德林這樣的精英。而今這些人才依然活躍在中國影視圈，不過，從90年代開始，他們工作的陣地便由西安集體轉移到了北京。凡是有點兒本事的，都想出去闖闖，最蕭條的時候，西影的攝影棚幾乎人去樓空。西影集團董事長王占良坦言：“西影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才。”

西影的影片曾被冠以“中國的西部片”的稱號，這與第五代導演的美學訴求息息相關，隨著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在國外頻繁獲獎，西影打出了電影風格的品牌。然而從1989年開始，第五代的聲音沉寂下來，創作隊伍也逐漸開始“出走”。這之后西影嘗試了多種類型，與香港導演劉鎮偉合拍了當時并不看好的《大話西游》，又拍了風格不一的《走到底》、《美麗的大腳》、《網絡時代的愛情》、《我愛你》、《天地英雄》、《情癲大圣》等影片，以張元的《過年回家》為代表的部分影片，仍然做了一些個人風格的塑造，但氣質、定位上始終擰不成一股繩。“中國西部片”總體勢頭已經一去不返。

老西安電影制片廠的制片能力，堪稱當年西影的品牌。昔日風光自不待言，即便到了最困難的時候，老西影廠的廠標還能賣到50萬元，不過后來這個價格直線跌到了5萬甚至更低。上世紀90年代初，國營電影制片機構的普遍狀況是拍一部、賠一部，西影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運。為了挽回制片實力，2000年6月，西影、中影聯合上海西城實業有限公司、西安天慧信息有限責任公司等8家企業組建了“西影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注冊資本人民幣6013.20萬元，凈資產9110萬元，西影廠以資產方式出資5110萬元，占股份公司總股本和凈資產的56.09%，新公司全盤接手了原西安電影制片廠的電影制作業務。然而這并沒有改變西影的制片困境，現任西影集團副總孫毅安曾向外界透露，由于制作經費緊缺，西影年產10部影片的規劃難以實現。“西影股份有限公司”建立了良好的模式和平臺，但它的生存仍然舉步維艱。

“西影品牌”的確輝煌過，然而在現實狀況面前，它只能代表過去，新成立的西部集團有限公司能否繼續品牌價值，還是個未知數。

產業鏈的隱患

繼2000年成立“西影股份有限公司”后，2003年，為了改變國有制片機構的蕭條局面，擁有44年廠齡的西安電影制片廠揮別歷史舞臺，整合為“中國西部電影集團”，與當時的北京、上海、長春、珠江、峨嵋并稱中國“六大影視集團”。這意味著從六年前開始，西影便要求企業化運作。今天“西影電影集團有限公司”成立，西影的市場體制改革理應更為深入。

作為一個市場主體，新成立的西影集團有限公司產業板塊包括西影股份有限公司、陜西西影數碼制作有限責任公司、陜西西影電視節目經營有限責任公司、中國西部影視城，還有一家西部電影頻道，以及一所影視傳媒學院。

不過，西影的產業格局中，沒有發行公司和電影院線。發行領域的變更要追溯到2003年5月，西安電影制片廠進行股份制改造，華誼兄弟收購了西影股份發行公司40%的股權，更名為“西影華誼電影發行有限公司”。公司成立當年，發行了《手機》、《卡拉是條狗》、《天地英雄》三部頗具影響力的影片，斬獲了1億元票房，之后王中軍增持西影股份，完成對西影華誼發行公司的絕對控股。

西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負責人姜理向《綜藝》證實，由于經營等多方面原因，西影華誼發行公司已被注銷，西影擁有華夏電影發行公司的部分股份，目前西影的發行業務主要委托華夏來發行。說到底，西影雖然具有發行資質，但在發行領域的話語權卻較為微弱。

沒有院線優勢，是西影集團產業鏈的另一大隱患。中國電影票房分賬比例的現實，讓稍具規模的影視企業，都認識到了把握院線的重要性，“四大電影集團”的中影、上影集團早已全面推進影院投資建設，分別擁有了中影星美、上海聯和等強勢院線，長影集團于今年宣布進軍海南院線，華誼兄弟、保利博納等民營企業也把目光瞄準了影院投建。身為“四大集團”之一，西影集團還沒有精力顧上院線建設，對此姜理說：“西影需要時間，目前還沒有到達全面發展的階段。”

