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是以媒介和促進商品交換為基本職能的社會行業,其功能是通過一系列商品交換活動,實現社會資源在各個領域的合理分配,以滿足人們的消費需要,促進社會經濟發展。

理論上的商業定義很好理解。換句話說,既然商業是一種商品交易活動,那就離不開商品和購買力。新中國成立六十年來,中國商業經歷了高度集中的計劃分配、計劃調節與市場調節相結合以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三個階段,每一步變革都體現了商業對當時的社會經濟環境的適應過程,而對于普通百姓而言,中國商業的歷次變革,其實都是一個買得到或買不到東西、買得起或買不起以及買什么或不買什么的消費經歷,而最能反映中國商業變革和百姓消費經歷的事實,就是人民群眾在衣食住行方面的變化。
衣:從布票到品牌
衣著是人們展示自己的第一品牌。多數情況下,一個人穿什么式樣的衣服與衣服的質地、品牌及色彩搭配,都是他或她職業、收入與品位的潛在表述。然而從建國初期到文革結束這差不多三十年時間里,中國人的穿衣標準僅限于中山裝、建設服,還有軍便服和工作服,服裝顏色也是以藍、灰、黑以及軍綠色為主。夏天是白襯衫加藍褲子,連穿裙子的女性都不多見。

之所以在穿著方面如此單一,除了與當時的政治背景和社會環境有著直接關系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輕紡產品匱乏,市場供應緊張,人們購買成衣或布料都需要布票。
布票誕生于1954年,消失在改革開放的1983年冬。曾經主宰過老百姓三十年的穿衣大事。這不起眼的方寸票據全國沒有統一式樣,一般為長方形,為2.3cm×5.2cm的票幅。面額分一寸、五寸、一市尺、五市尺、十市尺不等。發放布票時一律以該年11月底的正式戶口人數為準,每人每年棉布定量14.5市尺、棉花5市兩。這樣的供應量,還包括被褥用布,確實很難保證每人每年可以添置一件衣服。再加上布的供應品種很單調,無非是卡嘰布、華達呢、燈芯絨、漂白布等等,一般人也就有幾件換季穿的衣服,談不到什么時尚不時尚了。
當然,每個年代都有每個年代的時尚。那時候,一件嗶嘰料的制服,絕對屬于奢侈品,價錢能抵得上一輛自行車。穿一身舊軍裝,或者是一套洗得發白的工作服,也曾是一種服裝時尚,這又包含著些許苦中作樂的成分。而在“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困難條件下,改衣服和在舊衣褲上縫補丁是許多女人的功課。等衣服實在不能穿了,那些零碎的布片也會成為做鞋的材料。
除了布票,還有一種票券與穿著有關,那就是工業券。許多在那個時期參加工作的人都還記得,工業券是隨工資發放的,如果攢足了錢去買皮鞋,沒有工業券是不行的。

改革開放后,隨著國家輕紡工業的發展和鄉鎮制衣制鞋工業的出現,市場上的服裝鞋帽、針紡織品的供應數量迅速增多,產品種類也不斷豐富,進而導致布票成為最先被廢除的票證。與此同時,因為電視廣告的出現打開了人們的眼界,再加上個體經營戶的合法化,大批“倒爺”從廣州等邊貿城市販運而來的特色服裝,也成為許多年輕人的服裝選擇。大陸人穿牛仔褲的歷史,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中國人的穿著發生最大變化的時期,應該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這場變化以為西服正名為開始,以建國后第一批時裝模特為標志,以男人裝、女人裝、中老年服裝和童裝的市場細分為內容,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人穿衣戴帽的狀況以及人們對服裝的認識。
如果說,西服在建國初期還僅僅被看作西式服裝的話,那么隨著政治運動的升級,這種西方人發明的服裝樣式,在文革期間就成了資產階級的某種象征。文革期間,就連穿一件花格襯衫的男人也會被紅衛兵羞辱一番,所謂的西服革履干脆就在中國大陸完全絕跡了。改革開放后,被解放的思想也解救了西服。從飯店業開始,繼而又在企事業單位流行。特別是在當時的國家領導人公開倡導穿西服后,農村里的鄉鎮干部和年輕人也成為西裝一族。
盡管那時的西服用料和做工不能與今天的西服同日而語,但它沖破了極左思想對人們穿衣打扮的束縛,改變了中國男人過去那種近乎于絕對化的著裝狀況,其歷史意義非同一般。
同樣,盡管在今天看來,上世紀八十年代出現的時裝表演有點不倫不類,但卻啟動了中國時裝業的閘門,具有革命的意味。

