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居然還有官方或半官方的身份,這大概是涉黑犯罪組織的共同特征。從當初稱霸沈陽的劉涌黑社會性質組織,到新近被重拳摧毀的重慶涉黑團伙,其主要組織頭目幾乎都曾當選過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對此,人們不免一次次發問:是誰給黑老大戴上了紅帽子?
這是一個簡單而又復雜的問題。
黑社會性質組織都是靠暴力斂財發家,然后再以貌似合法經營的方式漂洗黑錢。為了給自己的非法經營增加更大的保險系數和發展空間,黑老大們都希望為自己涂上一層保護色。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同流合污的庇黑官員自然要鼎力支持,竭力保薦。但是,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的產生過程是需要一定程序的,假定個別官員竭力推選某黑老大為相關候選人,起碼需要與會代表投票通過。由此看來,黑老大頭上的紅帽子,并非個別庇黑官員一人所賜。
由于片面追求GDP,某些地方官員總愿把代表或委員的資格當做一種政治待遇,哪個老板掙錢多,交稅多,哪個老板就可得到這種特殊獎勵。這樣的官員不一定就是貪官,也可能跟那些民營老板沒什么過深的私交,他們只是希望企業多掙錢,多交稅,為地方GDP增長多做貢獻。于是,在他們眼里,有些靠非法經營發跡的黑老大也儼然成了致富能人,也被給予特殊的政治獎勵。
黑老大在成長到一定階段時也納稅,他們不是為社會做貢獻,而是通過洗錢的方式向政治領域滲透。如果把黑老大另有企圖的納稅也視為正常稅源,等于是把黑老大的非法所得也納入GDP。在此基礎上,如果再按論功行賞的方式給他們戴上代表委員之類的紅帽子,那給當地百姓帶來的一定是一種巨大的恐懼。很遺憾,對于這種恐懼的認知,黑老大往往比某些官員還要深刻。他們知道,一個地方一旦出現這種恐懼,良知會變成沉默,屈辱會變成忍受,市場會出現混亂,經濟會遭到破壞。更令人遺憾的是,即使某些官員意識到這種恐懼所造成的危害,也往往不敢正視自己當初的錯誤,這又在客觀上促使那些黑老大們更加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上級發話,下級照辦,這本沒有錯。可這種場面一旦移植到選舉人大代表或推薦政協委員的程序上,改變的就是人大和政協存在的基本意義。這里面有長官意志的成分,也有群體默認的因素。
不能說多數代表委員喪失了原則,而是到底有多少代表委員能夠堅持原則?盡管在相關選舉或推介程序上,某些官員會以發展經濟為由,替那些有爭議的代表人選開脫,將本該選舉產生的代表委員變成了長官意志下的指定,但作為合法當選的代表委員,眼見得那些劣跡斑斑的流氓地痞也同自己一起參政議政,就只有默認嗎?
一個地方的GDP能直觀反映地方官員的工作效益,是考量官員政績的標準之一。正因如此,才使得某些官員把黑老大的非法收入也當做了GDP。毫無疑問,每打掉一個黑社會性質組織,都會在連根拔掉個別護黑官員的同時,給那些只講經濟、不講政治的官員敲上一記警鐘。但是,在當初這些官員頭腦發昏時,代表委員們本應該早就喊一聲:非法所得不是G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