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一向對隱士肅然起敬,這大概與國人審美情趣有關。“隱”就像國畫里,群山深處的一抹輕煙,雖然在整個畫面中不起眼,卻因其縹緲別有意境。
隱士通常分兩類:一類隱得徹底,人們完全不知其形狀,最多略知一二。姑蘇城外寒山寺大名鼎鼎,而寒山本人雖然也留下不少白話詩,卻無人知其尊姓大名。
按說隱士就該這樣,但我們覺得很牛氣的隱士通常是第二類:半隱半現的。
對于隱士,不少現代人覺得他們大多數是“無用之人”,是弱者。之所以“隱”,是因為不適應社會,自知在官場斗不過別人,所以高掛“免戰牌”,并非自愿“無為”,而是無能力為。
對于這樣的認識,隱士文化的創作者似乎早有思想準備。莊子是“無為”思想的創造者之一。他曾做過漆園小吏,一生窮困。
不過有一則故事,頗能提升其隱士形象。故事曰:莊子釣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內累矣!” 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寧其生而曳尾涂中乎?” 二大夫余曰:“寧生而曳尾涂中。” 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
楚王聘請莊子做官,莊子不給面子,讓莊子在后人眼里成為了深藏不露的高人。傳來傳去,大多數人知道的故事是:楚王請莊子當宰相,莊子不去。從不愿當官升級為“不愿當宰相”,莊子變得更有用了,后人硬要給他加上這個名頭,以為是可以美化他。
相比莊子,范蠡無須用故事證明自己,他幫助勾踐成就霸業,之后隱姓埋名,經商成了富豪。然而范蠡隱居之后不曾致力于吟詩作賦,而是去謀利,所以他并沒被作為隱士中的模范。
隱士與烈士,常常被進行道德上的比較。隱士追求獨善其身,能在亂世中品茶釣魚,彈琴作畫,但這種悠然自得有時顯得沒心沒肺。
“明知不敵,也要亮劍。這才是真爺們,大不了當烈士,起碼能震懾惡勢力。”談及隱士,我一位憤青朋友就這樣評價道。相信不少非文學藝術愛好者,也會有類似感想。
關于隱士,有一點讓人費解。在通訊和交通極其不便的古代,隱士們的詩作何以流傳于世呢?只能姑且推斷,經常有親朋好友翻山越嶺去探望他們,同時將他們的最新詩作抄錄下來,第一時間拿到世俗世界“發表”?
當隱士,要很高的智慧。既不能隱得無影無蹤,不見于史料,不留下一文一畫。又不能隱得太熱鬧。當隱士還挺有學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