中國服裝市場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的以年齡、職業、檔次的細分,也是中國人衣著向品牌化、高檔化、時尚化和個性化演變的開始。到了本世紀后,人們對衣著消費的品牌、質量意識增強,注重突出高檔化、時尚化和個性化的特征。年輕人注重服裝的新潮、時髦、體現個性化,中年人注重服裝的質地款式及舒適度,高薪階層更是青睞服裝的品牌與檔次,而世界頂級服裝也已成為富裕階層的尋常穿著。
即使在廣大農村地區,服裝也早已從遮體御寒的生活必需品升級,也開始對穿戴講究起來。農村人自制衣服的已不多見,基本上都是購買成衣,這不僅是消費觀念的改變,也體現了對服裝樣式和做工用料的講究。牛仔褲、運動鞋,這已經不再是種田人的怪異打扮了。
從布票年代的“一衣多季”到取消布票后的“一季多衣”,中國人在衣著上的變化速度,令西方媒體時而發出驚嘆。現在,在國內各大城市,由人們越來越個性化的穿著而構成的街景,已經與國際大都市幾無差別。中國大陸的服裝季節也已經與世界同步。即使是世界最新推出的服裝,都少不了在第一時間購買的中國消費者。
食:從定量到營養

民以食為天。中國人對食品的重視恐怕是世界第一,這與我們這個國家人口眾多、戰事頻繁、災難多發有著很大關系。建國初期,百廢待興,吃飯問題是首要問題。而伴隨著人為的運動和自然災害,糧食緊張的矛盾在改革開放前的三十年里一直都沒有得到根本解決。所以,糧票一直在城鎮居民生活中扮演著最重要的角色。
我國最早實行的票證種類就是糧票,起端是在1955年。之后才有食用油票、肉票、雞蛋票、食糖票以及副食品供應本的出現。
1955年,國務院下發《關于市鎮糧食定量供應暫時辦法》,規定居民口糧依據勞動差別、年齡大小以及不同地區的糧食消費習慣,確定了9個等級的供應標準。成年人糧食定量每月平均30市斤左右,基本上是以體力勞動者略高于腦力勞動者、男性略高于女性、嬰幼兒按年齡增長遞增直至成年定量標準為原則,每月由糧食部門派人員到街道居委會分發,各戶居民憑與常住戶口相符合的糧食供應本領取。領票面額分一市兩、二市兩、半市斤、一市斤、五市斤、十市斤不等。除全國糧票和軍用糧票外,各地糧票的式樣各有不同。

比糧票略早一點實行定量供應的是食用油。隨糧票之后實行計劃供應的是豬肉、牛羊肉、鮮蛋、紅白糖、粉絲、糕點、食用堿等副食品。鮮牛奶僅特供給嬰兒、老人和需要醫院出具證明的病人,其他人基本上無緣享用。逢年過節時,政府部門會以每戶或每人的標準增加一些諸如香油、魚類的供應,并提供一些煙酒及瓜子花生之類的節日食品,這也是家庭食品最豐富的時候。另外,遇到季節變化,如夏季高溫期間,也會增加一些諸如綠豆之類的雜糧。
在現在人看來,每人每月30市斤的糧食標準應該吃不完,殊不知,那時每人每月平均只有幾兩肉、幾兩油、幾個雞蛋,副食品嚴重不足,幾乎人人都感覺吃不飽,家家都感到糧食緊張。那時規定,次月糧票可在上月24日開始使用,眾多等米下鍋的家庭都趕在這一天買糧食。這一天,也就成了糧店最忙的日子。
城鎮尚且如此,農村的食品供應更是緊張。
農村實行合作化和人民公社后,人們的勞動熱情受到抑制,生產力下降,糧食產量一直處于較低水平。那時候倡導的“過黃河,跨長江”,分別指向的是畝產500斤和800斤的目標,這僅是今天我國糧食每畝產量的一少半。

