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類環境存在著萬物共生的自然法則,大自然中的萬物擁有自我調適的生態機制,人類社會的生態系統循環處于長期穩定的動態平衡狀態之中。人類自身只有與地球環境和諧共生才能得以生存與延續。
民居的產生和發展是社會、經濟、文化和自然等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由于地理環境、氣候、材料與構造技術與方法的不同,以及經濟、風俗、倫理、禮儀、思維和興趣愛好等多種因素的差異,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民居逐漸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從功能要求上看,民居建筑大都遵循“天人合一”的共同理念。我國傳統民居的營造從聚落選址、總體布局到室內外環境設計及營造技術上都體現了生態意識。
民居作為人類歷史上出現最早的建筑類型,也是建造量最大的建筑類型。在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過程中形成了最樸實、最實用的建造風格,并因此具有了明顯的地域性和民族性。
在民居選址上,中國人的“風水觀”講究“負陰抱陽、背山面水”,因此“水”在其中成為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山歸成龍水歸成穴
中國的風水理論認為萬事萬物都處在一個共同感應的環境系統中,它們之間有著整體的必然聯系。人們通過建造住宅和修建墳墓,可以建立起人與宇宙之間的溝通,從宇宙中獲得能量,這種能量被認為是宇宙產生生命的元氣。古代中國人很早就對形成宇宙萬物的元素進行了有益的探索,他們認為大到日月星辰的運行,小到鳥鳴花開,都傳達著宇宙的信息,這是一個共同感應的環境系統,只有和諧共處才能基業永存、興旺發達。
自然界中的各種元素之間相互制約、相互依存,共同維系著這個世界,天與地,陰與陽,山與水,甚至人的生老病死,自然界的四季更替,被一種無形的“氣”所控制。金、木、水、火、土是構成萬物的五種氣,它們彼此制約,相互轉化,相生相克,共同維系著萬事萬物的平衡。
氣是形成萬物生命過程的物的能量,它先天地而存在,星辰和山脈是氣的載體,所以建城、修墓必須有山脈相依。但是僅有山脈是不夠的,還得找到龍脈的潛藏之處,即“龍穴”。“穴”是陰陽交合的地方,是孕育生命的吉祥地點。明朝把紫禁城建在景山和金水河的環抱之中,就體現了“負陰抱陽,沖氣以為和”的理想,表達了建筑與自然的和諧,是一種宇宙平衡規律的反應。
由于北京城所具有的特殊的政治地位,因此該城的建造集中體現了中國的風水哲學。“龍”是中國人的圖騰,它超越了一切動物屬性,并被上升為形而上的本體存在,是宇宙中元氣的化身。“龍脈”是古人希望的從宇宙中汲取元氣的經脈,存在于在外形上連綿起伏的山脈中,此種山脈看上去應該有生氣貫通、有始有終、有根有源,還應該具有深度和廣度,有縈繞之氣和五章之彩。在找尋龍脈的過程中需要遵循一定的法則,如望勢、察跡、辯形、觀色等。其中“望勢”是最重要的,它要求龍脈來脈悠遠,有氣勢,有根本,這才是真正的龍脈。龍脈源頭越遠,越有氣勢,山大氣也大。
紫禁城作為北京城的中心,是龍脈的歸宿之地,即龍穴。風水大師們只要找到了北京城的龍脈,也就等于找到了紫禁城的龍脈。那么,哪座大山才是風水師們苦苦尋找的天下龍脈呢?環顧四周,只有昆侖山才具備風水師們所要求的一切特征。
昆侖山從戰國時代開始就被看作是天下的祖山。唐代有詩云:山之發根脈從昆侖,昆侖之脈,枝干分明,秉之若五氣,合諸五形,天氣下降,地氣上升,陰陽相配,合乎德刑,四時合序,日月合明,相生相克,禍福悠分,存亡之道,究諸甲庚,天星兇吉,囊括虛盈。
在古人看來,昆侖山是宇宙間最雄偉的,而且它秉五氣,會陰陽,合五行,主存亡。昆侖山衍生出五支山脈,其中三支向東南伸展,分別是北干、中干和南干,這三座大山被看作具備龍脈走向的山脈。所謂的三大干是:長江與南海之間所夾的諸山脈是南干龍,黃河與長江所夾的諸山脈是中干龍,黃河與鴨綠江之間的山脈是北干龍。其中北干龍起源自昆侖山,從坡軍山起分為五枝,其中一枝為燕山,燕山歷經萬里終結于天壽山,是不可不為王之地。發端于昆侖山中的龍脈,綿延數千里凝結在天壽山,氣勢磅礴,似從天降,勢雄氣固,為眾山所拱衛。北京城處在天壽山俯視下的平原上,是干龍大盡,山水大會之所在。永樂建紫禁城時,在宮城以北建萬歲山(景山),是將其作為龍脈的龍穴脊山,把潛入地里的龍脈引出,成為紫禁城的龍脈鎮山。
萬歲山和金水河分別建在紫禁城的北南兩側,是古人依山傍水建筑理想的反映,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古代中國人認為,萬歲山和金水河具備“山歸成龍,水歸成穴”,使氣“來山凝結”、“止水融合”的功能。這樣一來,就可以將氣鎖住。北京城建成三座城垣相套的形式,目的是防止藏于其中的氣散掉。宮城是全城的中心,它被皇城、內城高大的城墻團團圍住,使生氣永駐。