結合西影制片領域的投資規模、制作能力來看，西影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只能主推中低成本影片，這樣的影片注定在票房分賬比例上居于被動地位，在沒有發行能力，又沒有控股院線的情況下，制片業務的投資回報又將大大縮水。光依靠有限的制片能力，西影恐怕無法支撐一個電影集團的半壁江山。

過去的西影人才濟濟，現在的情形則完全不同。名義上姚晨、余男、成泰生、張嘉譯等都是西影演員，其實這些演員只是將編制落在了西影，現在他們的職業生涯幾乎與西影沒有直接關系。西影的演員劇團去年曾因范冰冰掛職一事而炒得沸沸揚揚，但從藝人經紀的角度來看，西影卻沒有形成實質性的藝人職業規劃、經紀代理業務。對一家影視公司而言，藝人品牌與影片項目之間本可以相互推動，達到“1加1大于2”的效果，中影集團、華誼兄弟都是個中代表，不過就西影的現狀而言，這樣的規劃只能放眼于未來。

現代化的電影產業鏈號稱有六大環節，而在最核心的制片、發行、放映環節上，西影要走的路還很長。

制片體制優化

作為“四大電影集團”之一，固定資產5.6億的西影規模最小。龍頭企業中影集團的資產號稱將近40億，上影集團、長影集團的資產規模也都在20億以上。四大電影集團都放言謀求上市，清算起資產盤子，西影的規模難與其他三家相提并論。國家對西影的支持表現在投資一億的西部影視城上，不過享有這項支持的不僅僅是西影一家，中影、上影和長影也分別拿到了一億的投資，主要用途也是建立各自的影視基地。

中影、上海的區位條件自不待言，兩大集團的基礎實力，加上政策、經濟、體制方面的強力支持，產業規模令人不能望其項背。長影集團雖然沒有這樣的優勢，卻因為得到了吉林當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增速很快。姜理向記者透露，西影本身的規模就偏小，陜西地方政府對西影的重視程度也不高，在這方面得不到太多支持，西影只能全靠自己。

2008年的數據顯示，作為一家老國企，整個西影現在1700多人，其中離退休職工1000人左右。人員老化、負擔沉重是四家影視集團共同面對的問題，但對于盈利規模小的西影而言，恐怕問題還要嚴峻些。對此姜理回答：西影的解決方案基于兩條思路，一是尋求相關的政策支持，最根本的還要靠企業自身的發展。

姜理認為，西影集團最大的優勢是制片領域的股份有限公司體制。新成立的西影集團有限公司重新納入了原“西影股份有限公司”的制片業務，這個資本多元化的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國推行好萊塢“制片人”模式的先行者，制片體制比較靈活，對市場的適應性較強。

另外，姜理認為西影與西安外國語大學合建的“西影影視傳媒學院”也是一大優勢，該學校屬于國家正規的高等教育體系，至少對目前的幾大影視集團而言，這個學校是獨一無二的。2008年學校的收入400萬元，初步具有了盈利能力。最重要的是，西影傳媒學院為西影培養了一批專業影視人才，每年都有若干優秀學生被西影吸納，為西影未來的發展輸入新鮮血液。

據姜理介紹，西影旗下的西部電影頻道雖然覆蓋面僅限于省內，但對西影的影片推廣、營銷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目前電影頻道的年運營收入在3000萬元左右。隨著西影集團整體業務的推動，西部電影頻道的電視平臺功能還有不少潛力可挖。

西影的制作能力不僅包含各種類型的電影，電視劇的生命力也格外頑強，原西影股份副總經理侯勝君曾向媒體透露，與電影相比，電視劇拍攝更有利潤保障，西影現在每年制作上百集電視劇，是西影集團產業格局的一個有效補充。

西影最受關注的項目是西部影視城，這顆“漢唐明珠”最初的規劃是，建設一個影視拍攝、影視藝術人員培訓、旅游觀光度假、會議接待等多功能為一體的主題公園，包括主題公園、綜合經營服務區、螢石拍攝區、別墅開發區、休閑度假區及預留發展區等六大板塊。這個龐大的項目預計投資將達37億，融資、投建都面臨巨大的難題。項目具體落實到什么程度，目前還沒有官方消息。記者惟一得知的是，影視城的規劃已經完成。若這個宏偉藍圖真正實現，無疑將會給整個西部文化產業帶來有力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