糧食產量低,還要保證城鎮居民供應和工業及軍隊用糧,留給農民自己的口糧少得可憐。正常年份,農村人口的全年人均口糧大約在300市斤左右。這還是帶皮的糧食。按照80%的出糧率計算,那時農民每年僅能吃到200多斤糧食,平均每年不足一市斤。如果遇到自然災害,這樣的口糧標準也是奢望,農村人只能靠糠菜半年糧過日子,甚至外出逃荒要飯。三年自然災害期間,被餓死的農村人口數字一直成為忌諱,但過來人對那段歷史的記憶卻很難被歲月抹去。
中國糧食供應的轉機也是從農村開始的。改革開放后,聯產承包合作制極大激發了廣大農民的勞動熱情,日益現代化的種植方式也有效提高了糧食產量。由此,農村人口的吃飯問題得到有效緩解。幾年時間內,中國的主要產糧區就實現了家家有余糧,戶戶不愁吃。同時,在糧食產品連續豐產的帶動下,養殖業也發展迅速,城鎮居民的食品供應也從緊張、單一轉而呈現充足、豐富的局面。南方一些沿海城市率先取消了糧票供應制,而內地的一些城市雖然還有糧票流通,但隨著糧食及各類食品的敞開供應,與糧油相關的票證已形同虛設。1993年,糧票正式退出歷史舞臺。隨后,那些曾為城鎮居民提供生存保障的小小紙片,成為收藏市場具有特殊意義的藏品。

糧票的退出也是中國人飲食結構變化的開始。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完善,食品市場供應豐富,人均主食消費的比重在逐年下降,副食的比重卻在日漸上升。居民在吃飽的基礎上,更加注重質量的提高。人們的食品消費注重合理調整膳食結構,葷素搭配,粗細結合,注重食品的營養性、科學性、均衡性及多樣化。
此外,人們在飲食方面的消費觀念也在發生變化,花在一日三餐上的時間也在進一步減少,各種成品、半成品、速凍食品、快餐消費倍受消費者青睞,在外用餐占食品支出的比重明顯上升。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食品工業及餐飲業保持了強勁的增長勢頭,相關企業順應形勢發展,適應居民消費變化,不斷推陳出新,極大豐富了城鄉居民的食品種類。尤其在健康理念的催動下,綠色食品和健康的飲食方式已成時尚。這些變化是建國初期和改革開放之前難以想象的。
現在,人們見面不再以“吃了嗎”當問候語了。如果談到吃,人們會相互推薦品牌食品、特色餐飲、健康食譜,即使這樣,也還有不少人為如何品嘗到新的口味而發愁呢!
住:從簡陋到舒適

私宅的概念在新中國成立的前四十年里幾乎成為過時的名詞,過去的房產主一度被定為剝削階級,而曾擁有私人住房的人家也都多少受到政治歧視。這自然是當時的政策導向使然。
建國后,黨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職工住房問題,主要是靠單位自建住房來解決的,謂之為福利分房。一般居民可以到當地房管部門提出住房申請,房價相當便宜,也具有很大的福利成分。在福利分房時代,“住房靠國家,分房靠等級”是一種普遍現象。一般而言,住房分配的對象以職工級別的高低、工齡的長短為先后次序,住房面積也跟級別、工齡和家庭人口關聯。那時候,除了個別事業單位,企業職工住房總是因為僧多粥少而矛盾重重。當同一級別或同樣工齡的人為嚴重供應不足的住房爭執不下時,通常會用抓鬮的方式來平衡。而為了讓更多的人都能夠享受一點福利,所分配的住房面積就被一再分割。有兩家人合住一套住房的,有老少三代擠在一間房子里的。即使是這樣,也還有職工一時半會兒分不到房子,等房結婚的年輕職工更是比比皆是。

福利分房的年代,城市住房以平房、大雜院、簡易樓為主。當院生火做飯或幾家合用一個廚房和衛生間的事情實屬稀松平常。隨著人口的增加,國家和單位統包的住房遠遠跟不上急速增長的住房需求,私搭亂建的現象難以控制,人們的居住條件更有惡化的趨勢。
1980年,鄧小平提出中國房改的思路。
1998年,時任總理的朱镕基提出住房制度改革的一整套想法,房改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人們在情愿和不情愿的心態下告別了福利分房,迎來了新中國的第一批商品房。同時也在理解和不理解的狀態下,開始感受到商品化住房的好處,并且開始享受逐步優化的住房條件。
隨著住房改革的全面推進與房地產業的發展,住房使用面積和住宅式樣均發生了質的飛躍。進入二十一世紀后,人們居住的選擇面更寬了,樓市上有高層公寓,有復式和越層結構住房,有花園小區,還有單門獨院的特色別墅。猶如好馬配好鞍的道理,有了寬敞明亮的住房,居室的裝飾裝修也隨之越來越講究起來。各色住房裝修以人為本,又因人而異,一家一個風格,幾年幾種流行。人們對居住環境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圖的就是住得舒服,住得開心。
除了商品房,政府為了改善城市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條件,還推出了經濟適用房和廉租房等補貼性住房。盡管目前此類住房的受益面積還相對狹小,開發管理上還存在諸多不足,但相信經過政府部門的不斷完善,普通百姓的居住要求會進一步得到滿足。