明朝時期的風水師們還利用北京城的西北角和東南角的設計來表現天地相通的理想。嘉靖時期,北京城擴建后成了一個類似“凸”型的城市輪廓。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這個相對規則的圖形當中,外城的東南角不是垂直的,而是彎曲突起的,內城西北角則呈凹陷型,這并非由于當時規劃師工作的失誤導致,而是遵循了天八卦之說。如何設計才能實現二者相通呢?我們可以從“天不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矣;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注矣”中找到了答案。先天八卦認為東南為“兌卦”的方位,“兌”為澤,澤是無邊的,所以大地到東南時,呈曲折突起狀象征澤;西北為“艮位”的方位,“艮”為山,山是天上星宿的凝結之氣,故天不傾西北,西北因此設計成凹陷狀表示“山”。
為了實現山澤互通的設想,明朝在城中開挖和疏通了河道,讓水流通。明朝時在紫禁城內外以人工方式開完了內金水河和外金水河。內金水河從西北“艮“位流入,從東南“兌”位流出。外金水河從西北玉泉山流入,流經承天門(天安門)前,與從北而來的玉河相匯后,從東南流入通惠河。
古人通過植入“水”元素來達到實現天地互通的理想追求,既是統治者政治的需要,也是對天、地、人和建筑和諧共生的體現。
“水”元素除了承擔政治使命和風水需求以外,還成為了人們因地制宜的生活元素。豐富多彩的水空間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是人與自然協同共生的場所,體現出自然的生態美感。
處處樓前飄管吹 家家門外泊舟航
“闔間城碧鋪秋草,烏鵲橋紅帶夕陽。處處樓前飄管吹,家家門外泊舟航。”這首白居易的詩詞真實地再現了當年江南水景的詩意空間。如今,水的功能性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由以前的防御、交通、運輸、供水、排水等主要功能讓位于旅游和調節居住環境小氣候等功能。“水”是江南水鄉的特色與靈魂,無論是人工開鑿的河道,還是天然的河道,都有很深的人文烙印,是人工與自然合二為一的環境空間。河道兩岸高低錯落的民居,或立于水邊,或挑于水上,或臨空跨水,宅與水親密接觸。天然與人工,理性與浪漫,陰與陽,柔與剛,動與靜,都在相互的對比和互補交織中變得更加豐富。
由于水是構成空間的重要要素,這就使水空間成為一種特殊的空間類型。水面像鏡面一樣,通過反射產生“虛像”,這樣一來,河道兩岸的建筑空間被顛倒重復,空間的深度、立體層次大大增加。建筑、水面、倒影成“圖形 ”與“背景”的反轉關系。在這樣的一個多層面、多意向的現實與虛幻的空間之中,人們可以在其中感受到上、下、左、右的生活幻境,在每一個方位上都能感覺到“天”的存在。
水是流動的界面,在緩緩流動的過程中,帶來細碎的波紋和光影的變化。水是透明的界面,它隔而不斷,通過它,人們可以看到建筑在往下延伸,建筑的意向空間得到伸展,在加上河道里的水草、游動的小魚組成的有生命存在的界面,構成了一幅幅有生機和活力的生活畫卷。水是有聲的界面,悅耳的水聲和風起時水流拍岸的聲音,以及雨落河塘之聲,并混雜著船過時搖槽之聲和農家居民的叫賣聲,相互之間滲透著隱喻關系。在街巷中漫步,雖不見水,但耳聞水聲,又會有清涼的味道在里面。水也是季節的界面,它不斷地生長循環,并隨季節的變化而化,水鄉人通過它而知季節,摸水而知天氣。水也是感情的紐帶,水分隔著兩岸的住戶,也聯系著兩岸人的情感。水界面的這些特性賦予水空間以多功能、多形態、多意義的空間特性,使得江南水鄉的空間環境和景觀獨具特色。
毫無疑問,“水”是江南水鄉的重要角色。除此之外,因此衍生出的其他元素均以水為中心,巧妙地組合,共同構成了水空間的整體空間形態。
“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橋為街巷的起點、終點或標志,是人們認知環境的主要參照物。另外,它也是往來之通道,納涼閑談之地。人與景在此交融,成為一個活動的公共空間。橋是孩童們嬉戲的地方,也是老人們閑談休息的場所。
水埠是人們通向水面的通道。 它使原來整齊的河岸變得更具包容性。按照功能劃分,水埠可分為停泊為主的和以生活服務為主的,無論是哪一種形式,都是維系鄰里關系的紐帶。如今公共水埠的功能已減退了,許多水埠成為歷史的紀念和人們觀光賞景的好地方。
水廣場是江南水鄉中常見的公共空間形式。廣場依水而建,不求形式的規則,注重與水環境的協調,同時又是多種功能的疊合與交織之地,可以作為露天的茶社、市場或納涼休憩的場所。富有特色的水廣場空間常以水、橋、水埠組織起景觀,形成浪漫的水鄉詩畫。
茶館作為江南水鄉中最常見,分布最廣的公共聚集活動空間,有著獨特的形式和多重意義。它一般利用前街后河的民宅形式。人們聚集在此或近水賞魚,或賞水玩山,或聽書,或演奏,從精神上給人以歸屬感,豐富了人們的精神世界。
無論是橋、水埠,還是茶館,都與水有密切的關系。江南水鄉的民居特色一切因水而生。在以水為中心而組成的場所中,不僅在物質層面的空間上創造了滿足了人們的需要,還在精神層面上達到了完美的境地。