至于廣大農村地區,蓋新房,造新屋,早已不是什么發愁的事。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的農村,各式小樓比比皆是,而且這些新房的配套設施也像城里人那樣齊全。即使在相對落后的地區,要想找出一間過去常見的土坯房,也是一件難事。
行:從體力到便捷
過去,城里人出行有三種選擇:徒步、騎自行車、乘坐公交車。每天上下班,以騎車的人居多。
中國人對自行車的感情也許是最為特殊的。從建國初期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一輛自行車的價格一直保持在150元左右。這樣的價位相當于城市職工平均三個多月的工資。由于收入低,人們除了支付生活必需品外,要想攢下能夠買一輛自行車的錢,至少需要一兩年時間。
就算是攢夠了錢,也未必能買到。很多人都知道,當年的自行車也憑票供應。一年里一個單位分不到幾張票,排隊等候也要排上幾年。
如此貴重和來之不易的自行車,自然要承擔很重要的角色。那時候,自行車的用場很多,上下班,走親訪友,買糧食換煤氣罐,都有自行車的功勞。在有些交通不發達的地方,自行車也像現在的摩的一樣使用。乘車人跟騎車人談好價格,坐上自行車的后衣架。騎車人就會將乘客送到目的地。這事一般都是偷偷摸摸干的,在當時的背景下,干私活和私自做小買賣都是違法的。弄不好,騎車載客的人自行車被沒收不說,嚴重的還得進監獄。

擠公交車是那個時代的生活必修課。只要你需要乘坐公交車出行,就必須學會擠車和忍受挨擠。車少人多,每輛公交車都是嚴重超員,有時人多得連車門都關不上,司機就把車開起來,再踩一腳剎車,這么一晃動,車里的人就擠得更瓷實了,車門也就關上了。
那時候,人們出遠門更是麻煩。沒有高速公路,一般公路狀況也不怎么樣,再加上長途汽車很少,鐵路運力不足,長途汽車站和火車站通常是人滿為患。有人說,那時候天天都是春運。
中國人出行條件及出行方式的改變,大約用了20多年的時間,因為道路交通的硬件設施需要一個投資興建的過程。
現在,中國人上下班的代步工具除公交車、地鐵外,大部分自行車已換成摩托車或電動車。而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開始,轎車開始進入中國尋常百姓的家庭,到本世紀初已呈普及之勢。此外,人們現在出行已不再局限于謀生,更增添了旅游休閑。人們出遠門的方式也更多地選擇飛機、城際快車等交通工具。當然,最方便的還是有車一族,每逢周末和節假日,一家自駕車出去旅游,實在是平常又平常。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和設施為人們提供了享受現代生活的條件,同時也給人帶來些許現代交通制造的煩惱。
目前,綠色出行,也是時尚。這種時尚就在于,同是騎自行車或徒步行走,人們的心情與以前大不一樣。

有關衣食住行的民間總結,說的是百姓日常生活的變化,反映的卻是新中國經濟的發展經歷,證明的更是只有國富才能民強的道理。有資料顯示,1949年,我國全國社會商品零售總額僅為140.5億元。國民人均社會商品零售額只有25.94元。改革開放的初期,全國社會商品零售總額也不過平均每年幾千億元。1992年,這一數字首次突破1萬億元,并且在2003年超過5萬億元。此后,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消費品零售總額分別以每年7000億元、8000億元、9000億元、1萬億元以上的數量穩步增長,到2008年已突破了10萬億元大關,達到108488億元。
新中國送走苦難,改革潮帶來富裕。撫今追昔,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是,在一窮二白、百廢待興的背景下,中國商業實行的計劃分配制度,為保障居民基本生活發揮過重大作用。今天,當我們享受改革開放的成果時,不能忘記那段蹉跎歲月,更不能忘記那些為共和國的成長而節衣縮食的人們……
從衣食住行看新中國的變化,看到的不僅是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